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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建筑师、画家和研究员

    第307章建筑师、画家和研究员

    方才失速的心跳渐渐恢复,兴奋也平息成了一种幸福感受。

    6月底时,《首都早报》关于祖国故事的第一篇文章刊登,配图在头版占了非常大区块,于文章之上,先给了所有读者一个视觉冲击,让每个人读报时都代入着这个清晰的画面,更投入也更有画面感。

    随着报纸被运往全国其他有订购的省市,阿木古楞归家所乘的火车也渐渐驶入蒙东草原。

    草原研究所的第一座三层小楼已建好,第二座三层实验室也即将竣工。

    不止呼色赫公社各个生产队里的人会专程跑过来参观有3层那么高的楼屋,连其他公社的人也纷纷赶至参观。

    甚至其他城镇的人也开始想尽各种办法过来赶时髦——嘿,三层楼房见过吗?我见过!

    海拉尔市政负责草原研究所的同志们瞧着真建起来的楼房,忍不住跟穆俊卿聊起更高楼层建筑的可能性,在回海拉尔向上级汇报工作时,不免常常提起多层高楼的建筑成本和好处,穆俊卿的名字屡次被说起。

    当草原研究所的两栋三层楼房都建好时,连海拉尔的报纸都刊登了这两栋了不起的建筑,以及它的设计师、建筑师穆俊卿。

    6月最后一天,呼色赫公社收到了来自北京的最新一期《首都早报》,在头版看到了阿木古楞画的大幅插画。

    许多人都拿着报纸指着画家落款处四个字的特殊名字‘阿木古楞’,大声地向所有人嚷嚷:

    “阿木古楞同志!咱们呼色赫公社的社员,第七生产队的!”

    场部广播站读这篇文章的时候,故意将插画家阿木古楞的名字也念了出来,还特意补充了他所在的公社名和生产队名。

    这是属于草原的优秀青年,必须大声宣告。

    傍晚夕阳偏斜时,穆俊卿站在正建的牛棚前,指着图纸表明一层是养牛羊马的,二层是养鸡鸭鹅或者比较轻的小羊羔的,一层顶棚要非常高,需要用整木支撑。

    余光忽然扫见一位刚赶过来参观三层楼房的人,他说着说着话声一下顿住,转头惊喜地望向扎着小辫子,好像又长高变宽了,晒黑了,面容气质都更沉稳的少年。

    18岁,成年了,是否还能继续称呼为少年呢?

    “阿木古楞!”穆俊卿将图纸往另一位建筑工手里一塞,一步走到阿木古楞身边,大声地招呼。

    少年转头,夕阳照亮那双异色的瞳孔,真的是他。

    “穆同志,你建的楼房真好。”阿木古楞背着个脏兮兮的、比他还宽的大布包,望向穆俊卿时眼里便含了笑意。

    离家半年多的人,回到家乡看到任何熟人,都会觉得格外亲切。

    “哈哈,你的画也不错,我早上看到了!”穆俊卿伸出右手举高,在阿木古楞默契地也朝他挥来右手时用力与他击掌交握。

    仿佛两个儿时的好友长大后顶峰相见,面上都洋溢着充满活力和朝气的笑容,意气风发。

    “小梅在场部吗?”阿木古楞收回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要叫小梅姐。”穆俊卿纠正,“她昨天带着草原研究所的教授和研究员们回生产队了,咱们第一茬牧草割完了,准备都青贮储存了。研究员们过去做割后的紫花苜蓿状态记录,及夏日生长速度之类的,还要研究青贮窖和青贮技术。”

    研究好了,以后说不定会有工厂车间直接大批量生产帮助牧草发酵的有益厌氧菌产品,那就不用生产队里的大姐大娘们忙忙活活做酸奶了。

    “知道了,多谢。”阿木古楞说罢转身便走向场部马棚。

    “不休息一晚,赶夜路回去吗?”穆俊卿诧异地问。

    “嗯。”阿木古楞侧脸点了点头,接着便马不停蹄地走了。

    已经到这里了,他一分钟都不想等,更何况是一夜呢

    ……

    北方春夏短,牧草只割两岔,一次中夏,一次秋天下霜前。

    今年第七生产队的冬牧场上不止种了紫花苜蓿,还混播了中华羊茅。割后的一周,两种牧草的恢复状况有差异,连肉眼看到的一大片草区中每一小块之间都不尽相同。

    林雪君蹲在一片草区测量土地酸堿度,另一名研究员则在草区间捉害虫,观察附近的虫类状况。

    测好了托着本子做记录时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她快速将想写的写好,盖上钢笔盖子擡头准备看看是谁来第七生产队了。

    可她脑袋才仰起来还没看清什么,便忽然被一个大大的拥抱紧紧包裹了。

    鼻息间是风尘仆仆的湿凉气息,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按在她背上,仿佛想要将她按进他胸膛里一样。

    怔愣了一秒,她脸上便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双手如他一般用力收拢,却发现这家伙不过几个月不见,又变得更高大了。

