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灾乐祸
从沈百川这儿得到了桥西村已经被房地产公司盯上的消息,陈今还有些遗憾,“你之前说可能要等个一两年,现在进度突然这么快,是不是和最近陆续出的政策有关系?”
见沈百川点头,陈今叹气,“其实我最近不缺钱,还没做好又赶上拆迁的准备呢。”
就这种事情,还得等你准备好了,老天爷才给你抖钱下来吗?
沈百川不理解,“拆了不好了吗?你手里的东西还能翻个倍。”
谁还会嫌钱多呢?
他们两隔着围栏,贴着围栏的地方还摆放了不少大盆栽,两人距离都有有一米多远,说话不用正常音量都怕听不到。但旁边还有不少小萝卜头在呢。
“当然好了。就是来得太突然了,好戏没看够。”
挺矛盾的,没确定消息的时候,她眼巴巴地盯着。但是真的有要拆的消息了,她又觉得太快了。她真的是太飘了!竟然还有嫌弃拆迁来得太快的时候!
陈今摆摆手,“随便了,拆了我确实能得好,管别人好不好呢,反正都不会有我得的多。”
她没说具体的,但沈百川联系她自身的事情,立刻想到了她亲爸家里,就知道陈今想的什么了。
确实,桥西村拆了,对她现在来说就只是锦上添花,但对有的人来说是鸡犬升天。代入一下自己,他特别理解陈今的那点小心思。
最好自己过得风生水起,厌恶的人掉到泥坑里。没人能免俗,他也是。
“消息是要放出来了,但等真的落实下去,这事还有得扯,听说桥西村是大村,人不少,房子也多。”
陈今点头,“人是真的多,房子也多,起码有十几家都是建几栋楼的。南城区郊区那片地方,从改开之后,工厂越来越多,工人也多,桥西村离得近,肯定是要建楼出租了。出租的钱收起来,又继续往上建,房子这不就越来越多了?前年我们那拆迁,我有两栋楼,在村里差不多是这个了。”陈今竖了个大拇指。
“我爷家里足足有四栋楼,六层!唉,得爽死他了。”陈今遗憾道:“我那天真该把火烧旺一点,我都怕他们钱太多了,最后吵不起来。”
但又觉得不可能,还没拆呢都开始打各自的小算盘了,难道拆了之后,他们还能和和气气的?得了一份就想着多得一份,说不定她爸刘时笙兄弟四个,个个都觉得自己应该拿最多的那份。然后她爷又是想着掌大权的大家长
哦,还有三个嫁出去的姑姑呢,个个都不是善茬,没理搅三分,她们沾不到便宜能不发疯?
陈今搓了搓自己的脸,笑了起来:桥东村各家的那点热闹算什么啊,小场面。
“哎等等,过一两个月就要放消息出来,那说明现在肯定已经冻结或者即将冻结户口,不给随意迁入了。”
多亏了之前的拆迁经验,陈今现在对拆迁的流程了解得还比较多。
在确定了拆迁范围后,征收部门会提前下发通知冻结拆迁范围内的居民户口,通知会下到派出所那儿。去年那时候上头真的是雷霆之势搞完了拆迁的事,风声半点没透出去的,不然的话,在派出所上班的文豪叔早通风报信了。
所以,前年他们收到拆迁通知的时候,有人想把户口迁回来都办不了。
不知道这次有没有那么顺利她真是多余猜测这个,按照桥西村那帮人的性子,必然不可能顺利的。刘满堂根本镇压不住村里的人。
嘿嘿,她到时候就等着看热闹好了。
桥西村的人整天都盯着拆迁的事情,刘满堂那个在市里单位上班的女婿帮着打探消息,就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探到些蛛丝马迹了。
她这一会儿皱眉头,一会儿傻笑的。沈百川猜不出她现在到底是在高兴即将有钱进账,还是高兴即将有热闹可看。
听她说之前他们村拆迁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他没经历过拆迁,从事的专业领域也不涉及到房地产这块,懂的还真不多。知道的也都是从卓季瑜那了解到的。
