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宋棠总觉得有人在看她,视线里带着幽怨,她不是很舒服。
郑越察觉到了宋棠的异常,问道:“怎么了?要跟你换个座位吗?”宋棠坐在靠门口的位置,温度会低一些。
宋棠摇了摇头,看向郑越的饭菜,指着其中一道问:“这个好吃吗?”
“想吃?”
宋棠点头,“自觉”夹了好些放到自己碗里,接着朝郑越咧了咧嘴。
下午快考试的时候,有个人叫住了宋棠,是宋棠班里的一个女生。
宋棠扬起笑脸:“晓欣,我们一起进考场吧。”
晓欣却没有动,眼睛盯着宋棠,接着走到宋棠面前,说:“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来一下。”
宋棠皱了下眉,她觉得晓欣的情绪状况不太对。
怕晓欣出现什么意外,她跟着晓欣来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
“什么事?”
晓欣嗤笑一声,声音变得无比之大:“你教我怎么克服自卑的事。”
宋棠前段时间做课程汇报,和晓欣一个组,她发现晓欣经常低着头不说话,便主动和晓欣交流,得知晓欣是因为自卑导致的,她连夜想了好多克服自卑的方法,于是两人就成了不错的朋友。
但现在晓欣的行为……
宋棠关心的问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晓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宋棠啊,你是不是觉得教我克服自卑特别有优越感,我如果有你的家庭,你的演讲能力,你的芭蕾舞特长,我也会跟你一样自信。”
宋棠一愣。
晓欣慢慢靠近宋棠,表情有些狰狞:“我一开始很感激你能帮我,但人与人之间哪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你不会以为你的共情能力能强大到体会我的感受吧?!”
她哈哈大笑了一声。
接着说道:“你知道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有多么难受吗?我努力学习考到了全国最好的大学,觉得自己可以开始一段灿烂的大学生活了,但我发现,我最骄傲,最自豪的成绩,在这里,泯然众人!”
宋棠平静地看向晓欣:“你不能用成绩定义自己。”
晓欣哼了一声:“我如果有你的家庭,有你的演讲能力,有你的芭蕾舞特长,我还在乎成绩干嘛?”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比人与猪的还要大。
晓欣像一只刺猬一样,对着第一个接近自己的人,竖起浑身的刺,她接着说道:“你没有体会过我受的苦,没资格评论我——”
宋棠语气平和:“我从未评论过你。”
没有评论过她?
晓欣不由想起了前几日在洗衣房听到的话。
“宋棠竟然和晓欣玩?!晓欣整天沉着个脸,像是被欠了几百块钱一样,宋棠为什么要跟她玩?”
“我也想不明白,反正我很怵晓欣,在宿舍里拉着个脸,我每次见了,都要吓一跳。”
“确实,谁愿意每天见到一张臭脸呢?咱们又没欠她钱!”
晓欣指着宋棠的鼻子说道:“那你也没有资格帮助我!!每次你跟我讲我应该怎么怎么做时,我都觉得你好天真。”
她又指着自己说:“心理创伤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吗?自卑感是用几个方法就能解决的吗?你一个从来不自卑的人来教我克服自卑,呵呵呵,真好笑。”
晓欣再次看向宋棠。
“宋棠,你是不是经常说些高高在上的大道理帮助别人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牛逼,能普渡众生呀?你太自以为是了!”
大道理谁不知道呢?
就比如克服自卑的方法,去图书馆找找相关的书籍,谁都能列出一大堆方法来!
众生皆苦,难不成听听大道理,就能缓解痛苦了?就能对曾经受到的伤害视而不见了?
呵,那个能做到视而不见的人可真大度。
宋棠不知道怎么去对待晓欣。
她只说了一句话:“你把自己的痛苦化作了一根根刺,用痛苦当作对抗别人的武器,其结果,是一辈子都有刺。”
晓欣听到这句话笑了一声:“呵?怎么?又要教我做人了?”
宋棠看了眼晓欣:“我只是想帮你走出自我的束缚——”
没等这句话说完,晓欣又是一笑。
但宋棠没再跟晓欣辩驳下去,她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对晓欣说:“马上要考试了,先去考场吧。”
到考场后,周嘉看宋棠脸色有些不好,便关心道:“你去哪了?刚才一直没看到你。”
宋棠从包里拿出文具,又快速扫了眼自己整理的笔记。
周嘉知道宋棠考前扫一眼笔记的习惯,他以前问过宋棠,扫一眼有用?宋棠给他的回答是一眼如号角。
号角一响,知识就像长了腿一样,快速奔跑到宋棠指定的地方,好为宋棠接下来的考试作准备。
周嘉至今都记得宋棠这个比喻,但见宋棠脸色实在不好,他主动给宋棠打了个水,叮嘱说:“装的热水。”
宋棠笑了笑:“谢了。”
虽然晓欣的事情给宋棠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但宋棠专注地完成了这场考试,像是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但说实话,没有受到一点影响是不可能的。
只是宋棠会在考试期间屏蔽掉这些影响而已,她不想因为自己心情不适而发挥失常。
她要拿第一名。
但考完试,晓欣那些话一直在宋棠脑子里反复播放,她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帮助别人了。
可是,她的出发点是想帮助大家成为更好的自己。
冬天萧瑟,天空被浣女洗得发白,她盯着一棵树看了很长时间,脑海里突然闪过老头对她说的话。
“世间没有让我害怕的东西。”
元鸣捋了捋特意留长,用作倚老卖老的胡子:“你有。”
“是什么?”
“你害怕没有跟随者。”传教的神仙嘛!最害怕的当然是这个了,试想一个人坐在高台之上,下面没有人……
宋棠缩了缩冻的通红的手指,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是。
她害怕。
就像小学时候,她被排挤,没有人听她讲话……
“怎么了?”郑越伸手摸了摸宋棠的额头,“是不舒服吗?还是,例假来了?”可他记得日子不是今天啊,但想到宋棠有时候会提前,便打开水杯。
“喝点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