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舌今
周五早上。
桥西村村民近来一改往日懒散样,个个起得比鸡早。倒不是他们天天兴奋得睡不着觉,而是天天不是左邻就是右舍闹矛盾,你来我往地咒骂都是轻的,还有拿着棍子铁盆敲敲打打的。
最难的还是住在桥西村里的租客。要不是因为桥西村的租金相对来说比较便宜而且离得近,他们早就搬走了。尤其是有些租客工作的工厂搬到了工业园里之后,住在桥西村,上班更没在郊区上班方便了。要是重新找租房,就要住得更远了。
“别吵了!”有租客实在忍无可忍,推开窗户朝底下大喊了一声,“天天吵天天吵我日你妈个仙人铲铲”
陈今刚开车进村子就正好听到了这句,车子变成了龟速,摇下车窗,和大橘一起朝旁边楼上仰望,没看到那位大哥长什么样。她觉得,那个大哥缺了个大喇叭。就应该拿给大喇叭喊出来,底下的人但凡离得远一些,都听不太清楚。
呐,前头那家刚刚还拿棍拿盆吵架的人家顿了几秒,又故态复萌吵了起来,拿棍子的戳过去,拿盆的就正好一挡,然后就是“duang”的一声。再又“duang”的一声
拿着铁盆挡着上半身的男人还四处乱窜躲闪,拿着棍子的老太婆,根本打不着他气不过,随手抓起身边的东西砸过去,“duangduangdaung”地响个不停。
嘶
这个声音,太刺耳了,怪不得人家租客都受不了。这还是大清早!有病啊这些人!
只听到又“duang”并伴着一道不起眼的“哐”声后,刚刚那位大哥又推开窗户不停歇地骂了三分钟,最后啊啊啊地吼了几声。
这本来也没什么,最近桥西村“发疯”的租客还少吗?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他们都已经在和租客商谈退租的事情了,已经有人开始搬出桥西村,现在都顾不上租客满意不满意的事情了。
但是!!!这次配合着楼上男人怒吼声的还有长长的汽车鸣笛声,足足按了一分钟,这回站在路边看热闹的村民也不好过了,刺耳啊!
陈今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手肘撑在车窗上,对着那户吵架的人龇牙笑道:“我给你们起个前奏,继续敲啊。你们想要什么调子的?我也可以滴滴出来。”
秃头三小卖部的刘阳兴冲冲地跑出来开自家店门,头发睡成了刺猬球形状,眯着刚睡醒的核桃眼一看,乐了:嘿!他就说吧,惹事今今天肯定来村里凑热闹。这么早就来了,一来就“炸”村。
桥西村的人都没她这么嚣张的。
刘老头年纪大觉少,早早就起来了,听到外头好像是陈今的声音?又觉得自己听错了,陈今都说了不过来,这丫头精得要死,怕给自己招麻烦肯定不来家里趟浑水。
下一秒,就听到了陈今有些失真的大嗓门:“你癫婆!癫婆!癫婆!略略略!癫婆!”
并且还有隔壁家老嫂子气得啊啊叫的声音。
不用说,肯定是陈今了。至于声音为什么失真?人的声音经过喇叭那么一扩散,怎么都是失真的。
刘老大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这个声音是陈今的?”
很快,大家就确定了,除了陈今还会有谁满嘴“癫公癫婆”?毕竟“癫公癫婆”又不是他们本地方言。没有人,能把那两个词用得堪比骂人祖宗十八代还要让人恼火。
除了她大舅陈文强。
“她来干什么?”刘老大三兄弟几乎是异口同声。
陈今哪次来,是能有好事的?难道是昨天老头子给她打了电话,今天特意过来的?老头子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他们家老头子贱骨头似的,知道陈今对自家没好心,还非得凑上去问陈今,难道陈今读个南大毕业就说什么都对?他们怀疑陈今会胡说八道,毕竟她是恨不得自家最好闹得天翻地覆一团糟,她好稳坐钓鱼台看热闹。
三兄弟都有些不满地看了眼刘老头,昨天才把刘时笙打发走,今早又来了陈今,真是头大!