陈今嘻嘻笑道:“我觉得桥西村的拆迁没那么容易呢。”
“只要不是集体联合起来对抗,拆迁就不会有大难度。”沈百川道:“开发商给赔偿款,和政府征收给赔偿款不一样,都是能谈的。不过,也有谈不拢的例子,在广州和深圳,就有一直没谈拢的,拆迁许可证办下来两年了,现在也没进展。还有拆到一半不拆了的。”
陈今心道:这不就像是之前的木塘村?同时下的拆迁通知,桥东村都开始打地基建楼了,木塘村还磨磨蹭蹭的要继续谈。但继续谈下去,根本没商量的余地,毕竟是政府单位。耗着耗着,自己内部就先瓦解,最后还是妥协了。
桥西村是有点不一样,这次是开发商来谈判想都不用想,肯定有人坐地起价。
陈今忽然双手合十,仰头道:“祖宗保佑,我现在不缺钱啊!晚点拆也行的,但是一定要顺利啊。”
她东城区郊区那块地,还想着再放一放,不想那么快开发,先建个一两间屋应付过去也行。所以,她现在是真不怎么缺钱。
但是!现在是暂时不缺钱,不代表她就想和桥西村的那帮人耗着啊!万一他们给搞黄了,她不也跟着亏了?不行不行,一定得顺顺利利的!
她这么虔诚,都把沈百川看愣住了,“你这是管用吗?”
“不管用,求个心理安慰,但是万一就管用了呢。”陈今只能劝自己想开些,拆不拆的轮不到她想不想,拆了她就收着,不拆她就继续收租,都好。
哦,说到收租,这个月收上来的租金拿去还三表哥了,她现在依然在花卡里的存款。幸好她吃吃喝喝那点小事花不到大钱。
“江小宇!”
“乐乐!”
“萍萍!”
外头,家长们喊人的声音此起彼伏,陈今一看手表,呀!光顾着说话了,这都五点半了。催人回家去,“走了走了,你们爷爷奶奶来喊人了。”
“陈老师,我们明天还能来看小橘吗?”
陈今拒绝:“不能了,明天我要开学了。大橘也要开学了。好了,快走快走,回家去了。”
陈今赶鸭子似的把这几个小萝卜头送出去,像极人家开幼儿园的园长。和来接孩子的家长一一打过招呼。等叽叽喳喳的声音离远了,陈今才把家里的院门给落了锁,回去又把正屋大门给关上。
回后院打算收猫,发现大橘已经跑到隔壁家的凉亭桌上了,它倒是不认生,沈百川伸手指戳它爪子也无动于衷。
别说,沈百川这个样子挺好看的,和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完全不一样,像是两个人。那些高冷面具在一次两次了解到不一样的他后掉个彻底,总算是在他身上看到了点烟火气。
“大橘,走了。回家做饭了。”陈今又喊了两声“大橘”,它还是一动不动的懒样,要不是它呼吸时小身子一起一伏的,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把它给养没了。
陈今没继续喊,手穿过围栏,把它给逮了回来。
“沈老师,谢谢你的消息哈,周末有空再一起吃饭。”
沈百川应了声好,又盯着她抱着的小猫崽,问道:“大橘,是橘色的?”
“是啊,橘色的猫,所以叫大橘。”陈今挠挠大橘的下巴,边转身边道:“走了走了,回家做饭去。”
家里多了只猫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好像多了个小伙伴。她平常在家做自己的事情也会嘀嘀咕咕地自说自话,说着说着意识到是在和空气对话,就有点念叨不下去了。但现在不一样了,虽然这是只不会和她对话的猫,但她也算有了念叨的听众。
不会说话才好呢,这样她想说什么说什么,一口气说完,还没人反驳。
陈今哼着乱七八载拼凑起来的歌,淘米下锅后,回头和大橘认真道:“你再随便跑别人家里去,以后我出去玩也不带你。”
几天下来都懒得动懒得搭理她的大橘此时居然在扮委屈?
