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里的咖啡摇晃,出现了许多涟漪。因为指尖颤抖不已,想停也停不下来。我这是怎么了?政史心想。从昨天开始就这样。
“怎么样?没问题吧?”
清濑由香嗲声问道,她一定觉得只要用这一招,政史就无法拒绝。
“只要一个小时就够了,随便聊一下就好。因为我已经答应对方了,拜托你,别让我丢脸。”
放学后,由香说有事要找他,约他来到咖啡店,结果是希望他答应接受杂志的采访。由香有一个朋友是自由撰稿人,对光琉的演奏会很有兴趣。
“我说不出什么内容啊。”
“没关系,只要告诉他是怎么回事就好。那我去叫他,你在这里等我。”
由香急急忙忙冲出咖啡店,似乎很担心政史改变心意。
光琉之前就曾经指示,万一有媒体找上门时的应对方法。总而言之,就是据实以告。接受采访时,只要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就好。
──但要怎么传达那种美妙的感觉?
政史隔着咖啡店的窗户看着户外,今天似乎不必担心会下雨。希望下星期也可以放晴,下星期二也要放晴。
每周在天鹅公园举办一次演奏会至今已经三个月,观众人数渐渐增加,目前已经有将近千人。只要参加过一次,就会想要再去。参加过两、三次的人必定不会再缺席。
政史至今为止也从不缺席,就连暑假期间也一样。一周的时间变得很漫长。演奏会都固定在星期二举行,每到星期天,浑身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但是,这个星期因为下雨中止,只能等到下个星期。虽然之前也有几次中止,政史每次都感到难以形容的倦怠感。现在也一样。星期二之前的时间漫长得令人绝望。
不一会儿,由香带着一个男人出现了。那个男人年约三十岁,晒得很黑,短袖夹克下露出了粗壮的手臂,无论深色的墨镜和褪色的牛仔裤,看起来都很做作。
那个姓芹泽的男人第一个问题是,自称是光乐家的演奏者到底是什么人。政史淡淡地笑了笑。
“除了知道他叫光琉以外,我不太清楚。他和我们一样,都是高中生。”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说来话长。”
政史简单说明了当初发现那道光时的情况,芹泽可能不相信这么多年轻人被光吸引而聚集在一起,一脸讶异地做着笔记。
“那些光有什么力量?那个叫光琉的有没有告诉你们原理?”
政史摇了摇头:
“原理根本不重要,总之,只要观赏他的演奏,身心就会很舒服,有一种心灵被净化的感觉。”
“会感觉轻飘飘的。”由香在一旁插嘴说,“好像心离开了身体,但之后脑袋变得很清晰,身体内充满力量。”
“简直就像魔法嘛。”
芹泽瞪大了眼睛。
“没错,光琉的确就像魔术师。”
“是不是像脑波同步仪一样,眼罩上有数十个闪烁红光,只要戴上眼罩,放松全身的力量,大脑发出的α波就会增加,进而消除压力。我记得那个也会使用背景音乐。”
政史听了芹泽的话,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光琉曾经说,那也算是低阶的模型。”
“低阶喔,原来如此。”芹泽耸了耸肩后,探出身体说:“我听由香说,只要听过一次就会上瘾。只要有一段时间……没有观赏光的演奏,就会觉得精神不正常。”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会很浮躁,坐立难安。”
由香表示抗议。
“是吗?总之,会出现戒断症状[5]。”
“戒断症状……”
政史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所以有点措手不及。“我觉得不是这样,”他回答说:“是因为演奏太美妙了,想要再看,想要赶快再看,只是这样而已。如果这就算是戒断症状,或许可以这么说。”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
“什么意思?”
“芹泽,你到底想说什么?”
由香厉声问道。
“不,我并不是想说什么,只是上瘾这件事令人好奇。根据我听了之后的理解,不像是单纯看了演奏之后感动,而是有一种类似毒品的魅力。”
“毒品?”
“不,我失言了。”芹泽慌忙摇着手,“我的譬喻过当,我收回刚才的话。我可不可以也去参加音乐会呢?我想只要亲临现场,应该最能够体会。”
“可以自由参加啊,谁都可以去,下星期二晚上九点会在天鹅公园举行。”
芹泽记录下来后说:“那我就去亲眼见识一下。”
这天回家之后,接到了由香打来的电话。
“对不起,你一定感觉很差吧?”电话那一端传来由香战战兢兢的声音,“我没想到他会说那种话,你有没有生气?”
“我没事。”
他们闲聊了一下后挂上电话。现在即使接到了心仪的清濑由香打来的电话,他也不再兴奋激动了。
而且,这天晚上他感到身体很疲倦,什么事也不想做,甚至懒得思考。吃完晚餐后,就早早上了床。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
天花板的角落突然发出红光,然后好像污渍扩散般,光的面积越来越大。
正当看得目瞪口呆,发现光一下子被吸进了其中一侧的墙壁。
戒断症状、毒品──
这些字眼突然浮现在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