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在刚刚,宋棠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
周嘉看准机会,邀请宋棠一起去滑冰,说道:“我请你吃糖葫芦,老王家糖葫芦可好吃了……”
宋棠听到滑冰二字,不由说道:“我可以跟郑越一起去滑冰。”
周嘉:“……”
郑越?!
他觉得宋棠对郑越的态度很不一般,于是凑到宋棠耳朵旁,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喜欢郑越?”
宋棠转过头看向周嘉,语气很平和:“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嘉:“???”
等等,他有点迷茫了。
按理说,宋棠听到他这么问,不应该眼神慌乱,矢口否认吗?如今一副平静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喜欢郑越?还是不喜欢郑越?
周嘉十分疑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宋棠是真木头还是假木头。
说真木头吧,郑越的举动都那么明显了,但宋棠没有任何反应,说假木头吧,宋棠刚才的表现又不太对。
他挠了挠头,索性一次问个明白:“你知道我喜欢你这件事吗?”
这次宋棠的表情很正常,她瞪圆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周嘉:“你喜欢我?”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周嘉看到宋棠这副表情:“……”
原谅他方才竟然觉得宋棠是假木头,不,宋棠是个货真价实的木头。
看名字就知道了,两个木。
宋棠双手抱胸,打量着周嘉:“你这么说是不是想迷惑我?然后让我成绩下降!”她一副早已看穿周嘉把戏的样子。
然后拍着周嘉的肩膀:“别费劲儿了,与其想东想西,还不如多看点书,老师布置的课外读物你都看完了?”
周嘉:“……”再次认证,宋棠就是个真木头。
考完试后,学校里陷入了热闹的气氛,学生们一改往日疲惫匆忙的样子,有的在小树林里说悄悄话,有的在图书馆前面堆雪人,有的在操场上走来走去……
但考完试不代表放假。
学校要公布成绩,以及有一个重大活动——市政府领导莅临学校讲话。
女生宿舍里。
“我想回家啊,但有领导讲话,呜呜呜,”她啃着从食堂买回来的酥皮鸡腿,“话说你们知道这领导是谁吗?”
“姓柳,跟婷姐一个姓。”
说话的两人跟柳婷一个专业,因为柳婷家境优渥,相貌清丽,能力很强,专业里的同学都叫柳婷“婷姐”。
“跟婷姐一个姓?不会是婷姐的亲戚吧。”啃鸡腿的姑娘放下鸡腿,往**面看去,“我听说婷姐家里有人当大官。”
就在两人猜想的时候,斜对面的宿舍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两人不用仔细听就能听见斜对面宿舍的声音。
“婷姐!我真的不敢相信,来学校讲话的领导是你父亲!啊啊啊,怎么办,我比你都激动。”
“怪不得你这么优秀,原来是有个厉害的父亲,真羡慕你啊,好想跟你一样,自信,优雅,学习好,能力强。”
柳婷笑了笑,让大家不要声张。
她其实也没有想到她爸会来。
至于为什么告诉室友,一来,她觉得家境这种事情,没必要瞒着,毕竟大多数情况下,大家都是看人下菜碟,二来,她想让别人羡慕她,她想成为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而现在,她觉得她已经是了。
柳婷父亲来学校讲话的事情像长了翅膀一样,有耳朵的学生这下都知道了,与此同时,柳婷更受欢迎了。
宋棠和梁萧也知道了。
梁萧跟宋棠说:“她也太高调了些,我爸说,高调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挽着宋棠的胳膊,继续说道:“我记得她之前找你写稿子,你去了没?”柳婷是学生会副主席,权利挺大的。
她因为在社会实践部当干事,知道柳婷找宋棠的事。
宋棠哈出一团白气:“没。”当时忙着尚木的事情,推了。
等到柳定文来的那天,全校师生热烈欢迎。
柳定文长相儒雅,他坐下后,谦虚地进行了一个自我介绍,然后给整个讲话定了一个调子。
宋棠听的认真,她很喜欢听人讲话,然后梳理出对方讲话的逻辑,结构,主旨,以及其中引用的语句。
人不能只有察察之心,得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和手段。
她越来越发现努力,德行都是最基本的东西,具备这两个要素并不一定会成功,还要有办法,有手段。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一心为民,“为”在何处?不是口头说说,也不是心里想想,而是付诸实践,给好处,给益处。
宋棠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一记,写一写,引起了一旁梁萧的注意。
“天呐,这种讲话你都要做笔记?”