刘老头慢条斯理地把碗里的最后一口稀粥仰头喝尽,手背一抹嘴巴就起身出去。
果然,陈今从车窗探出个脑袋,伸出手举着个大号的红色喇叭,都不用她喊。喇叭把她刚刚的声音录了下来,现在正循环反复地播放。隔壁家的老嫂子都六十多岁的年纪了,气得跳脚、啊啊叫,被她儿媳妇死死拦住,不让她冲去找陈今打架。
老嫂子的儿子看不下去,怒气冲冲地要过来,陈今又按了下喇叭,双手拿着喇叭对他们喊:“你动手试试看?我现在就找公安找律师过来!她刚刚拿东西砸我车了,你们瞎是不是?砸了我的车还有理了?赶上拆迁可不嘚瑟死你,别人的车说砸就砸,前头那里,是不是凹下去一块了?没找你们理论还找我发疯?”
往陈今车头边边的地方一看,没凹,但是东西砸过来擦了一道,刚刚被陈今汽笛声惹恼、又被陈今一口一个“癫婆”气到的老太婆也有些心虚了起来,没想打人只想冲上来理论的男人也止住了脚步,现在有些进退不得。
但是,分明就是她先找人“理论”的,是她先按喇叭吵人,他们家老太婆气上头才骂的她。要是她一开始就说是他们家砸到她的车,哪还会吵起来。
她是光看别人的错了,自己的不妥当是一点都不管不顾,理直气壮得好像全是他们家的错似的。
想了想,反正自家就要拆迁了,不就刮了一道?于是挺直了腰板硬气道:“不就刮蹭了一下?修个车能要几个钱?我还赔不起了?多少钱,你说,我赔了!”
陈今探出半个身子扫了一眼车子的划痕,更理直气壮了,“做错了事还不知道道歉,你这什么态度?我说要你赔偿了?我又不是出不起这点钱?!”
“我要是抽了你一巴掌,我不说道歉只给你赔医药费你乐意?你要乐意,我今天给你抽个一万块的。”
“不是,这能是一个事?”
“怎么就不是一个事了?车是不是人脸面?刮我车是不是等于打我脸?”陈今的道理一套接一套,说得人都接不上话,只能梗着脖子问她到底赔多少?
“我这辆车二十万买的,你给我赔二十万不?懒得和你们说些多余的,想赔钱自己不会把钱塞过来,还得问我?耽误我时间。三百!”
刮车两百,耽误时间一百。赔三百没毛病。
听到是三百,不是三千。那男人还松了一口气,硬气地说了声“等着”,就去和找他老婆拿钱,老太婆见状,棍子一扔,就地坐下哭喊:“黑心东西啊坑钱坑到我们桥西村来了!公安也不管管”
哭声戛然而止。
因为老太婆看到陈今笑吟吟地拿出台相机对着她眯眼取景,陈今还笑着道:“早知道我今天借个好点的相机过来了。我这还没拍呢,你表情再夸张一些,这样拍出来好看,把脸转到我这边,不然拍出来认不出来是你。”
老太婆:“”
刘阳站在自家的门口双手环胸咧嘴嘿嘿笑:该!这帮人,天天早上起来就唱大戏,他们不睡觉也吵得别人睡不好,他已经连续几天都得吵得快崩溃了。家里还有老头子的烂事
看看惹事今,人疯癫一些也不是全是坏处,看吧,现在惹事今在桥西村一次比一次嚣张,大家竟然毫无反应,可见是都习惯了。
他也想发疯
陈今收到了赔偿就把喇叭给放回去。
今天出门路过学校门口附近刚开门的文具店,特意买了个大喇叭,真的没买错。副驾驶上还有个小喇叭,那是大橘的。
大橘看起来也很喜欢它的小喇叭。
就是为了看热闹,车子不小心给开过头了。现在她还得掉转车头开去刘老头家门前。
对站门口的刘老头擡了擡下巴,道:“你不是说开会吗?都八点了,也不像是要开会的样子啊。”
“村里下午开会。”刘老头盯着陈今看了又看,叹气。
陈今翻了个白眼,“别给我搞这些晦气的招式,看见我就叹气是几个意思?昨天不是你喊我过来的?我现在过来了,还来错了?”
