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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沧澜道 > 第77章

    (修)77

    洛婉清同郑锦心告别,便往监察司走回去。

    她大摇大摆走在路上,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走到半路,老远便见方圆带着人正追着一个官员狂奔。

    洛婉清扫了一眼,见那官员带着人已经处在下风,方圆拿下人是迟早的事儿,她倒也没急着上去,随意找了个甜汤小摊,站在摊边,看着方圆围堵那个官员。

    那官员和侍卫被方圆围在一起,骂骂咧咧:“你们监察司目无王法草菅人命,我乃东宫主簿,你们也敢当街殴打……”

    “打你大爷!”

    方圆从一跃而起,将人一脚从马上踹下,怒道:“老子这是捉拿嫌犯!”

    “客官,来碗甜汤?”

    洛婉清看得起劲儿,旁边老板突然开口,她也没在意,擡手一挥:“给一碗。”

    甜汤马上就到了她手边,她笑着看着方圆抓人,低头喝了一口甜汤。

    甜汤入嘴瞬间,她立刻尝出里面鹤顶红的味道,一口喷了出来。

    也就是那一刻,老板猛地抽出刀来,一刀看向她!

    洛婉清一手挡住老板大刀,一脚踹开冲过来的一个妇人,同时从袖中掏了解毒的药丸拍在嘴中,听老板大喝:“监察司的狗贼,拿命来!”

    洛婉清一刀绞断老板大刀,感觉身后又是刀风袭来,只是她还没回头,就感觉一阵疾风从侧面飞来,只听一声闷响,洛婉清回过头去,便见一个人脑袋被一颗玉扳指贯穿,“砰”得倒在地面。

    绿色的玉扳指在地面弹了两下,洛婉清擡头,便见不远处马车边上站着个人。

    他一声蓝色锦缎华袍,头顶珠冠,书生气的面容上带了几分阴郁,目光沉沉看着她的方向。一见到他,周边杀手对视一眼,随后立刻撤退。

    洛婉清亦直起身来,看着对方朝自己走了过来。

    等对方走到面前,洛婉清颔首简单行礼:“三殿下。”

    “走吧。”

    李归玉语气淡淡:“我送你回去。”

    “不必。”

    洛婉清立刻回绝,恭敬道:“在下与三殿下没什么交情,不必相送。”

    “司使这么怕我?”

    李归玉笑起来,带了几分冷,他微微弯腰,压低声道:“现下街上设了两个埋伏,我送你,你平安回去。我不送,你自求多福。”

    听到这话,洛婉清神色微凛。

    她到不觉得今日的人当真能动手,只是看着旁边被杀手尸体吓得瑟瑟发抖的百姓,洛婉清终觉不忍,觉得能不惹事就不惹事,想了想,便道:“多谢殿下。”

    李归玉仿佛是早就知道她的答案,擡手恭谦道:“请。”

    洛婉清冷着脸转身,这时候方圆才发现这边的动静,赶紧带着人过来,忙道:“柳司使,你没事儿吧?”

    “无妨。”

    洛婉清挥了挥手,看了一眼李归玉,暗示道:“你们先办事,我和三殿下回司里。”

    看见洛婉清暗示,方圆便明白过来,没有多说案情,赶忙行礼离开。

    李归玉盯着方圆走远,将目光收回来,平静道:“你在监察司过得不错。”

    “是。”洛婉清笑笑,“比我在扬州好多了。”

    这话让李归玉神色冷淡下来,只道:“是么?扬州有什么不好?”

    “扬州大狱可不好呆,殿下是没呆过。”洛婉清瞟他一眼,“我一个死囚,对扬州更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了。”

    “总有些高兴的人事吧?”李归玉意有所指。

    洛婉清神色冷淡,只道:“那也是过去了。”

    李归玉没有接话,想了想后,他换了话题:“听说魏千秋把卢令蝉救活了?”

    “是啊,”洛婉清听他提到卢令蝉,立刻警惕起来,“殿下消息可真灵通,这种事儿也能知道?”

    “总有些法子。”李归玉面上终于缓和几分,“今日母后就是因此将我召入宫中,好生骂了一顿。”

    “哦?”

    洛婉清闻言,颇有些高兴,没有表露得太过明显,只道:“那殿下与娘娘之间,岂不是有了间隙?”

    “我与她间隙还少吗?”李归玉听出洛婉清幸灾乐祸,不知为什么,心里也随着轻快了几分。

    哪怕她是想害他,他竟然也觉得有些高兴。

    好像是那颗枯死的心脏终于被浇灌了水,涨疼着一点一点苏醒。

    虽然有些疼,但终归是活着。

    他忍不住多与她说些宫中之事,因他说的事情事关皇后等人,洛婉清不免听得认真些。

    他用眼神扫过她专注神色,便假作不知她探听消息,不断同她说着她喜欢听的消息。

    “我知道卢令蝉必死,你不过是放些假消息出来,但娘娘不会信我,她一定会想尽办法。”

    “你既然知道,不去拦她?”洛婉清好奇。

    李归玉轻笑:“拦她作甚?她想杀你是她的事,你被杀是你的事,我为何要拦?除非,”李归玉语气认真下来,“你是小姐。”

    “我若是洛婉清你就拦了她?”