    手掌下是硬邦邦的背肌。因为日夜兼程,他的衣衫都被汗打湿了,触手凉凉的,几秒后又有热度慢慢透过湿凉的棉布传递向她掌心。

    “阿木——”她被抱得身体后仰,腰都要断了。

    他终于松开她,后退一步,双眼紧紧盯着她。越望她,他的眼睛越亮。

    两个人几乎同时伸出手想要握住对方手臂,仔细打量打量对方是胖了些还是瘦了些。

    手在半途撞上,他们又不好意思地笑着将手收了回去。

    “我以为你还要再过一阵子才回来。”

    “太想回来了,想——”他余光忽然扫到边上的其他研究员,话音被截住,面孔微微泛起红。

    “走,回去歇歇。”她伸手要去捞他的包袱,他躲开她的手,太重了,不让她拎。

    林雪君便走过去牵了他的马,然后回到他身边,一齐往家走。

    “乔同志,我们生产队周游全国的小同志回来了,我先带他回去,剩下三片草区你帮我测一下酸堿度。”将工具交给另一位研究员,林雪君笑吟吟转头,眼睛总也不舍得从阿木古楞身上挪开。

    他原本也一直想多看看她,可每次转眼睛总会撞上她视线,便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看了。

    林雪君瞧着他扭捏又快活的样子,忍不住哈哈直笑,欢喜地又是拍他背,又是锤他手臂。

    也不知道怎么那么高兴,咯咯哈哈个不停,明明他什么笑话都没有讲。

    回到驻地,路过大食堂,林雪君撑在木栅栏上,朝里面大声喊:“王建国,阿木古楞回来了,咱们多做一道肉菜啊!”

    “哎!”王建国立即探头出来,瞧着阿木古楞哇哇大叫:“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在长个?”

    阿木古楞只爽朗笑着,并没接话。

    知青小院里的大动物们都上山了,阿木古楞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小红马赤焰,但糖豆在院子里睡觉,他享受到了迎宾犬的热烈欢迎,不过几秒钟便满脸狗狗口水。

    林雪君让他先将东西放在院子里,给他打了水洗脸,又蹬蹬跑进屋里给他煮奶茶,转头见他脸洗脸后湿漉漉地走进来,问他:“你早饭吃了吗?”

    “路上吃了饼。”他其实昨天晚上也没吃饭。

    “早上大食堂吃的素包子,我去给你买两个。”林雪君将他按坐在炕上,转身又要往外跑。

    阿木古楞却拉住她,“我不饿。”

    坐在炕沿,他仰起头定定看她。

    瓦屋内只有小小一扇窗,射进来的光并不足以将大屋照得亮堂,半明半暗的光影中,阿木古楞终于仔仔细细地静望了她一会儿。

    越是看,他的脸越红,却执拗地没有再躲闪开目光。

    林雪君站在他面前,笑容越来越大,笑着笑着又忽然不好意思,撇开头躲开了他的视线。

    阿木古楞攥着她手腕的手忽地下移,试探地去握她的手。

    林雪君心里一紧,转头去看他,迎上他被思念和其他某些情意满注的两汪眸。

    她只微微迟疑了一瞬,阿木古楞便忽然收紧了手指,仿佛已确定了她的心意,不再犹疑。

    他一点点地回拉,林雪君被扯得小步向他迈进,终于站在了他叉开的双膝间。

    初成年的阿木古楞已长得太高了,即便是坐在炕沿上,视线与站在他面前的林雪君也几乎是持平的。

    他们面对着面,太近了……太近了。

    林雪君似乎感觉到他的呼吸打在自己下巴上,微微潮湿的热。心跳渐渐失速,像是害怕某些过于刺激的事将要发生,她忽地抽出自己双手,将之压在他肩膀上,撑住自己,也使自己和他之间有了这半臂的距离不可再缩短。

    阿木古楞却并没有再将她拉近,仿佛只这样看她便已觉得满足。

    毕竟他耳朵都烫得要冒烟儿了,恐怕无法再承受更近一步的什么。

    院子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林雪君吓得猛后退两步,阿木古楞也快速将原本轻轻搭在她腰侧的手藏到了背后。

    大队长人还没进屋,声音已传至:

    “阿木古楞回来了?小子人呢?”

    “阿爸!”在大队长踏进屋的瞬间,阿木古楞忙从炕沿上站起来,他身体拉得笔直,仿佛回到小时候,被老师当堂考课文背诵。

    林雪君靠着书架原本也红着脸惊慌失措,可看见阿木古楞这模样,忽然就忍不住笑起来。

    晨雾散去后阳光更明朗,歪斜着打进瓦屋,照亮了相拥的大队长和在他身边慢慢长成大人的阿木古楞。

    林雪君含着笑意转头望向窗口外的小院儿,阳光洒在她整个面部。微微眯起眼,她尽情沐浴这暖洋洋的光。

    方才失速的心跳渐渐恢复,兴奋也平息成了一种幸福感受。

    真温暖啊,夏天已完完全全降临在这片草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