“一来就闹得全村都知道,我说你这个脾气真该收收。这里好歹还是桥西村,你户口在这儿,但你人算是桥西村外人,也就是人家不跟你计较”
“人家不欺负到我头上我闹什么?我看热闹鼓掌还来不及。还跟我计较,我不会也跟他们计较?”
没理都能搅三分,有理自是不饶人。她都算好的了,她还是饶了人的。都没狮子大开口。
陈今自言自语道:“今早这热闹,纯当开嗓了。”
她昨天下班就开车去了翰林苑,今早起来才发现翰林苑的房子里没有胖大海,出来的时候很多店也没开门,想买金嗓子喉片都买不到。
刘老头又想叹气,但憋住了,闷声道:“你不说你不来?”
“我说我没空,也没说我不来。”陈今理直气壮道。
往院子里头看了一眼,哟了声,道:“你们家里人挺齐的啊,看着好像还缺了些人,怎么不来了?姑姑她们几个家里人都不用上班?一屋子的人凑不出一份正经工作来,你也好意思说我的工作。”
“你爸他们待会回来。”刘老头做了个深呼吸,招呼她进屋里说话。
“哦,要钱都不来勤快些,张嘴就知道要钱。”陈今撇嘴,不遗余力地给刘时笙一家泼脏水,“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脑子清醒一点的,都该知道信不过了,钱砸水里听个响,砸他身上只能听几句抱怨,得怪你给得不够多吧?”
刘老头还能说什么?反驳她,他说一句她回十句。附和她,老四怎么说也是自己亲儿子。某些时候干脆当个聋子、哑巴。
看了眼她一手猫一手红色大喇叭的,心头快跳了几下,总觉得预感不太好。
村里人原先是出来看隔壁家热闹的,现在见陈今停车在他家院门前,都纷纷往他家瞧,个个都觉得陈今过来,有热闹的该轮到他家了。
陈今也不想被人当热闹看,至于刚刚还敲盆砸盆闹个没完的隔壁家,已经退回屋里把院子门给锁起来了。
院子里头还在吵,好歹没再继续敲敲打打。
她跟着进屋,听到刘老头道:“家里还有早饭,你先吃点。正好待会家里有事要宣布,你也听听。”
刘老头顿了下,又补充一句,道:“不是分财产,就说说赔偿方案怎么选。”
陈今一副看穿他的样子,轻嗤一声,道:“你们家不惦记我手里头的东西,我也不惦记你们家的东西。再说了,争那三瓜两枣的,也没意思。”
她的声音不小,屋里头长了耳朵的人都能听得到。
虽然有人觉得,就算陈今来争、老头子也不可能分东西给她,但陈今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大家对她的不喜减少了许多。
平时互相看不惯没错,陈今那张嘴太损,没人能喜欢得了。可口舌之争比起财产之争,那是小巫见大巫,完全都不叫事。
有了刘一南和刘一北兄妹两个衬托,陈今现在都变得和善可亲起来。
被戳中小心思的刘老头也不尴尬,背着手,正要去坐到了正中间的位置,陈今快了一步坐下。刘老头看了她一眼。陈今就道:“坐啊,随便坐。”
刘老头安慰自己:不要计较不要计较,人是他喊回来的
陈今是吃了早餐才过来的,问了家里有什么喝的,没一样是她喜欢的,随手指使了刘一武,“整个屋子就你最闲,过去小卖部买些冰汽水过来。呐,给你钱,记得找零回来。”
全场看他们两口子最不顺眼,那么多人在,还腻腻歪歪的,看着就脏眼睛。
刘一武想拒绝,被他爸踹了一脚,瞪了他一眼,“你堂姐喊你去你就去。”
一点小事而已,只要陈今不在家里闹腾,都不算事。
陈今见刘一武就只买了一瓶汽水回来,看了眼没开瓶盖的汽水,心道还算他识趣,这要是开了瓶盖的,她是要怀疑他会不会往里头倒百草枯。
“现在就开会?不对啊,伯父姑姑们都在了,我那城里人亲爸还没到呢,不等他们一家了?”
