冯子章抱着宁修,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对江一正道:“前辈这一走,我心里怎么老觉得不踏实呢?”
江一正盘腿坐在床上擦剑,“你少在这里乌鸦嘴。”
“不是,倒也不是觉得会发生什么坏事。”冯子章沉吟道:“就是觉得会碰上解决不了的事情。”
“前辈去找小山的娘。”江一正抱着剑,一脸的八卦,“而且看前辈的样子,他对那仙子并不熟稔,不会是对那仙子始乱终弃了吧?”
冯子章震惊地瞪圆了眼睛,“前辈是那种人吗?”
江一正摸了摸鼻子,“嘶,不太像。”
“但是看前辈长得这般俊,桃花债一定不少。”江一正笃定道。
冯子章疑惑,“你又知道了?”
“你们男修不懂我们女修的心。”江一正道:“但凡前辈年轻个五百岁,顶着这张脸出现在我跟前,我倒贴灵石也愿意多看一眼。”
“可前辈现在也是这张脸,你怎么不倒贴灵石了?”冯子章揶揄道。
江一正摆摆手,痛心疾首道:“你不懂,前辈一站在我跟前,那气势我只想跪下叫爹,恨不能他是我亲爹。”
冯子章抽了抽嘴角,“我确实不太懂。”
大概是听见有人喊爹,睡着的宁修慢吞吞的睁开了眼睛,看清了眼前的冯子章,见不是宁不为,带着睡意软乎乎地“啊”了一声。
爹爹呢?
“呀,小山你醒啦?”冯子章抱着他晃了晃,“你要不要吃米糊?”
“啊~”宁修刚睡醒,茫然的望着他和凑上来的江一正,眼睛里的泪在打转。
爹爹呢?
“他是不是想找前辈?”江一正伸手把他从冯子章怀里接过来,“不哭不哭,你爹找你娘去了。”
宁修又眨了眨眼睛,蓄的泪更多了,“啊~啊~”
白白娘亲呢?
我要爹爹~
找爹找不见,找娘找不着,只觉得爹娘都不要他了,宁修终于忍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冯子章和江一正手忙脚乱地哄着他。
“是不是饿了呀?我给他煮点米糊!”江一正开始就地用灵力给他煮米糊。
半晌后,俩人一个拿着勺子一个拿着花碗,试图给宁修喂米糊。
“幸好前辈把小山吃饭的东西留下来了。”冯子章看着勺子上的小黄狗,发现那小狗一抽一抽地在掉眼泪。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眨了眨眼睛。
宁修攥着拳头嚎啕大哭,压根就不吃米糊,只想要爹爹。
一道金光自他的额头飞出,落在了勺子上的小黄狗上,在江一正和冯子章惊愕的目光中,一只体型硕大的黄狗“嘭”得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大黄狗高五尺有余,一身皮毛油光水滑,眼珠黑亮,瞬间挤满了整个小房间。
冯子章抱着宁修惊恐地同大狗的獠牙对了个正着,崩溃道:“这这这是个什么怪物!?”
——
没有灵力进传送阵并不好受,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宁不为怕顾不上,便将宁修留在了客栈,还给冯子章和江一正各自留了块朱雀碎刀,应当是万无一失。
今晚来他也只是来探探对方的底,不是来打架,所以即使这传送阵里扭曲的空间让他有些暴躁,他也尽量保持着心情平静。
万一和孩子他娘碰上,也能给对方留个沉稳严肃的好印象。
一阵光芒闪过,宁不为落在了一见峰的半山腰。
虽然通过那小弟子的描述,来之前也想过孩子他娘生活的环境可能并不怎么好,但是他没想到会这么不好。
说是峰都有点抬举这小破山头了。
到处都是嶙峋的怪石,连根草都找不见,冷月高悬,凉风凄凄,这地方别说灵脉,连点灵气都不见。
竟是……穷到了如此地步。
一瞬间宁不为有点动摇,把儿子留给孩子他娘,以后他们娘俩怕不是要清苦度日。
他起身拍了拍袖上的灰尘,踩在碎石上转了一圈,别说人,连只鸟都没看见。
而后宁不为拿出对方留下的单向定位符,试图在一见峰找人,结果发现对方离自己很近,不过数十丈远。
目之所及全是石头的宁不为:“…………”
孩他娘是个石头精么?
——
竹林苍青,湖月照影。
褚峻站在洞府门口,看着对岸参差披拂的藤蔓。
虽然说是下月十五出关,但是他提前出来了,一来他不太想参加什么大典,二来关于他那个来历蹊跷的孩子,从对方的行事风格来看,未必会按信中所言前来无时宗。
想到此处,褚峻手掌一翻,掌心便多出来一个定位符。
他愣了一下。
上面显示对方离自己很近,不过数十丈远。
难道是被幻象挡在了外面?
