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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草原牧医[六零] > 第75章 缝缝补补又是新狗

    第75章缝缝补补又是新狗

    林雪君脸上的疲态一扫,笑容占了上风。

    阿木古楞今天上午请假,全班同学的心情都跟着浮动了,因为他们听说他是为了一台手术请的假。

    给守林人那头看起来超凶的大狗做手术,光想象就受不了了。

    孩子们都是充满好奇心,又热爱想象的,他们都在吴老师转身时窃窃私语,一个传染两个,渐渐到整个班级都没心情学习了。

    实在没办法,吴老师只得提前了些时间下课。

    教室门一打开的瞬间,年龄不同、性别不一的孩子们都依次往外冲——他们看热闹的诚心是一致的。

    无惧地上的泥泞,他们啪叽啪叽地狂奔,很快便与下山丢石头的人擦肩,直冲向守林人的小屋。

    在那里,他们看到了菜板上的鱼一般被绑住的大狗——以前每每把他们吓得嗷嗷叫着跑走的大狗如今死气沉沉地瘫在桌子上,任人宰割。

    争先恐后地伏在院子外,叽叽喳喳看热闹的几分钟后,他们看到了令自己幼小心灵倍受冲击的一幕——

    男医生拿着钳子,在女医生喊号时,一下拔掉了大狗的一颗牙。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孩子们吓得啊啊大叫,趴在树上的男孩害怕得捂眼睛,险些从树上掉下来。

    路过的开荒社员气得上去一把将男孩拽下来,照着屁股就是两巴掌,原来是男孩看热闹恰巧遇到爹,被两脚踹回家了。

    于是这位在父亲的瞪视下恋恋不舍下山回家的孩子,错过了另一幕让孩子们做噩梦的画面——

    两个医生拉着小锯子,在锯大狗的下巴。

    那声音,听得在场所有人都牙酸了。

    孩子们的尖叫实在太大声,连远处开荒的社员们都有被吵到。

    王老汉生怕孩子们的吵闹声惊扰医生们,想轰又轰不走这些顽童,只得肃着脸守在门口,气急败坏地瞪人。

    只他自己没注意到,跟孩子们生气时,他的注意力被转移,倒忘记了恐惧和焦躁。

    “你们看,阿木古楞。”

    “他真的长高好多啊。”

    “他严肃的样子好像个大人啊。”

    孩子们忽然都将注意力移向站在手术台边的阿木古楞,他专注地望着林兽医和大狗,常常在林兽医伸手时,不需要开口就知道林兽医需要什么工具,准确地递到林兽医手里。

    那个懂行又敏锐的样子,看起来好聪明好厉害似的。

    孩子们望着望着忽然沉默起来,几分钟后,才有第一个孩子开口说:

    “我也好想像阿木古楞一样啊,好厉害的样子。”

    “挺棒的。”

    “是啊,回家我要跟我妈说,我也想当兽医。”

    “那不行,我妈说阿木古楞是因为没爹没妈才能学当兽医的,你有爹有妈,学不了。”

    “那我爹妈去草原上,我是不是也算没爹没妈?”

    “你是不是傻?我回头一定告诉你爹,让你爹揍你。”

    “你¥%……%”

    两个孩子忽然莫名其妙地骂了起来,甚至有大打出手的迹象。

    “呼——”

    院内忽然传来一声长吁,引得所有人擡头相望。

    便见林雪君忽然放下手里的刀具,退后一步仰起头,伸展手臂和腰背,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空气。

    “好,好了吗?”王老汉瞬间顾不上拦着孩子们了,转头探过来问。

    “还没有,不过瘤子切好了。”林雪君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因为用力捏刀太久而抽筋僵住了,她伸展手指和肢体,努力让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喘口气。

    瘤子要保证切得干净,这场手术的价值才能发挥到最大,大狗才不至于复发。可现在他们没有各种高科技检测设备,只能一边切一边观察,全靠专注认真和过往学识的扎实。

    即便如此,林雪君现在也不敢保证自己没有出错。毕竟那颗肿瘤并非玻璃珠一样边界分明,在这一刻,她切实地体会到了当医生的压力。

    “还要再缝合呢。”姜兽医仍站在手术台边低头观察大狗的伤口,他的徒弟小刘用姜兽医的手帕帮其擦汗。

    山风吹过,将树枝吹得交错拍打,哗啦啦响个不休。

    姜兽医轻轻打了个寒战,再擡起头四望,才发现自己是站在一个开阔的场景里,胸中一口郁气轻轻吐出,身体好像都轻了2斤。

    王老汉一离开门口,孩子们就无组织无纪律地往院子里凑,胆子大不怕血的更想站到桌边去看。

    林雪君一伸手揪住个小少年的后脖领子,在对方仰头拿大眼睛看她时,她笑着问:“你能不能帮我们个忙啊?人手不够,实在需要帮助。”

    “干啥呀?”孩子揣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后退了一步。

    林雪君便给他比划,“我需要一个这么长、这么宽的白桦树皮,你能帮我找一个吗?”