大伯母刚对陈今的好脸色立刻给变了,才觉得她比刘一南刘一北好,现在转头就提到了老四那一家子。
忍不住瞪了陈今一眼:你自己就看不得你爸那一家过好,现在还要提他们,是生怕老爷子分财产的时候想不到他们?
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大喇叭嘴给他们报信了,“刘教授又回村了?”
“说来就来。”陈今心道,还好她来得早,不然都错过老刘家的热闹了。
刘时笙一家四口笑容满面地走进来,看到坐在正中间的陈今时,笑容一僵。
陈今手拿着汽水晃啊晃,翘着个二郎腿也晃啊晃,心情不知道多高兴。
这么多人,真高兴啊。
催着刘老头道:“人齐了,你要开会赶紧的吧。”
刘老头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叫刘时笙一家坐着,咳了两声,正要开口,陈今就看过来:“你喉咙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说?”
说个事慢吞吞的,在这起什么范?耽误她时间。
“不用。”刘老头再开口,又被陈今打断了下,只见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失误,忘了一件事,以免待会出事,我和文豪叔、聂律师提前联系过了,我现在喊他们过来。”
说完就按点电话喊人。
“我们自己家开个会说事情,能出什么事?叫外人来不是看笑话?”二伯母不满道。
陈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们家这个笑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别人看不看都一样。再说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就你们家这个关系,因为钱的事情闹翻,也不奇怪。是老头子喊我过来的,我过来做个见证,但我没想着牵扯进去啊,万一待会你们动起手来伤到我怎么办?”
陈文豪和聂荣来得也快,他们算是大好人了,只在院里头待着,直言不掺和老刘家的事情。陈文豪更是说,只要不闹出事来就行。
眼看刘老头真的要开始发表讲话了,陈今就带着大橘挪到了门边坐下。
和旁边的刘一北对上视线,对上刘一北得意又不满的表情,陈今直接道:“钱还没到手就给我装上了?不是为了钱不要脸贴上来想认亲戚的时候了?待会你别哭才好。”
说完,陈今就低头摸摸大橘的小脑袋,道:“你是第一次见猪鼻子插大葱吧?”
以后还是得多跟她出来长见识啊。
大热闹场面哪是常常能看到的?
这不,刘老头开始说话了,刘一北被江子君拉了一把,挪了下凳子,背对着陈今。
“明天签协议,我呢,提前和你们说一声,咱们家要房子。停!先听我说完!”刘老头伸手制止急眼要说话的,不停歇,继续道:“咱们家的宅基地证上有五百平,能拿100万。至于别的,我大概问过了,咱们家里新挖的水井、新盖的铁棚,照价赔,加上三年的租金和安家费,这一部分就是20万。合起来就是120万。”
“还有,咱们家四栋楼,能分到九十多套房,这些房子挂在我名下。我就一句话,我和你们妈躺棺材里了,房子就再分。到时候怎么分,看你们,谁孝顺我就给谁多。”
“那120万,分六份,我和你们妈拿一份,你们兄弟四个一人拿一份,剩下你们三个平分一份。就这么定了。”
陈今一点都不意外,刘老头这人,在家把自己当土皇帝呢,想着所有人都顺着他,要是钱不在他手里捏着了,以后还怎么当大家长?