想到此处,褚峻走到湖边,长袖一挥,平静的水面浮光跃金,片刻后显现出竹林外的场景来。
一片嶙峋怪石,并没有看到人影。
幻象之外。
宁不为将手中的小石头抛了两下,对着那正中央的石头砸了上去,月光下,那些怪石出现了一些极细微的灵力波动。
果然有猫腻。
能把他丹田经脉修补好的修士,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用点手段将这峰的灵气全掩藏起来倒是有点意思。
谁知灵力波动的一瞬间,一直待在袖中的朱雀刀柄和碎刀突然震动了一下,虽然那一下十分细微,但是宁不为也敏锐地察觉到,顿时皱起了眉。
难道此处也有朱雀刀的碎片?
不等他细想,自朱雀刀柄中陡然冒出一阵黑雾来,猛地蹿入了怪石阵之中。
那是渡鹿的残魂!
宁不为目光一凛,果断追了上去,只身入了那石阵之中。
这些天他忙着赶路,都快将渡鹿的残魂忘到了脑后,按理说在朱雀刀柄中唯一的下场也只能是被炼化,谁知竟死而不僵,趁他无法动用灵力趁机逃窜了出来。
那残魂奄奄一息速度并不快,宁不为无法动用灵力,这石阵又古怪非常,他好几次险些追丢,每每想动用灵力又生生忍住,这让大魔头整个人都有些暴躁。
幻象内,褚峻自然察觉到了外面的异动,而且看定位符上对方的位置在不停地变动,像是在追逐什么东西。
褚峻思量片刻,单手掐诀,召出了个分身。
分身同他相差无几,只是他一直没有捏脸,那分身便没有五官,乍一看有些可怖,不过动作却异常灵活,褚峻之前便用惯了,当下放出来的也是这个,分了一抹神识进去。
同他七八分相似的白衣人便出了竹林。
宁不为自纳戒中随手拽了把长剑出来,碎刀混不在意地割破手指,飞速地在上面画了个缚魂符,而后将碎刀中残存的灵力往上一拍,顿时爆发出一阵强光。
“杂碎,受死!”
靴子踩过碎石几步蹬上那嶙峋怪石,玄色的长衣摆在空气中划过利落地弧度,眉眼清俊的男子单手执剑,自在圆月之下杀意凛然一跃而下。
褚峻控制着分身一抬头,便见一片黑雾袭来,继而便是后面手执长剑杀气腾腾的宁不为。
他伸手随意捏住那片鬼气森然的黑雾,微微侧身,正巧躲过那泛着血色的利刃。
宁不为单膝跪地,长剑重重地插进碎石之中,细小的碎石四溅而出。
一片雪白的衣摆在眼前划过,剑下落空,余光瞥见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正状若随意地捏着渡鹿的残魂,宁不为目光阴鸷地抬起头,恶声恶气道:“把人交出来!”
只是一眼,宁不为便察觉到对方用的是分身,这让他回想起之前渡鹿使用分身的把戏,顿时心下厌恶,手中长剑一转。
褚峻正要将那黑雾给他,半跪在地上的人陡然暴起,长剑裹挟着厉风直冲他而来。
褚峻一早便认出此人正是识海中孩子父亲的真身,只是没想到对方凶性如此大,捏着那残魂躲开他的攻击。
顾忌对方不能动用灵力,褚峻也只好压制住灵力对战。
宁不为剑势凌厉,招招都冲着对方死穴而去,可对方却接得游刃有余,明明只是个粗糙的分身,连脸都没捏出来,竟是做到了同真人一样灵活。
那这分身背后之人更不可小觑。
不管对方是什么妖魔鬼怪,既然是同渡鹿一伙,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碎刀出鞘,直冲对方眉心而去,他趁机再次以血为引,剑上落符,碎刀灵力全部注入剑中,招式缭乱,却是正指心口。
同时攻击两处命穴,这分身躲得了一个也躲不过另一个,宁不为这招毒辣非常,摆明了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谁料瞬息之间,那白色分身形如鬼魅,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背后突然一凉。
褚峻站在宁不为背后,长袖扫过那利剑,手掌一翻,正扣住了宁不为手腕上的命门。
被扣住命门,宁不为眸光一厉,竟是要强行动用灵力,褚峻见状立刻松开他的手腕,改扣为抵,将人一把按在了旁边的石头上,然后迅速将那片残魂塞进了他手里。
原本准备继续打的宁不为一愣。
见对方不再杀气腾腾,褚峻便操控着分身松了手,沉默地站在了一旁。
宁不为皱起眉,冷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没有嘴的分身:“…………”
幻象之后的褚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