    她得给大狗做个伊丽莎白圈,以防它挠裂伤口。

    孩子站在原地还在踟蹰,这么大一块完整的话说可不好找。

    “拜托啦。”林雪君微微弯腰,十分认真地请托。

    孩子们最受不住大人将他们当大人了,在寻求认可和社群位置的青春期,他们太需要被正视、被听到了。

    林雪君这样认真地对待,立时叫孩子们热血上头。好几个少女少年都举高手臂,义气地表示交给他们,然后便转头出了院子,头也不回地跑进树林。

    “别跑太深,一起找,别落单。”林雪君忙又伸头大喊着叮嘱。

    “知道了。”孩子们或高或低地呼应,接着便是一阵踩断灌木枝、惊飞小鸟的嘈杂响动。

    林雪君深吸一口气,休息了这么一会儿,也要继续做完这台手术了。

    在阿木古楞递过来的工具包里,她挑出早上铁匠盖旺交给自己的缝针,穿好线后,再次伏向手术台。

    “这针怎么是圆弧状的?”姜兽医盯住她手里的针,惊异道。

    “我专门找铁匠帮我打的,这种圆弧状的针很适合缝合柔软口腔黏膜,做结缔组织瓣。”林雪君先凑近切除肿瘤后的伤口,仔细观察,脑内思考过口腔重建的区块和步骤后,才谨慎下针。

    姜兽医盯着林雪君下针,发现果然圆弧状的针头穿口腔黏膜时特别顺滑,不像直针穿过特别贴合的肉时需要把肉拉起来才能过针。这样不用揪起肉、可以贴着皮肉入针出针的圆弧针,大大地减少了又薄又柔软的口腔黏膜可能会出现的缝合破损现象。

    “这个好啊。”姜兽医一边辅助林雪君缝合,一边思考着等回去自己也打几个这样的针头。

    “姜兽医,你注意看我的缝合法,口腔缝合不能用简单的对接缝合法,要用多种复杂的缝合方法。”林雪君一边缝合一边回忆课上老师的讲解,絮絮地念出,不仅是为了给姜兽医和阿木古楞听,更是为了明确自己的行为,给自己打气:

    “这样的外褥式缝合,可以增强牙龈瓣和骨面的贴合性。

    “这样的O字间断缝合比较简单,在这边不太复杂的伤口出可以使用,缝一针打一个结,创缘对位良好,也有助于伤口的愈合。

    “这部分就得用8字间断缝合了,大狗吃饭和叫的时候都会扯动这里,这样缝才能固定住伤口。

    “这里要用交叉褥式缝合……”

    林雪君一边缝,一边流汗。衣秀玉又是给她擦汗,又是吸走大狗口腔里的液体,忙得不可开交。

    姜兽医要时刻帮林雪君拉伸伤口等使她看得清创口情况,可听着她讲的内容,哪里能一下就记住呢,忙转头对兽医卫生员小刘道:

    “快,拿本子都记下来,针法、用法都记住。”

    “哦,好。”小刘忙掏出本子,全神贯注地倾听和记笔记。

    大家都太投入了,林雪君埋头一针一线,缝好这里,又换一种手法缝那里。在某个时间段,身边人都屏息看着,大家连小麻雀什么时候落在林雪君肩头的都不知道。

    她穿针引线的动作太和缓了,小麻雀便站在她左肩上梳理羽毛,将翅膀展开后用嘴巴去啄,啄好左翅又去啄右翅,直到姜兽医用镊子和手术钳夹着的一片狗嘴唇被缝好,他站直腰身时,小麻雀才被吓得扑腾起翅膀锐叫一声飞进屋后树林。

    大队长从山上大家开荒的平坡处走下来,也忍不住伏在栅栏外探头,低声问王老汉:

    “怎么这个手术做了这么长时间?我看大狗都开始疼了,也快结束了吧?”