昨天反反复复地问她到底选什么,求的不过是个心安,他自己早做了决定,还非得来问一句。她总是把老刘家的人往坏处想的,觉得这死老头可能会推到她身上。
既然可能要背锅,那她不能白背锅,怎么都得过来看热闹。要是热闹不起来,她就让他们热闹起来。
刘老头才说完,各种反对的声音都来了。
刘老大想要钱去市中心买房,他们夫妻俩和两儿子都计算好了,一定要去买个市中心的大平层,把孙子送市里的好学校读书去。
刘老二一家则是想要拿钱去买商铺,房子是不是市中心他不在意,反正是城里的小区房就行。不管怎么样,他都想着要去市里开个门面做点小买卖,以后也是城里的老板了。
刘老三家没想好,房子、商铺都想要,还想要车。
刘老四,也就是刘时笙一家四口,他们现在就缺钱,缺的还是大钱。分到一份,就20万,加上家里凑的,送一个出国是绰绰有余了,但送两个出国就难了。再说了,要把家底挖出来,他们家不就变成几兄弟里最穷的了?
三个姑就更多意见了,凭什么几个兄弟每家一份,到她们了就只能三姐妹分一份?也很不满意,20万再分三份下来,六万块钱,买单位房、买别人家的老房子倒是可以,想去买商品房,只能买个小的,一大家子住小房子怎么住?
“不是,为什么要拿房子?不是说好了拿钱吗?就这120万!拿钱可是能多个零!我不同意这样选!我们家要拿钱!”
“我们家也不同意,昨天说好了要拿钱的,村里十个人里有七个都是要钱的,不知道爸你怎么想的,非要选房子,那房子三年后能不能建出来都是个问题,要是卖不出去呢?”
刘老头拿烟杆敲了下茶几,“谁说要卖出去了?房子我拿来出租的!”
“凭什么啊?你说选房子就选房子?这房子也有我们出的钱出的力,反正我们不同意!”大伯母气得眼泪哗哗掉。怎么能不选钱呢?她都和娘家嫂子弟妹吹过了,等拆迁款下来,就搬去市中心的高档小区住。
当时多得意,现在就多生气。
“我也不同意,凭什么他们就能每人拿一份?我是家里的长女!”
“你长女,你也一个泼出去的水,轮得到你在家里说话了?”
“还有老四,他们一家户口都不在家里,家里建房没出过钱没出过力,凭什么给他们家分?”
“二哥,难道以前我们没往家里送过票?当年穷日子过去了,我们出的力就忘了是吧?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
“什么良心不良心?你们两口子不要脸瞒着陈芳勾搭在一起的时候就有良心了?二十年前拿你们一点票就记到现在,家里以前没给你们送过粮食?老头子给你们补贴钱买房,以为我们不知道?占便宜没占够是吧?分你们一些就算了,还想着我们拿上百万供你们家双胞胎出国留学,也撒泡尿照照自己,他们真是什么历害人,怎么不学陈今也考南大去?”
“那也比你们家的强!小学都读不完,有什么脸说?我们家一南一北就是读书好!”
吵着吵着,陈今一个没注意,就没看到二伯母给江子君甩的一巴掌。
哦,这个她知道。因为只有二伯母的大儿子没读完小学,人家都说他是脑子有问题,连小学都读不完。
实际上,那个堂哥的脑子还真没问题,就是纯懒,不想上学。但是外头的人就是不听,非要说他傻。二伯母最听不得这个话。
屋里安静了一瞬,刘一北炸了,直接冲上去,“你敢打我妈?我啊!”她也被二伯母家的堂姐抽了一巴掌,“早看你不顺眼了,读个大学尾巴翘上天了?平时装城里人,有本事你还装啊!你爸没离婚就和你妈搅在一起,你就是个野种!”