    洛婉清盯着李归玉,李归玉点头:“是。”

    说着,不等洛婉清嘲讽,他便道:“洛婉清,只能我来杀。”

    这话将洛婉清的嘲弄都堵在嘴里,她笑起来:“你这人,倒是死都不放过她。”

    “没错。”李归玉一笑,“我将她的尸身找到了。”

    洛婉清闻言停步。

    李归玉转眸看她:“司使为何停下?是吃惊,还是害怕?”

    “实不相瞒,”洛婉清压着心中不安,擡头笑道,“监察司也找过洛小姐,但她死……”

    “嘘。”

    李归玉擡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洛婉清声音停下,李归玉笑了笑:“万一你是她,别咒自己。”

    洛婉清闻言失笑:“殿下还不放弃?”

    “我觉得你说得对,”李归玉看着她,语气温和,“我也想确认,到底你太像她,还是我太想她。所以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洛婉清没听明白,李归玉擡起手,落在她肩头,捏在她骨头上。

    他捏得很重,洛婉清面色不动,冷着神色看他。

    “我已经派人去了扬州查你的底细,”李归玉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间找到不安,“那具尸体我也让人带回来了,很快就会抵达东都,我会亲自剖了她,一寸一寸摸过她的骨头,看看她到底是谁。”

    “她就算不是洛婉清,也不代表我是洛婉清。”洛婉清擡手打开李归玉的手。

    “没关系,”李归玉收回手,拢在袖中轻撚手指,压着血液用沸腾的情绪,轻笑,“我也有了另一个想法,正让人到处寻找办法,看看有没有什么可能,让一个人,半年之内,脱胎换骨,从一个大家闺秀,成为一位二流高手。”

    “就算找到,也不代表我是洛婉清。”

    “柳惜娘,”听着她的话,李归玉收了笑,低声威胁,“有时候,认不认由不得你。”

    “哦?我就是不认呢?”

    “如果你当真是她,你不认,”李归玉说得认真,“我绝不会放过你。”

    听到这话,洛婉清忍不住笑起来。

    “你打算如何不放过我?”洛婉清从未觉得这么畅快过,她擡头看他,笑道,“我孑然一身,无亲无友,本就是从死囚中爬出的烂命一条,三殿下倒同我说说,你还能如何不放过我?”

    李归玉一愣。

    洛婉清笑着转身,提步往里。

    李归玉叫住她:“柳惜娘。”

    洛婉清回头看他,李归玉双手拢在袖中,真心提醒了一句:“办案别把自己搭进去。做得太绝,就算是陛下也会觉得难看,到时候群臣问责时,”李归玉擡眸,“谢恒第一个杀你。”

    说完,他便转身,双手负在身后,提步离开。

    从宫里出来时,他觉得今日乌云蔽日。

    然而此时此刻,他走在长街,却觉无暴雨、无烈阳,亦算个好天气。

    “还有几日?”

    李归玉没有回头,跟在一旁的紫棠却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忙道:“殿下,还有六日,人就到了。”

    “去同舅父再说一次,”李归玉摩挲着原本放玉扳指的手指,冷淡道,“卢令蝉必定死了,让他们别碰柳惜娘,若是动手,后果自负。”

    和李归玉谈完,洛婉清收了笑容,冷着脸走进监察司。

    一想到她竟然和李归玉走了一路,她便觉得嘲讽,只是一想,既然杀不了他,倒不如好好利用,也就平静下来。

    缓了片刻,她便直接去了地宫,刚从到门口,便见谢恒领着青崖出来。

    他一身黑袍银色日月纹路,衣角溅了斑驳血滴,身上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明显是刚刚刑讯过。

    他手上带着黑银色手套,这是洛婉清第二次见。

    洛婉清只匆匆一扫,立刻退开,谢恒瞟她一眼,并没多说,从她身边走过。

    只是路过她身侧时,谢恒神色微变。

    他冷冷瞟她一眼,但也没停,冷着脸走开。

    青崖察觉谢恒变化,不由得道:“公子怎么了?”

    “五石散混龙涎香。”

    青崖一愣,便明白了谢恒在不悦什么,只是不等他开口,谢恒便快速吩咐。“你多与东宫六率军内的副将打打交道,尤其是不太听话那些,做明显一点。”

    “是。”青崖含笑应声,“公子放心,我一定让他们觉得六率军,尽在公子之手。”

    谢恒没说话,似是在想什么。

    青崖疑惑:“公子?”