    “快了,快了,林同志在缝合伤口了。”王老汉靠着木栅栏,这几个小时下来,他只站在这里看着,都觉得足底麻痛了。

    “都该吃午饭了。”大队长撸起袖子,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苏联旧手表。

    手术台边的林雪君已经开始觉得眼花,她屏住呼吸,在最后一针穿出来,系好结,又用剪刀咔嚓一下剪断线。

    看着衣秀玉熟练地用胶头吸管吸了消毒液冲洗过缝线部位,再吸走所有液体,供林雪君检查缝合处。

    这一回,林雪君目光不止逡巡过最后缝的一道口,还将所有缝线处都扫视了一圈。

    下一瞬,她将针丢进阿木古楞递过来的小托盘里,双手撑住手术台,在被绑住的大狗再次用力挣动时,转头朝其他人望去。

    因为死盯一处太久,她眼睛发酸,看东西都有了双影和雪花。

    直到视线扫过王老汉小屋的青瓦房顶,和屋前屋后抽青芽的树枝。那些绿色的缤纷小点一片一簇地延伸向远处,她目光猛然向上,忽地被清冽的蓝色洗涤。

    视线越发开阔,春天已带着绿色的长衫笼罩住这片大山,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下面的绿就会散发出不逊色天的光彩。

    “好了!”她轻声说,像是一阵风拂过房檐。

    正望着她的衣秀玉像忽得大赦,竟一屁股坐在了小屋门口的台阶上。

    姜兽医沉默地收起手中的器具,走到院子边缘,手撑在院内一棵大树上,怔怔看看其他人,才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肩膀上的担子松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看林雪君,又看看正在给大狗松绑的王老汉。

    竟……竟然做成了?

    手术竟然做成了!大狗没有死在手术台上。

    麻绳一松,大狗便从‘手术台’站起身,一跃便要窜逃。王老汉怕它剧烈动作挣裂伤口,忙展臂接住它,然后将它放到院子里的狗窝门口。

    大狗显然是被刀怕了,头都没回便钻进狗窝,躲到最里面,头都不敢往外探。

    “它在用舌头舔伤口,没关系吗?”王老汉有些担心地问。

    “没事,口腔粘液的恢复力很强,大狗的唾液也是好的。”姜兽医转头气声回答,说罢话竟累得咳了两声。

    “接下来先给它喝些盐糖水和桦树汁,把衣秀玉同志带来的中药也熬了,慢慢喂给大狗。明天早上如果没事,就继续喝中药汤,可以吃些流质的食物,每次喂饭后用混了少许土霉素的干净水给它冲洗嘴巴。到第三天就可以正常吃饭了,狗反正是狼吞虎咽的,也不怎么嚼,你把食物切成块让它吞食就行。只要能吃能喝能拉,嘴巴伤口刚开始肿也不怕。过两天我会来复诊查看。”

    林雪君走到窗台边,舀了一碗桦树汁大口大口地灌尽,这才靠着屋墙抹了把额头。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孩子们的欢呼声,林雪君擡头眺望,便见山坡上跑下来一群大小不一的孩子。

    为首的高个子少女高举着一张很大很完整的桦树皮,后面的孩子们举着手帮她托住桦树皮的后半部分。

    所有孩子们都在欢呼,仿佛是一条舞狮队伍从山坡上游下来。

    林雪君脸上的疲态一扫,笑容占了上风。

    她也像其他孩子们一样举高手臂摇摆,忍着酸痛与他们应和。

    阿木古楞走到她身边与他并肩,她腿酸得不行,腰也阵阵发痛,想要揽住他肩膀将自己的重量压向他,却发现这臭小子悄悄长得比自己还高了一点。

    只得伸手把住他肩膀,暂拿他当个拐杖用。

    掌心感觉到少年立即绷起双肩,站得更直更稳。在她因为站了几个小时腰酸背痛时,同样一脸疲态却绷着面孔不肯示弱的阿木古楞成为她的人形支撑。

    孩子们将桦树皮送过来后,王老汉在林雪君的指挥下将之剪成梯弧形状,又打了孔穿了绳。最后套在狗脖子上时,形状正好,防水又牢固。

    “真是块好桦树皮,做得真好。”林雪君竖起大拇指夸奖。

    孩子们又是一阵欢声笑语,仿佛过节一般。

    远处山坡上,被社员们捡石、犁地、挖草根树根折腾了近一个月的土地,终于变得蓬松平坦了。

    太阳照在土地上,常有晶莹亮点闪烁,那是折射了阳光的、社员们的汗水。

    更远处隐约有牛叫声:“哞~哞~”

    好像也在欢呼,庆祝荒地成沃土,庆祝一只忠诚的大狗被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