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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沧澜道 > 第89章

    (修)89章

    (本文从43章重写,如果是在12月前入坑的读者,可以选择重看,或者是进入江南篇前看本章作话中的【修文总结】,不看的话,如果遇到看不懂的内容返过来看看也行。不注重剧情线,追着感情线看下去也可以。

    现在感情线进度是:男主将崔恒小号作为自己放肆的机会,已经用崔恒小号告白但不要求未来,女主尚未认清心意,李归玉刚刚认出女主。

    剧情线是:女主刚当上正五品司使,要去江南拿到崔清平信物,已知线索是谢恒母亲的发簪,她要去找到这只发簪。)

    日子一日一日过,过了大半个月,东宫案所有人终于处理完毕。

    斩首的抓入死牢等待秋后问斩,流放的派遣上路,其余受刑人员皆受刑发配。

    洛婉清亲自送着一个个囚犯入牢、行刑、上路。

    之后她把所有人执行的报告交给谢恒审批,再收入档案。

    她拿着资料去封档时,惊讶发现,所有文件,谢恒都没动,全部审批通过,唯一是东宫六率的罪名。

    东宫六率是因为刺杀她被她反杀,按照罪名,他们应该是刺杀官员。

    然而这里,谢恒却将他们改成了他们原本做过、却因卢令蝉死而没有证据映照的事。

    洛婉清有些想不明白谢恒这么做的缘由,她只知道,他这样做,未来若有一日,有人有心追溯,这些封存在监察司的结案文书,就是他诬陷东宫六率最好的证据。

    根本没有足够的证据,却定了人的死罪。

    只是她也不可能找谢恒质问,只能照着规矩,将这些结案文书封存入库。

    而这时,她的伤也好得差不多。

    青崖终于找上她,他将一份委任状递给她,解释道:“你这次去江南的身份安排好了,刚好此番有一位巡按御史连同吏部要去江南巡查考核,你和星灵跟着他过去,当他们的侍卫,护他们周全。两位大人都是自己人,你可放心。”

    洛婉清闻言应声:“是。”

    “那就准备一下”,青崖安排道:“今夜亥时出发,渡口等人吧。”

    洛婉清闻言点头,随即有些意外:“今夜?”

    “规定是明日,但是你们最好错开规定的时间,会安全些。”

    青崖解释,洛婉清便明白了青崖的意思。

    巡查一事涉及多方利益,虽然是去巡查江南,但难保东都不会有江南的人,提前刺杀,能小心一些事一些。

    洛婉清点头应下,拿了委任状和令牌,便去司里领了外出所有要用的东西,武器药物各种日常要用品,还有钱。

    领好了之后,她收拾好一切,看了看时间,便叫上崔恒,出了监察司。

    崔恒似乎得了消息,也不疑惑,只跟着她道:“先去郑府?”

    洛婉清应了一声:“嗯。”

    两人先逛到郑家,郑家早已设起了郑璧月的灵堂,门口客来客往。

    洛婉清站在郑府,站了一会儿后,领着崔恒离开。

    崔恒陪她走在长街,看她闷闷不乐,为她挡过走过来的人流,慢慢悠悠道:“为何最终还来看她一眼?”

    “大约是觉得……”

    洛婉清思考着:“她与我,没有太大不同吧?”

    “嗯?”

    “我本是想将她立案,一条一条审判她的罪,这样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觉得,罪有所得。可是她并非死于她自己的罪过,而是受阴谋牵连,至少在她死这一刻,她与洛家没有太大区别。”

    崔恒静静听着。

    洛婉清继续道:“其实说起来,郑平生、李归玉、她,他们三个人中,她应该是罪最小的那个,可她却是罪容易杀的。虽然她身份高贵,可是等我走到监察司,才发现,害一个闺中女子多么容易。她的家人要她就生,要她死她就死,她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洛婉清说着,转头看向崔恒,认真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说是自缢。”

    崔恒平静开口,洛婉清追问:“真的吗?”

    “我猜是被人勒死。”

    “谁下令?”

    “在郑家,”崔恒笑起来,“除了郑平生,还有谁能这么杀她?”

    洛婉清一时说不出话,两人站在街头,人来人往,过了许久,洛婉清忍不住道:“那是他女儿。”

    “郑锦心也是。”崔恒提醒,“他还有很多子女,郑璧月或许受宠,但并非唯一。”

    “为什么杀她?”

    洛婉清不明白,崔恒笑起来,只道:“谢夫人死那日,她进宫游玩,在宫里失踪过一个时辰。”

    洛婉清瞬间明白过来:“她知道谢夫人的死因?”

    崔恒笑笑,却没说话,只转身一甩广袖,慢慢悠悠道:“走吧,带你去见谢夫人。”

    洛婉清闻言便知道,崔恒是不打算再说此事。

    她也不再多问,安安静静跟着崔恒。

    只是走了没几步,洛婉清就见崔恒背在身后的手从袖中探出,对她做了个“来”的手势。

    洛婉清好奇上前,将手放在他手里。

    崔恒诧异回头,洛婉清疑惑问他:“做什么?”