陈今叉腰地瞪它:“我都没骂你,和你好好说话你还委屈了?”但小猫眼巴巴地盯着她,陈今心软,“行吧,不说你了。”
回身去切菜时还道:“我对人都没这么好说话的,你就知足吧。但凡你是个说人话的,你现在都得被我收拾了”
身后的大橘还是委屈,手脚伸展开,趴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只有身后的小尾巴一摇一摇。
吃过饭,陈今给大舅打电话,听说三舅也在,就顺道把消息一块儿说了。她偷个懒,让大舅他们再给二舅、小姨传消息。
大舅却让她暂时不用想那么多,他觉得桥西村的拆迁没个一年半载,拆不完。
陈今晚上睡觉习惯反锁卧室门,但她还没能习惯大橘来和她睡一间屋,但不给它进来,它就会一直挠门。于是,陈今找人过来帮忙给房间门底下开了个小洞,足够大橘进出。
再给它在卧室外面安个窝,它就没再挠门了,也愿意睡在外边。
陈今把它的窝给放硬纸盒子上面,就怕哪天早上出门一个没注意踩扁了它。
别看大橘一副不爱搭理她的样子,但每次听到门口的动静,它就一下子蹿了出来,见她出门就要跟着一起出去。
平常都还好,只是现在
陈今换上鞋子拿了钥匙,看了一眼时间,得出门上班去了,不然新学期第一天上班就要迟到。可是大橘正围着她来回迈着小碎步呢
陈今试图和它讲道理,“我要上班去了,你在家待着,我中午就回来,家里有吃的”陈今见它还是无动于衷,认真道:“我要去上班了,不上班哪来的前养活自己和你啊,在家待着,听到没有?”
然后陈今就看着大橘慢悠悠地挪到了地毯上背对着她趴下,陈今心头顿时觉得自己真的太过分了。但下一秒,就看到大橘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还没走,又转过头去这是只又懒又爱演戏的猫!
“我上班去啦!”陈今决定,还是得给它养成习惯,她总不能还带它上班去吧?!
陈今关门前,又悄悄地趴在门缝上往里看一眼。轻轻地关上门,一转身,就见到了看着她笑的沈百川。
假装刚刚鬼鬼祟祟的人不是她,陈今笑呵呵地打招呼,然后快步上车去上班。
她和沈百川一前一后出门,然后在梧桐路上的早餐店门前下车,去买了一份早餐,又上车继续往前。只不过她拐进了学校大门,沈百川依旧往前开。
哦对,新生开学报道,是辅导员的工作。科任老师没别的安排,都是等到正式开学了才去学校上课。
一上班,就收到了周定给带的家乡特产:牛肉干。
这东西捏着硬邦邦的,咬也不要咬,但吃着吃着会上瘾。办公室四人不知不觉的,都手里捏着根牛肉干,咬咬咬,嚼嚼嚼。
然后听何老师说她过年碰上的糟心亲戚。
陈今和周定默默对视一眼,无奈地撇撇嘴:何老师自己也知道自家亲戚糟心啊?知道糟心还把她亲戚家夸得天花乱坠,然后想给他们两个介绍亲戚家的孩子。
倒是常老师难得提他身边的糟心事,可见这件事是多糟心。
“我楼下的那对夫妻,见天地上来敲我家的门,说我们大晚上在家乱跑乱跳。”常老师两手一摊,“谁会大晚上在客厅乱蹦?那不纯纯找打?要是我家里人真做了,被人骂我也认了。但我们有几天带孩子回老家,这边家里没人在,回来后,楼下的人还说我们乱跑乱跳。这两人真是”
陈今嚼牛肉干的动作一顿,“没人也咚咚跳?常老师,你没和他们说你们不在家?”
“说了啊,他们非说有人。我也是没办法了。咋了?你有办法啊?”
陈今清了下嗓音,忽又放低了声音,“你就没想过找人来帮他们家驱驱邪?不然,都没人在,还有人咚咚咚,你细想”
这完全不能细想!
办公室其他三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还是常老师清醒得快,道:“别瞎说,什么大晚上咚咚响,纯是他们想找茬,没事找事。”
何老师想了想,问:“是不是夫妻两开家具厂的、就一个独生子的那家?”