    “哦。”

    谢恒回神,淡道:“无事,回山。”

    洛婉清在地牢审那些官员审了大半夜。

    这些官员大多锦衣玉食长大,根本过不了几道刑,便招了许多。

    没了卢令蝉,案子没法串联在一起,他们只能一桩一桩案子梳理审问。

    这很废功夫,但也没办法。

    洛婉清陪着他们干到夜深,见今日差不多,让大家去休息后,便去药房抓药。

    她想着崔恒的症状,抓了些安神的药,借着药方的工具弄成药包,带在身上。

    等她弄完这些,便听侍从恭敬道:“柳司使,有人找您。”

    说着,对方递来一张纸条,洛婉清拿了纸条,拆开来,便看见娟秀的字迹写着:“欲邀家姐一游,但需取信之物。”

    洛婉清一看便知郑锦心是想明白了,也想好怎么动手,但是她需要能证明洛婉清活着的证物来取信郑璧月。

    她想了想,随后道:“让那人明天早上来找我,我将信物给她。”

    侍从得话退下,便去传话。

    洛婉清思索着证物,提步上山。

    小屋空荡无人,她一时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多想,转身进屋简单清洗,洗漱完毕,就听门外有什么动静,洛婉清警惕走到门外,一眼便见崔恒斜卧在长廊台阶上,仰头看着槐花。

    他一袭蓝衫,手里拿了个酒瓶,青丝用发带半挽,看上去颇为闲适。

    洛婉清有些诧异,没想到崔恒不声不响就这么坐在门口,不由得出声:“观澜?”

    “洗好了?”

    崔恒回头瞧她,散漫一笑。

    洛婉清走到他身边,坐在台阶上,疑惑道:“怎么来了?”

    “我哪日得空不来?今日司使烦我了?”崔恒摇着酒瓶,问得阴阳怪气。

    洛婉清被他说笑,只道:“随口一问而已。”

    说着,她转头从他手中拿了酒瓶,摇了摇酒瓶:“今日怎么喝酒?”

    “听闻今日司使当街被刺杀,打了个人仰马翻。”崔恒举了举酒瓶,随意找了个理由,“特来瞻仰。”

    “你是来看笑话的?”

    洛婉清听他说起今日,不由得好笑。

    崔恒手肘支撑在台阶上,散漫道:“司使说笑了,几波人刺杀都完好无损,这在监察司也是值得吹嘘之事。”

    “那是因为这些人都被李归玉镇住,他一人把我堵住,被他烦了许久。”

    “哦?”

    崔恒凉凉一笑:“司使竟觉厌烦?不当高兴才是?”

    “高兴什么?”洛婉清瞟他一眼,“与杀父仇人同路,谁不烦?”

    “那下次司使当叫我过去。”崔恒神色终于缓和几分,笑着比划,语气格外认真,“在下必定立刻前往,英雄救美,将柳司使安全带回,再寻口枯井把李归玉踹入井中,封上井盖,求七七四十九道符文镇压,保证他生生死死不能作乱。”

    听他说话,洛婉清轻笑:“脾气大得很啊。”

    “不然呢?”崔恒薄凉一笑,终于说了正题,“柳司使昨夜才与在下卿卿我我,今日就与旧爱勾勾搭搭,”说着,崔恒坐起身来,一甩衣袖,露出还包扎着的手腕,语气里带了气,“在下没这气量。”

    听到这话,洛婉清笑出声来,她故意装作没听见他说的“卿卿我我”,只道:“胡说什么呢?我没和什么旧爱勾勾搭搭。”

    崔恒闻言轻嗤,也没说话。

    过了片刻,他终于说起正事:“你去找郑锦心了?”

    “你派人监视我?”

    洛婉清挑起眉头,崔恒冷笑:“在东都城这么大摇大摆找人,谁不知道?”

    “也是。”

    洛婉清也不遮掩,点头道:“我故意让大家看到的。”

    “你想做什么?”

    “我对外宣称卢令蝉活着,等一会儿就写折子让公子向朝廷申请,过几日在早朝宣读东宫案的结果,当朝公审。这个消息出来,其他人一定觉得我找到了东宫六率的证据,而且也会猜测公子这么着急公审,就是为了当朝将东宫六率的职位空出来,用自己的人填补。如此一来,东宫六率必定想办法来杀我,试图以此破局。”

    “这与郑锦心什么关系?”

    “我要找一个让合理的理由,让他们觉得,是他们制造了杀我的机会,而不是我设了一个陷阱。郑锦心就是这个理由。”

    洛婉清说着,从他手里拿了酒,喝了一口后,慢慢道:“我在琴音盛会与郑璧月明显不合,郑锦心包庇卢令蝉,有把柄在我手里,现下我让郑锦心帮我把郑璧月以洛婉清的名义单独约出来,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我私下为了私仇,设局找郑璧月进行报复。所以他们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和郑璧月合作,让郑璧月假意为所诱,然后埋伏等我。”

    “之后你就可以用自保的名义杀东宫六率。”

    崔恒听明白她的话皱起眉头:“为何绕这个大个圈?走条暗巷让他们杀不就是了?”

    “上赶着做不成买卖,给他们点自作聪明的机会。”

    “你是盯上郑璧月了吧?”

    崔恒也没顺着她,直接说出她的用意。

    洛婉清握酒一顿,没说话,她想了许久,慢慢道:“此番,陛下或许会拿我的命填朝臣众怒。若公子不保我,我命不久矣,郑璧月不杀白不杀。”

    “若公子保你呢?”

    “若公子保我,”洛婉清掸袖一笑,“这大概是我唯一杀她而不受罚的机会,我当然要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