    崔恒见她问得公事公办,一瞬笑出声来,握着她的手转到身侧,另一只手照旧背在身后,拉着她走在长街,笑道:“不做什么。”

    洛婉清一瞬反应过来他放在只是想拉她,大约也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只是她竟然以为他是有什么谋算,老老实实将手放了进去。

    洛婉清有些不知所措,此刻再收手又觉伤人,便由他笑着拉着手走在街上。

    两人走出东都,上了山。

    山高风清,明月伴身,崔恒拉着她走在前面,为她摒开树枝,领着她走山路上。

    走了许久,她老远就看到一片白沙。

    白沙里建了亭台楼阁,看上去格外显眼。

    “谢夫人生前喜海,但一生只去过两次,”崔恒带着她踩过铺在白沙上的青石路上,走到崔慕华墓前。

    墓碑上写着‘爱妻崔氏慕华之位’,洛婉清看着墓碑,奇怪道:“谢夫人据说是因犯上作乱在宫中被射杀,死前与谢氏断绝关系,谢家主为她立坟,还如此规格,不怕陛下震怒吗?”

    “她是这么想,”崔恒笑着看着墓碑,平静道,“入宫前,她还写了封和离书给谢修齐,只是谢修齐不认。他执意将崔慕华带回谢氏下葬,为此还欲辞官。好在陛下念及旧情,并不与他计较,而他也至此无心政事,如今虽然位居太傅,但也很少管事,经常称病在家,空领一个虚职。”

    “那谢家主……”洛婉清不由得道,“对谢夫人,当真是深情厚谊。”

    “深情不假,但他需要顾虑的太多。”

    崔恒一笑,随后从腰间取了一瓶酒,叹了口气道:“罢了,不说这些,说些高兴的事吧。”

    说着,崔恒将酒洒在坟前,颇有些高兴道:“我来看您了,您以前总说我没人要,现下我也有人立牌位了,您瞧瞧。”

    “崔……”

    “崔慕华,”崔恒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他平静看着墓碑,叫出谢夫人的名字,“她叫柳惜娘。”

    他的语气太过郑重,仿佛是在面对父母介绍自己的妻子一般。

    洛婉清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联想,但他话也没什么错处,只能站在崔恒身后,看他立在墓碑前,说完这句,就静默无言。

    站了许久后,崔恒将酒壶中最后一口酒自己喝掉,将酒壶悬在腰间,转身道:“走吧,回去了。”

    洛婉清跟着崔恒下山,明显感觉他情绪变化。

    他突然收敛起了平日的玩笑轻快,周身孤寂萧索,明明身后跟着她,却仿佛还是一个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几分难过。

    她忍不住上前,与他并肩,主动伸出手,轻轻拉住他。

    像是拉住一只游离在人间的孤魂。

    掌心温度袭来刹那,崔恒缓缓回头,他看向她,目光里压了几分惊讶和欢喜,却还是故作镇定:“嗯?”

    洛婉清听见问话,擡头看他笑笑。

    她笑容清澈,眼神黑白分明,温和道:“夜里太暗太冷,我一个人走,看不清路。”

    青年没有出声,他握着她主动伸过来的手,感觉温度从她手上一点一点浸染过来,让他整个人从冰冷棺椁里活过来,爬出来。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什么都没说,许久后,只拉着她的手,轻轻低头亲吻下去。

    这个吻很轻,很温和,像是月光落在身上,清冷又温柔。

    这次他没有禁锢她。

    没有像之前一样,按着她,让她无处可退。

    他只是轻轻拉着她,似是怕她走远,又怕是自己强求。

    然而察觉到他逐渐恢复的生机和喜悦,她感觉自己方才被攥紧的心脏缓慢延展,她竟然一时不想退开。

    清风吹拂着她的发,她闭上眼睛,握着他的手。

    她一瞬什么都不想再想,不想问缘由,也不想问未来,更不想问心意,只觉得——

    崔恒开心就好。

    见过谢夫人的墓,洛婉清便同崔恒一起回山,算了算时间,她也要离开。

    这次她没让崔恒相送,只同他道别之后,便转身离开。

    崔恒站在后山台阶上,沉默看着她下山。

    其实他送别过很多人,却独独在送别这个人时,感觉到了一种奇异不舍的情绪。

    那种不舍不同于亲友,带了些许缱绻和恨不得马上相逢的急迫。

    洛婉清背着包裹走了几步,感觉身后人目光不散,不由得回头看去,就见青年一个人静静站着,白衣胜雪,目光平静又温柔。

    他身后的小院像是吞噬人的坟墓,冷幽的风从他身后吹来,他却成了这夜里唯一的温度。

    见洛婉清回头,崔恒笑了笑,催促她:“去吧。”

    洛婉清迟疑着点头,她提步下山,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崔恒!”

    崔恒疑惑看她:“嗯?”