“真是他们家啊?嗐!怪不得!在家属院里都出名了,不只是天天找你们茬,还天天找他楼下邻居的茬,闹得凶得很,听说那两小夫妻都想卖房搬走了。”
常老师惊讶,“闹这么厉害?那对小夫妻是咱们学校的老师?看人好欺负,故意的吧?”
“是不是故意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住你们那栋楼。不过,不是老师,说是物理系的研究生。都闹到把附近派出所的公安喊来了,你们那栋楼的人意见大着呢,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那对夫妻都能吵起来,他们家孩子心眼也坏,故意推个小孩子下楼梯,还好有人在,接了一把,不然家属院的房子卖出去给这种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以前大家再闹,也没闹得这么厉害。”
物理系研究生?一对小夫妻?
陈今乐了。这是老熟人啊!
“那对小夫妻,不会就是物理系研究生黎行一和白翎吧?”陈今幸灾乐祸道:“他们被人闹,一点都不冤啊。”
嘿,听说讨厌的人过得不顺,那她的心情顺畅了!看吧看吧,这不好好做人的,早晚有人教他们做人。哼!
常老师楼下的邻居不是好东西,楼下邻居的楼下邻居更不是好东西。只有常老师和那栋楼的其他住户是真的倒霉。
作为陈今曾经的辅导员,常老师立刻就想起来了那两人和陈今的渊源,也是一言难尽。但是就那么凑巧,他和那两学生住到一栋楼去了。
何老师和周定对“黎行一、白翎”这两个人的名字不熟,但“物理系研究生、小夫妻”这个范围一出来,他们也就猜到了。
陈今还真是毫不掩饰啊,谁都能看得出她的幸灾乐祸,要是可以的话,他估计她都想去放两封鞭炮庆祝。
于是,这开学第一天,大家就见陈今笑眯眯的,提到她最近带回来一只小猫养还乐得嘿嘿笑,她到底是高兴有了猫,还是高兴看到不喜欢的人倒霉,不好说。
这学期开学的工作很轻松,陈今和各个专业班上的班干部都熟了,返校报道日的第二天直接去找班干部了解学生到校情况。晚上他们四个辅导员约好一起去查寝,正好分开查男、女生宿舍。
这一查,好嘛,又在大三学生的宿舍里查出好些违规电器。
陈今都服了,这一届大三的学生就非得把宿舍搞成自己家吗?
周定脸色青得不能再青了,他真是怕了这帮人,上学期在宿舍烧了一次还不长记性。没心软,全部上报上去,不给他们记个过,只会越来越嚣张!
大四好些学生都不住校,但有人没提出申请,人也不在学校,这就有些麻烦了。陈今看了眼空空的床位,问了宿舍其他同学,都说人来报道了只是没住在宿舍、也不知道人住在哪里,只能叹气,记下名字和情况。
她这查得快,顺道绕去了大二女生宿舍找何老师,听到何老师在给一个宿舍“断对错”,她就在宿舍外面等着。
脑子里全是:大一女生宿舍没问题,男生宿舍不会起幺蛾子吧?
从周定那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她才松一口气。第二天上班就有人来找她,说成绩不对,还拉了其他同学做对比,觉得自己的分数不应该比其他人的低。
陈今:真是每届的破事都差不多。想当年,她班上也有这样的
学生一来就怒气冲冲的,陈今也让他说,等说完,他的怒气消得差不多了。陈今才道:“成绩的事情,你们得去找上课的老师。认为成绩不合理,可以提质疑,跟老师申请调试卷看。往届也有学生对成绩有疑惑,都是常事,好好和上课的老师说明情况,不要和老师发生语言冲突,这对老师不尊重,对你们自己也不好。”
陈今完全没说帮他们去协调,就这点事情,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去,都近二十岁的人了,学校老师还能像他们家里人一样惯着他们不成?
学校的工作步入正轨,她也开始了规律的上班日子,大橘越发习惯她每天出门,现在都懒得去门口围着她转了。
等接到刘老头的电话时,陈今心道: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