她知道宋棠很认真,上课记笔记,下课做框架图,但这种讲话,又不考试,有什么好记的?
梁萧想知道宋棠记了什么,便往宋棠本子上看去。
“努力,德行,方法,手段……”她在心里默念后,看向宋棠,“这些什么意思?”
宋棠没有隐瞒,直接说道:“成功的因素。”
梁萧深受梁父影响,一眼便总结出了特征:“貌似都是主观因素。”努力,德行不必多说,方法和手段也都是主张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
宋棠点了下头:“是。”
一个人处于一个形势之中,保全自己和坚守本心,很难两全其美,如果想既保全自己又坚守本心,需要智慧和手段。
就像她爸,在无法说服孟卫国之时,果断的选择了调岗。
但这些话她没有对梁萧说。
与此同时,柳婷听的也很认真,不过她没有像宋棠一样拿本子记记写写,她坐在特别前面的位置,仰慕的看着坐在主席台中央的父亲,心里不由生出一种自豪感来。
柳婷觉得有家庭为她保驾护航,她一定会过的很如意和很轻松的,就像上辈子她见到的那些关系户们,上班=体验生活。
不过,柳婷还是有一定追求的,比起体验生活,她更想爬到很高的位置,让大家羡慕她,敬仰她。
讲话结束。
柳定文朝柳婷的方向看了一眼,父女俩坐车回家。
“婷婷,你既然决心走仕途这条道路,”柳定文看着窗外,顿了一下,“那你知道什么是政治吗?”
柳婷没有着急回答,她思考了一下说道:“是国家机构,是国家权力,是代表人民……还是……”
她突然想起了选修课上老师讲的内容,自信满满道:“我知道了!是经济的集中表现。”
柳定文笑了笑,他眼睛幽幽一闪,用一种运筹帷幄的口气说道:“是牺牲。”
柳婷愣了一下:“牺牲?”
柳定文没有给柳婷解释下去。
柳婷想知道为什么,但看她爸闭上了眼睛,便没往下问了,同时心里思索,政治为什么是牺牲?如果是牺牲的话,那牺牲什么?
突然,柳定文问柳婷有没有学过鲁迅的文章。
柳婷点头,说道:“学过。”只是——刚才不是在聊政治吗?怎么现在突然变成了鲁迅的文章?
她以为柳定文指的是鲁迅那句非常有名的话,便自作聪明地说道:“我很喜欢鲁迅那篇杂文,名字我忘记了,但里面的内容我记得很清晰,‘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是国家的脊梁’”。
柳定文听到柳婷这番回答笑了笑。
“不是这句,是屋子那句。”柳定文颇为耐心的指导道。
柳婷又一次疑惑了:“屋子?什么屋子?”
柳定文看向柳婷,说道:“‘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柳婷仔细琢磨这句话,只读出了一个意思,就是不能太过分,毕竟大家的接受程度是有限度的,必须缓和一些。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解读是正确的,于是信心满满的跟柳定文说了自己的理解。
但柳定文没有反应,这让柳婷有些忐忑,不会是她理解错了吧。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柳定文才给出回答:“是调和两字。”
他再一次看向柳婷,目光中露出洞察的神情,说道:“你如果想要在仕途上有所发展,必须了解国人的性情。“
而国人的性情,突出两个字——折中,或调和,或平衡。
柳婷有点不太喜欢调和,便小声嘟囔了一句:“调和太懦弱了。”不过她必须承认她方才对“屋子太暗”那句话的理解是片面的。
柳定文没有直接反驳柳婷的话,而是教柳婷怎么使用这句话。
为了容易理解一些,他举了一个例子,工厂对工人的例子,从八个小时工作时间到十三个小时工作时间,大家肯定不愿意,于是折中一下,十个小时工作时间,厂长和工人皆大欢喜。
政策也是如此。
柳定文最后对柳婷说了一个字“术”,然后进一步解释道:“你要学会运用方法达到自己的目的,学会用手段完成自己的目标。”
柳婷听的有些迷茫,但都记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