    洛婉清扬起笑容:“我等你来江南。”

    崔恒一愣,其实这话没什么,然而那一瞬,他却觉得夜风都带了暖意。

    他笑起来,温和道:“好。”

    洛婉清闻言,不再停留,快步下山,随后从监察司取了马,便打马朝着青云渡口赶了过去。

    赶到渡口时,星灵和青崖已经等在那里,他们要护送的人没到,洛婉清翻身下马,跟着两人等候了一会儿,看着青崖等得颇为耐心,不由得道:“青龙使,这次两位大人叫什么?”

    “哦,这两人……”

    话没说完,一声急促又熟悉的求救声从官道传来:“救命!”

    与此同时,水里也传来一声大喊:“救救我!!”

    听到这两声疾呼,洛婉清星灵一人一边,洛婉清奔向官道,星灵冲向水中。

    老远便见夜色里冲来一个人,身穿蓝色素衫,背着个蓝色行囊,带着小厮跑得极快。

    他们身后跟着许多杀手,看见洛婉清,跑着的青年瞬间睁大眼,嘶吼出声:“柳司使!!”

    这声音震耳欲聋,与此同时,羽箭从他身后疾驰而来,洛婉清刚好冲到来人身前,一手急急抓住一只羽箭,一手将人往旁边一拉。

    旁边小厮聪明往周边一扑,逃出羽箭射击范围,见到洛婉清来,杀手毫不犹豫,掉头就跑。

    洛婉清擡脚将另一只羽箭踢飞之后,见这些人早已跑远,也失去了追的兴趣,转头看向被自己揽在怀中、喘着粗气、满脸劫后余生庆幸的青年,忍不住开口:“张大人,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

    听到这话,张逸然微微脸红,含糊道:“都是运气。”

    洛婉清深以为然,她将他扶稳,放手转身:“走吧。”

    说着,便领着张逸然和小厮一起回到渡口,到了渡口,便见星灵也提着一个穿着绯红官袍,抱着包裹,全身湿透,整个人瑟瑟发抖的青年回来。

    洛婉清回头看见青年,就是一愣。

    这人大致一看,倒不是很像谢恒,但是唇和下颌长得有些相似,眼鼻生得普通,但是仅凭相似那两处,便让这人变得俊秀起来。

    对方察觉她目光,也看了过来,洛婉清连忙收了眼神,假作不知。

    青崖扫了一圈,不由得道:“二位大人怎会成这般模样?护送二位的官兵呢?”

    “刚才那些杀手,”张逸然喘着粗气,实话实说道,“有一半就是官兵。”

    青崖一愣,随后倒也并不意外,点头道:“是在下考虑不周,该让二位司使亲自去接二位的。”

    “不用,”张逸然摇头,“两位司使身份隐蔽,在这里见面正好。”

    “多谢张大人体谅。”青崖说着,看了周边一圈,随后道,“都来齐了,我来介绍一下吧。”

    青崖擡手,同两个官员介绍道:“这是我们司里两位司使,柳惜娘,星灵。”

    说着,洛婉清和星灵朝两个官员拱手。

    随后青崖转头向洛婉清和星灵介绍道:“这位是此番巡查的巡按御史,张逸然张大人。”

    “见过各位。”张逸然行礼,朝众人打了声招呼。

    “这位是协同张大人巡查考核的吏部郎中,崔衡崔大人。”青崖继续介绍。

    崔衡一笑,拱手道:“见过二位姑娘。”

    “此番江南之行,你们二人好好保护两位大人,如有任何意外,可以向当地官府及时求助,但没有必要,不要寻找当地的帮助。”青崖嘱咐着,“他们未必是朋友,明白吗?”

    “明白。”洛婉清和星灵一起行礼。

    青崖见状,点头道:“行,既然人都到了,”说着,青崖转头看向渡口停靠着的商船,擡手一指,“那就上船吧。”

    得了话,大家也不再拖延,同青崖告辞离开。

    他们一路早就准备好了各种船票路引,青崖开口之后,洛婉清便同星灵一起同青崖告辞。

    张逸然擦了把汗,转头同自己小厮道别,随后四人便一起上了船。

    船是一艘去江南的商船,青崖给他们买了两张一等票的包厢。本来洛婉清还不太明白为什么青崖要安排成两个房间而不是四个,但看见崔衡和张逸然两个人抱着包袱劫后余生的模样,她便理解了。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要真遇到顶尖杀手,安排成四个房间,她们赶到的时候,怕都被人捅成了筛子。

    出于这一番考虑,洛婉清带着三人一起上了船,找到房间之后,四人聚在一起,洛婉清先问了一下情况:“二位大人为何会被追杀?”

    “不知道。”张逸然摇头,思索着道,“夜里官兵来接我们,我与崔郎中在城门前碰面,到了半路,突然就有一批官兵动起手来,另一批拼死抵挡,我和崔郎中才有了逃脱机会。我们兵分两路往渡口赶,还好赶到了。”

    “两位大人近来可有仇家?”

