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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选长得好看

  9月16日学校的操场边

  亲爱的宝宝:

  我拍了一个广告,广告里,我问大家:“长得好看,和头脑很好,只能选一样,你要选哪一样?”

  记者就也拿这个问题来问我。

  问:“你要选哪一样呢?”

  我:“当然选长得好看啊。”

  问:“为什么?”

  我:“因为长的不好看,自己大概很快就知道了。”

  问:“那头脑不好没关系吗?”

  我:“头脑不够好的话,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头脑不好喔。”

  9月17日是花园

  亲爱的宝宝:

  诗。

  所有别的方法说不清楚的事。

  或者,所有不应该被说清楚的事。

  9月18日床上

  亲爱的宝宝:

  我有时会听见,

  里面的螺丝,

  慢慢松掉的声音。

  我和她的另一面

  9月18日早餐桌

  亲爱的宝宝:

  我拜托记者给了我一张,我和她的照片。

  我和她拍了无数的照片。每次记者到我们的摄影棚,要求我们合拍照片时,我都会愣一下:“咦?上次不是拍过了吗?”

  我老是觉得记者按快门的数量都要远远超过他们的需要,根本用不完。每次被闪光灯闪到发昏的时候,心里都想:“这次拍的总够你用一年的了。”这当然是活老百姓的想法,记者又不是怕物资缺乏、先买好几箱卫生纸放在家里慢慢用。记者的工作就是此时此刻记下可报道的事情,哪怕你老是穿一样的衣服,摆一样的姿势,他们也是要拍。

  这样想来,拍明星的记者应该比拍政治人物的记者多点乐趣吧。政治人物常常就算换了衣服、也没人看得出来,又老是做同样的动作,挥手、剪彩、抱抱别人的小孩,所幸有时候会偶尔打个瞌睡,已经算很精彩的了。

  明星大都漂亮,不漂亮也多少会做怪,拍起来好玩多了。

  已经拍太多了,为什么还会特别去和记者要一张我和她的照片?

  因为我们两个人都不记得拍了这张相片,当时主持完一个有点麻烦的典礼,两个人赶快换了松松垮垮的衣服去吃东西,又很二百五的互相敬着酒。她脸红扑扑的、眯着眼,我脸上还留着造型师用海绵替我做出来的一点点胡茬子,我们两个就活像鸦片铺里的哥儿们,脸贴脸地拍下了这张惺松的照片。

  我有一个会高低摆动的照片夹子,可以夹好几张照片。我和记者要来这张照片之后,就把它也夹了上去。

  其他那些照片里的我们也很好,只是常常太有精神了,看不出我们两个好逸恶劳的那一面。

  那些答不清的问题

  9月19日书店隔壁

  亲爱的宝宝:

  我人生的这段时间,花很多时间做电视节目,其中有一个一对一的访问节目,每次会不间断地问对方问题,从一个小时到三个小时不等。

  当中有些问题,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拿来问跟我最亲近的人,我甚至不会拿来问自己。就算问了,也不太答得出来吧。

  比方说:

  “你后悔做了那个决定吗?”

  “你从几岁知道自己不好看(或很好看)”

  “你不在以后,希望将来的人怎样记得你?”

  有时候也会问问很有钱的人:

  “你到底要赚到多少钱才觉得够?”

  这些问题,很少人会拿去问爷爷妈妈伴侣好友,不一定是不想问,多半是怕问了以后,不确定要怎么面对那个被问出来的答案。正常人可不像我这种受雇的杀手,可以尽情地开枪发射,开完枪就闪。

  所以我访问好友的时候,反而常常表现得不好,我会不由自主的辟开他的痛处,协助防守他的秘密、也不太能一针戳穿他的假。原因不是这么简单:我们在人生里还要相处下去。

  当然除此之外,我这样的杀手也常吃憋,只要来者武功高强,身手比我敏捷,我就会看起来像个笨蛋。

  记者常常问我,我访问过的千百人里面,最让我难忘的这类的问题。

  他们总以为,我会讲出什么光芒万丈的哲王之语,但其实我脑中浮现的通常是不值钱的屁话。

  我问电影导演李安:”你拍完《卧虎藏龙》以后拍《绿巨人》,你有故意把武侠片的元素带科幻片吧?

  “我没有啊”李安回答。

  “那为什么绿巨人浩克会轻功?”

  “那不是轻功,那是跳得高。”

  李安一贯微笑地看着我,我忍不住笑着看他。

  诸如此类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