    洛婉清思索着,如果是江南那边的人,未免来得太快。

    是仇家借着江南的名义行凶更为可能。

    洛婉清一问,张逸然就沉默下去,皱起眉头。

    崔衡认真想了想,疑惑道:“我应当没有什么仇家。”

    “那张大人?”洛婉清看向张逸然。

    “你让我想想,”张逸然似在回忆,“有点多。”

    这话出来,洛婉清就觉得可能不需要问了。

    崔衡看了一眼张逸然,抱着包袱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了一下,迟疑着道:“要不我们兵分两路?”

    “倒也不是……”

    “没必要。”洛婉清打断张逸然的话,看了一眼崔衡,解释道,“兵分两路更容易逐个击破,一起更有保障。现下虽然确定不了来人,但这一路必定不太平,两位大人既然已经被追到渡口,这条水路是暴露了。所以这艘船下次停靠我们就得下船,二位大人稍作休息,等清晨停靠时,我们就换陆路。”

    “好。”

    “那今夜大家先睡吧,先分个房间。”洛婉清计划好,便拿出两把房间钥匙,扫了一眼崔衡,“一共两间房,两人一房,谁跟我?”

    听到这话,张逸然赶紧道:“我和崔兄……”

    “我们一人看守你们一个,”洛婉清打断张逸然,垂下眼眸,“二位身份贵重,还是谨慎为妙。”

    听到这话,四人面面相觑,洛婉清见大家尴尬,直接道:“那要不我和崔……”

    “这位司使很好,”崔衡听她开口,仿佛是突然想起什么,将旁边星灵一拉,一手抱着湿淋淋的包裹,一手拉着星灵手肘,讨好笑起来,“柳司使,我和这位……”

    “星灵。”星灵瞟他一眼,便知道崔衡是忘了她名字。

    “对,没错,”崔衡点头,认真道,“我同星灵司使一间。”

    洛婉清动作一顿,她指尖蜷了蜷,随后便点了头,转眸看向张逸然,认真道:“那我同张大人一间。”

    张逸然抱着包袱点头,有些拘谨开口:“听司使安排。”

    “行,”得到大家同意,洛婉清便将钥匙留给星灵,随后便转头领着张逸然去了隔壁,“张大人,走吧。”

    张逸然听话抱着包袱,跟着洛婉清到了隔壁。

    一等包厢极大,分成内外隔间,洛婉清领着张逸然进来,指了内间床铺道:“张大人住里间吧。”

    “我住外间……”

    张逸然试着谦让,只是话没说完,就看洛婉清卸刀放在桌上,洛婉清平静道:“我在外间保护大人。”

    得话,张逸然便知这不是推辞的时候,咬了咬牙,点头行礼:“那麻烦司使了。”

    洛婉清见张逸然识时务的模样,不由得笑起来,转身出门,招呼道:“我在门口,放下包裹去洗漱吧。”

    “多谢。”

    张逸然迟疑颔首,洛婉清没有和他客套,出门等了一会儿,和张逸然轮流洗漱之后,张逸然便进了内间,将帘子放下来,和洛婉清隔着帘子睡下。

    洛婉清睡在外间小榻,张逸然睡在里间大床,洛婉清到不以为意,张逸然却是有些不习惯。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洛婉清不由得道:“张大人?”

    张逸然一僵,洛婉清疑惑询问:“可是晕船?”

    “哦,不是。”

    意识到洛婉清关心,他忙解释道:“我本是扬州人,不是第一次坐船。”

    “我知道。”

    洛婉清躺在小榻上,随意道:“那为何不睡?”

    “我打扰到司使了?”

    张逸然有些不安,洛婉清实话道:“是有点。”

    她习武后耳力比过去好上很多,张逸然这么翻来覆去,她很难睡着。

    张逸然有些尴尬,含糊道:“我……未曾与女子一室过,有些紧张。”

    这话一瞬让洛婉清想起崔恒,他们两倒是截然不同的。

    崔恒是在她这儿睡得好,张逸然是在她这儿睡不着。

    她不由得笑起来,安抚道:“要我不给张大人用点安眠的熏香吧?”

    “倒也不用……”

    张逸然思索着,随后干脆同洛婉清聊起天来,询问道:“我听闻司使此番是打算去江南查案?”

    洛婉清没有说话,虽然青崖说张逸然崔衡是自己人,但她并不确定是否能对他们暴露自己的目的,只道:“张大人为何突然被派往江南巡查?”

    “是我主动同陛下提的,”张逸然倒也没有遮掩,直接道,“我听青崖大人说司使想到江南查一些旧案,但不能为人所知。我就想着,司使到江南查案,总得有个人能调度官府文书,若以监察司的身份,司使在做什么一目了然,但若是巡按御史,他们就很难察觉,干脆便申请了此次去江南巡查。”

    “多谢大人。”洛婉清闻言,便知这是张逸然主动帮他。

    张逸然轻笑一声:“你我也算朋友,何必如此客气?而且……”

    张逸然说着,缓声道:“司使,也是打算查我父亲的案子吧?”

    洛婉清没说话,张逸然知道她不能说太多,自己缓声道:“我爹走的时候,我才十四岁,姐姐扛起了一切,我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好,我也以为我爹的案子了结了,如今却才发现,原来仇人尚未找到,而我姐,也没了。若司使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你爹是风雨阁杀的。”洛婉清平静道,“就是那个相思子动的手,我已经杀了,你不用在意。”

    张逸然沉默片刻,缓声道:“为何杀他?”

    “有过一个重要的人,让你爹押了一个重要的东西,风雨阁要取,所以杀了你爹。”洛婉清半遮半掩道,“我此次就是来取这个东西,你若有线索,请务必告知我。”

    “那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洛婉清轻笑,“只有看到了,我们才知道,这个让我们费了这么多心神的东西是什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随意闲聊了一会儿,张逸然放松下来,便觉有些困顿了。

    洛婉清听着他说话声越来越慢,等他彻底没了声音,她转头看向窗外,听着潺潺流水,忍不住想,崔恒是什么时候出发?

    他是等之后追上来,还是……已经来了?

    这个念头一起,她便忍不住看向隔壁。

    如果当真是他,他怎么可能……和星灵一个房间?

    但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洛婉清一想,便有些睡不着,深吸了一口气,干脆起身,直接出门。

    一出门,便见星灵站在门口,洛婉清看了房间一眼:“他人呢?”

    “还在洗澡。”

    星灵明显有些不耐,“洗了快半个时辰了。”

    洛婉清听着里面唱歌的声音,想了想,只道:“你先帮我看着张逸然,我有点话问崔大人。”

    星灵有些诧异,但很快点头:“好。”

    说着,两人便交换了位置,守在门口。

    洛婉清听着里面人欢歌渐消,随后传来一个轻浮浪荡的语调:“星灵司使?我洗好了,你进来吧。”

    洛婉清闻言,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些火气。

    她一把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梅香袭来,崔衡站在窗口迎风而立,他只穿了一身单衫,头发也特意梳得规整,明显是打扮过。

    听见洛婉清推门,他温柔又深情回头,刻意露出半截胸口,带着一种自觉英俊的自信:“星灵司使……”

    话没说话,他就僵住,洛婉清冷静看着他,崔衡震惊看着洛婉清。

    四目相对之间,洛婉清冷静扫过他的胸口、手、大腿……最后回到他的脸上。

    这种肆无忌惮的扫视让崔衡一点一点僵硬起来,可他还是故作镇定,拉起自己的衣衫,紧张笑起来:“柳司使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无事了。”

    这不可能是崔恒。

    洛婉清一瞬间所有的火气都消散开去,她体贴替他关上门,随后走回自己房间,拍了拍站在房门口的星灵的肩膀,有些同情道:“要是撑不住了我换你。”

    一听这话,星灵立刻擡头:“我一刻都撑不住了。”

    洛婉清一顿,随即鼓励道:“那还是坚持一下,至少撑到明日吧。”

    这个样子,洛婉清也觉得自己撑不住。

    说着,洛婉清便压着庆幸推开自己的门,祝福捏着拳头的星灵:“我先睡了,你若是打他,这毕竟是吏部郎中,要有分寸。”

    星灵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刻在骨子里的女官教养让她闭上眼睛,安抚洛婉清:“你放心吧,我暂时不打他。”

    洛婉清闻言笑出声来,星灵瞪她:“你再笑就让你去。”

    一听这话,洛婉清立刻正色:“星灵司使辛苦。”

    “睡吧。”

    星灵无奈往崔衡房间进去,一开门,就见崔衡捏着衣服紧张回头,看见是星灵,崔衡顿时亮了眼,松开抓着衣服的手,着急迎上去道:“星灵司使,你不知道,刚才柳司使……”

    “我知道。”

    星灵直接上榻,拉上被子,闭上眼睛:“睡觉吧。”

    “星灵司使,”崔衡搬了个椅子,坐到榻边,忍不住道,“你不想同我说说话吗?”

    “无话可说。”

    “星灵司使,其实,我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非常熟悉,好像很多年前,我们就认识……”

    “不要对我说这种废话。”

    星灵直接打断他:“我嫁人了。”

    崔衡一愣,过了片刻,他才回神,有些收敛道:“哦。”

    星灵松了口气,正想着可以睡觉,就听崔衡迟疑着开口:“其实,对于星灵司使这种美人,我做小也不是不可以。”

    话刚说完,星灵的剑已经架在崔衡脖子上,她咬牙出声:“别找死。”

    崔衡面色不动,只笑着看着她,随后转眸看她手上的剑,擡手轻轻一弹,感慨出声:“好快的剑,剑快人美,”说着,他转头看向星灵,发自内心赞叹,“不愧是星灵司使!”

    话音刚落,就听房间“咚”的一声,发出了一声惨叫。

    这一声惨叫把刚入睡的张逸然猛地惊醒,洛婉清坐在窗边,压着笑安抚惊恐的张逸然:“张大人别担心,隔壁打耗子。”

    张逸然闻言,有些疑惑:“好像是崔大人的声音?”

    “您听错了。”

    洛婉清笑笑,走过来直接点了张逸然睡穴,安抚道:“睡吧。”

    监察司殴打朝廷命官这种事,她作为带队长官,不能暴露给御史台。

    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

    张逸然被她点了睡穴睡去,洛婉清也回到自己小榻。

    确认了这个崔衡不是崔恒,她心里安定下来,那点不舒服终于散开。

    可很快,她便意识到,谢恒不是崔恒,崔衡亦不是崔恒。

    她的崔恒,似乎从来不存在于这个世间,如果有一天他消失,她连找他的去处都没有。

    洛婉清心上一紧,翻过身去,忍不住抚上自己腰间短笛。

    这时外面有禽类振翅之声而来,洛婉清听这声音熟悉,赶忙探出头去,就见一只鹰行于夜色,看见洛婉清,它直奔而来,落在窗口。

    洛婉清立刻高兴起来:“追思?”

    追思歪了歪头,擡起一只脚。

    洛婉清看见上面有心,赶忙取下,便见上面写着一句:“山水未半,已念卿卿。”

    ******

    洛婉清乘船离开东都时,李归玉正在宫中与李宗对弈。

    两人厮杀得难舍难分,李宗轻笑道:“这宫里下棋能酣畅淋漓的,以前只有恒儿,如今你回来,便多一位归玉了,你果真是朕的归来宝玉啊。”

    “能得父皇夸奖,是儿臣的荣幸。”

    李归玉答得恭敬。

    李宗慢慢落子,叹息道:“这些年你流落在外,朕一直不知,是朕对不住你。”

    “也是儿臣失去记忆之故,不然早就回来了。”李归玉没敢让李宗揽责,温和道,“不过现下回来,能与父皇父子团聚,便已足够了。”

    “在江南五年,归玉收获不少吧?”

    李宗这话问得别有深意,李归玉没有立刻回答,只将棋子落在棋盘,斟酌着道:“父皇问得是什么收获?”

    “朕得了些消息,”李宗语气平和,“听说你那位恩人,手里有些东西。”

    李归玉闻言,动作微顿,过了片刻,他便明白了李宗的意思。

    监察司本就知道不少消息,而如今郑璧月既然落到了监察司的手里过,更是人证确凿,听李宗的口吻,谢恒应当是什么都说了。

    他也不再隐瞒,笑了笑道:“不错,儿臣在边境,城破之前,见崔清平送了个东西出去,命洛曲舒为接收人,刚好儿臣又为洛曲舒所救,实不相瞒,儿臣归来之前,本是想从洛曲舒手中拿到此物,献于父皇。”

    李宗笑着没说话,似是满意,撚了棋子,敲着桌面道:“可惜你没成功,现下监察司得了消息,已经派人去了。”

    听到这话,李归玉心上一紧,面上不动,只道:“谢司主一向最懂父皇心思。”

    “是呀,”李宗叹了口气,“不让他去取,他心中不安,朕与他君臣不当有隙。只是有些东西,朕还是觉得,由咱们李氏子孙拿在手中比较好。”

    李归玉闻言擡眸,试探着道:“父皇的意思是?”

    “国中无储,根基不稳,本来立长立嫡你都是最佳人选,此次你将六率军归于北四军,更显聪敏仁孝。但你毕竟出去太久,还需再多加考验一番。归玉,”李宗擡起眼眸,笑着看着他,“把东西带回来。”

    李归玉听着李宗的话,便彻底明白了李宗的意思。

    东西带回来,他便是储君。

    他听出李宗的许诺,毫不犹豫落下棋子,垂下眼眸:“是。”

    “不早了。”

    李宗看着棋盘,挥了挥手:“回去休息吧,尽快启程。”

    李归玉闻言起身,向李宗行礼,随后似是想起什么,擡头道:“父皇可否告知儿臣,监察司去江南追查此物之人是谁?”

    “你认识。”

    李宗一颗一颗捡着棋子:“柳惜娘。”

    李归玉神色微动,擡手行礼,恭敬道:“儿臣必不负陛下厚望。”

    说完,李归玉便转身出去,走出宫外,张伯候在门口,李归玉冷着脸上前,平静道:“陛下要我去江南将崔清平的信物带回,准备明日出发。顺便让青竹把府里的尸骨都送往江南送过去。再将此消息往王郑二位大人那里送过去,说我会下江南抢夺信物,让他们放心。”

    听到这话,张伯一愣,疑惑道:“给王郑两位大人都送?”

    “他们或许现在就已经知道在派人追杀去江南的人了。”李归玉分析着,“倒不如我先通知了,做个顺水人情。”

    “殿下,”张伯听着李归玉的话,有些迟疑道:“您如今,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他是皇帝的儿子,是王氏的血脉,是郑家预定的女婿。

    他左右逢源,三面讨好。

    李归玉闻言,闭上眼睛,冷淡开口:“我自己。”

    ******

    洛婉清睡了一觉起身,船一靠岸,她便带着张逸然等人悄无声息下船,转了陆路去扬州。

    她从扬州来时,便是一路山路,倒还算有经验,便顺着山路,又一路绕了回去。

    这么绕了大半个月,四个人终于风尘仆仆赶到扬州。

    看见扬州大门那一刹,崔衡热泪盈眶就扑了过去,高兴道:“到了!到了!我们到了!”

    星灵一把拽住他的领子,将他拽在原地,转头看旁边洛婉清和张逸然:“我们是直接去官服报道,还是去客栈?”

    “衣衫褴褛,还是先去客栈吧。”

    张逸然看向洛婉清:“惜娘以为如何?”

    这一路行来,大家熟悉不少。

    洛婉清知道与当地官员见面,最好还是有几分体面,倒也赞成张逸然意见,点头道:“好,就这样。”

    四人做了决定,便拿了自己的文牒,在人群中排队入城。

    今日扬州和平日一样热闹,四人排了许久,才排到他们,张逸然上前给了身份文牒,士兵一看,顿时变了脸色,但也没有声张,只是恭敬了许多,立刻给四人放行。

    洛婉清见状,便知一定是当地官府早已得知他们过来的消息,同守门之人提前打过招呼。

    果不其然,他们一入城,便有人跟了上来,星灵立刻警觉,上前低声道:“有人跟上我们了。”

    “官府的人。”

    洛婉清到不以为意,看了跟上来的人一眼,平静道:“去客栈吧。”

    四人找了一家热闹的客栈住下,洗漱过后,正准备下楼来吃饭,结果一到楼梯前,便看见原本热闹非凡的变得格外安静,之前的客人都被赶了出去,甚至桌椅都被顺开,大厅变得格外空旷,只留一干穿着花花绿绿官服的地方官员站在大厅中央,看见洛婉清等人一出来,就听“砰”的一声礼花声响,彩带从天而降,随后外面立刻开始敲锣打鼓,一群官员跪在地上,高声道:“恭迎张大人、崔大人驾临扬州,二位大人福禄安康。”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过了好半天,还是见多识广官最大的崔衡最先反应过来,赶忙从楼梯上一路小跑下去,扶起最前面的官员道:“客气了,各位同僚客气了!”

    崔衡下去,张逸然也赶紧带着洛婉清等人下去,等他们到时,崔衡已经想见到亲兄弟一般,和最前方的男人手握着手相谈甚欢。

    等洛婉清等人走过来站定,崔衡便同面前人介绍道:“这位就是御史台张逸然张大人,后面两位是监察司派来保护我等的司使,这位是星灵司使。”

    闻言,周春赶紧带着后面官员一起行礼:“见过星灵大人。”

    “这位是柳惜娘柳司使。”

    “见过……”

    话没说完,周春和他身后的女官作揖起身,一擡头,看见洛婉清的脸便愣在原地。

    洛婉清知道他们在看什么,笑了笑道:“二位大人怎么了?”

    “哦……”周春惊疑不定回神,面色有些难看,“柳司使有些面熟。”

    “这是监察司为了做任务给我换的一张脸。”洛婉清解释道,“若是面熟,的确可能见过。”

    听到这话,周春和他身后女官先是舒了口气,随后立刻意识到不对。

    面前这位监察司司使换了洛婉清的脸做任务,监察司在查什么?

    在场官员忐忑不安,洛婉清假作不知他们想什么,笑着看向崔衡:“崔大人,这几位大人是?”

    “这位是知府周春周大人,”崔衡闻言,赶紧同洛婉清等人介绍道,“这位女官是司狱官孙翠,这位是主簿……”

    扬州官员人多,崔衡记忆力却是极好,一会儿就把人介绍了一遍。

    众人都惊叹于崔衡的记忆力,纷纷夸赞,崔衡笑着同大家打圆场,一时间,场面热络起来,周春和孙翠等人发现洛婉清没什么异常,也放松下来。

    洛婉清就静静看着他们。

    她完全没有记这些官员的名字,反正也记不住,她只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周春和孙翠身上,看着他们围绕着崔衡和张逸然等人玩笑。

    其实不仅周春和孙翠记得她的脸,他们的脸,她也记得。

    而且,直到今日,她才发现,她记得那么清楚。

    抄家那天,就是他们,带着人冲进了洛府。

    想着他们冲进她家中抓人打砸的场景,想起洛曲舒尸检的结果,她心中升腾起杀意。

    只是她面上不显,甚至带了几分温和的笑意,只将手放在惜灵刀柄上,无意识地摩挲着。

    在东都这些时日,她已经学会掩藏。

    她将手背在身后,看着崔衡和他们寒暄,最后崔衡终于道:“各位大人来了也别都站着,我们几个人还没吃饭,不如让店家随便炒几个菜,我们坐着吃,边吃边聊。”

    听到这话,周春赶忙道:“不如去扬州最大的酒楼……”

    “不必了。”张逸然冷淡开口,“我们奉命巡查,并非享乐,不得铺张浪费。”

    周春被这话说得面色一僵,随后赶忙道:“是是是,大人说得极是,几位大人舟车劳顿,先随意吃点东西垫垫,今夜扬州首富姬夫人仰慕诸位大人已久,听闻各位大人过来,特意设宴,想邀请四位大人过去接风洗尘,也尽尽扬州地主之谊。

    “亦不必了。”张逸然冷淡拒绝,“我们是来巡查,不是游玩,不必惊扰百姓。”

    听到这话,扬州官员都安静下去,周春看了一眼崔衡,崔衡忙道:“张大人不喜玩乐,一心向公,是位勤勉的好官,各位大人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时间不多,今日在这里吃一顿,就当接风洗尘,不必另外设宴了。”

    崔衡开口,扬州官员的脸色才好了些,周春赶忙擡手将大家引向包厢,笑着道:“那就在这里用膳,我等陪几位大人说说扬州的情况。”

    说着,他便领着几位官阶高一些的官员陪着洛婉清一行人进了包厢。

    小二见大家进来,立刻懂事上了小菜和酒水,大家在崔衡招呼下,寒暄了一番后,张逸然便立刻说起正事。

    “此番我们过来巡查,主要是四件事。首先核对这几年来的税收支出账目,看是否正常,其次检查各项储备仓库,看是否按规储备;再次查阅近年案件卷宗,看是否有冤案;最后是接受百姓状纸,看是否有遗漏的案件未曾受理。”

    张逸然这话明显是早就想过,条理清晰,这话一出来,全场就安静下来,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张逸然浑然不觉气氛不对,继续道:“明日我便会去抽调账目、卷宗,还望各位大人配合。”

    “这……”

    所有扬州官员看着周春,周春笑起来,点头道:“配合自然是要配合的,不过过去巡察御史,没一个像张大人这样繁琐,张大人,您要为自己身体着想,也不要太过操劳了。”

    “多谢周大人关爱,”张逸然在御史台历经风雨,听着这点暗示,直接道,“不过晚辈年轻,周大人不必担心。”

    这话把在座扬州官员几乎骂了一遍,地方官员年纪普遍偏大,听着张逸然的话,周春笑得有些艰难:“张大人玩笑了,只要张大人愿意,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那等一会儿我们就去领账本。”

    张逸然这话出来,在场没人敢说话,周春看着张逸然,咬牙道:“好,孙主簿,”说着,周春看向一旁负责管理各类卷宗账目的孙守成,“等一会儿,你带张大人过去。”

    孙守成闻言,赶忙擦着汗道:“是。”

    “可还有其他下官能做的事?”周春擡眼看向张逸然。

    张逸然正要擡手行礼道谢,就听旁边传来洛婉清的声音:“的确还有一件事,在下想向周大人打听打听。”

    洛婉清她一出声,所有人便看了过去。

    她的声线清冷温和,但语调带着南方人独有的软糯,又带着中琉璃易碎之美,搭配着腰间佩刀,更是引人注目。

    周春闻言笑起来,盯着洛婉清的脸,警惕道:“柳司使请说。”

    “我有一位故人,她家的案子,我一直心有疑惑,便想问问。”

    “柳司使的故人,便是我周某的贵客,”周春客套着,“只要是我们扬州这些芝麻官能帮上忙的,柳司使尽管开口询问。”

    “是这样。”

    洛婉清笑了笑,慢慢道:“我这位故人,她父亲本是一位普通商人,突然有一日,官兵闯入她家中,搜出了尚未制作完毕的原盐,声称她父亲是盐贩,抓进了大牢。之后她父亲在牢中自尽,一家人死在流放路上,此番前来扬州,我得一梦,梦见她求我为她沉冤昭雪,我心中难安,便想请大人允许,今夜将卷宗找来给我,让我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周春皱起眉头,试探着道:“不知柳司使的故人,姓甚名何?”

    “她姓洛。”

    洛婉清一开口,周春便变了脸色,洛婉清欣赏着他的不安,温和道:“她叫洛婉清,她的父亲叫洛曲舒。不知各位大人,可知晓?”在场无一人出声,扬州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许久,旁边一直沉默着的孙翠皱起眉头,疑惑道:“柳司使是怎么会和洛小姐当上故人的?”

    洛婉清闻言回眸看去,目光带笑:“因为在扬州监狱时,我与她一个牢房。”

    听到这话,大家有些惊讶,扬州官员下意识看向孙翠。

    孙翠作为司狱官,对于囚犯是在座最熟悉之人。

    然而她手下囚犯众多,她也很难一一记住,只盯着洛婉清的脸,皱起眉头:“柳司使还在扬州监狱待过?”

    “不错,您怕是忘了。”洛婉清笑着看着她,明明温温柔柔的语气,停在众人眼中,却像是淬了毒一般,让人心中生寒。

    她笑着看着孙翠,举起一杯酒,温和道:

    “可我一直记得您,司狱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