这话可真是触江子君逆鳞了,江子君恶狠狠地把巴掌甩回给了堂姐。然后,二伯母也反应过来,继续厮打。
刘时笙边喊边要去把人拉开,还被二伯推了一把给挡开。二伯那一推不小心连累到了小雅,差点被撞到,本来就很疯的刘一武扑过来要打,于是三伯父一家也加入了战场。大伯一家不想参与,但总会被殃及到
刘老头傻了眼,和刘老太一个劲地喊停,但没人听他们的。
外头的陈文豪和聂荣听到打骂砸东西的声音,快步走了过来,怎么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陈今帮忙解释:“吵急眼了就这样了。没事的,他们这打架也就扯扯头花。”嘿嘿嘿,有意思,大橘的小尾巴一晃一晃的。
她以为是早上村里姓刘的开会,下午才是刘老头家说事情呢。毕竟姓刘的开了会,总是要把选什么给定下来的,这家里肯定能闹翻天。
哎呀,可惜了。
沈百川早上有课,她让他上午上完课再赶过来也不迟。还是迟了啊。
屋里乱糟糟,陈文豪看不下去,扫了一圈,被陈今脚边的大红喇叭给看愣住了,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声气。
然后拿着喇叭吼了一声制止这些人,总算是把人给分开了。
“有事好好说!打来打去像什么样?再打,跟我回派出所打!”
陈今这幸灾乐祸地看戏,以前不是挺“团结”的吗?还一家人,都该互相帮助?什么都是老刘家的人?
刀子没割到自己身上,个个都是能说风凉话的。刀子真割自己身上了,什么一家人?全都是抢钱的敌人。
抽巴掌、挥拳、掐人的时候,可想不起什么团结不团结来。
屋里七嘴八舌的,她和大橘看得都没空眨眼,脑袋转个不停。
在看到刘一武还发疯手舞足蹈甩手踢脚时,陈今没捂住笑声,漏了出去。也让屋里的某些人注意到了她。
瞬间,大家就想到了昨天老头子和陈今打的电话。
“陈今,是不是你怂恿的你爷选的房子?我就说你没怀好心,嫌我们家日子过太好使劲挑拨是吧?”
矛头一下子嗖嗖地对准了陈今。
“怂恿你大爷!我要是叫他选了房子,和我一个亲祖宗的死全家!”
拿着大喇叭的陈文豪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想转头骂她,又觉得不该骂,她亲祖宗按理说应该是姓刘的。
老刘家的人:“”
听着很理直气壮,但这个理好像不太对劲。她说的可是“亲祖宗”
陈今把大橘和汽水给放到了旁边的五斗柜上,深深地看了眼刘老头,啧了声,道:“我就说你这老不死的没好心吧,专门给我打个电话问问问,好让你家孝子贤孙都以为是我挑唆的是吧?”
刘老头连忙摆手,“我是没好心,但我真没这么想!”
他真不敢这么想,以为陈今是好脾气能忍的?
拿她挡箭牌,她能直接冲过来对质。不划算,不值当。
“我管你怎么想,你是老了又不是瞎了聋了瘫了,你自己想怎么选你自己心里有数。在这装什么装,你就明白点告诉你的好儿子好女儿们,你就是想把家里的东西捏在手里,什么怕以后孩子不孝顺,你个老不死的,你就是独,又坏又独,以前斗地主怎么没把你这个封建余孽给斗没了?想着在家当地主,拿儿子儿媳当长工用呢?”
“还有你们几个,癫得要死,我本来不想来的,一想你们家这些人的臭德行,我要是不过来一趟,肯定要被你们家泼脏水,什么坏事都往我身上推。嘿!还好我来了。他是老不死,你们就是白眼狼!什么东西啊,摆明了就是想占财产,还说这好那不好,装!一个个的都是自私鬼!就你们还养老?”
陈今从陈文豪手里抢回大喇叭,对着他们道:“我再说一遍,你们爱怎么选怎么选,和我没关系!手长你们身上,我是能按着你们签字,还是能拿枪指着你们?一家子神经病!统统都该进四医院!”
刘老头气得够呛,他总算是知道第四医院是什么医院了。
还有她刚来的时候说“当开嗓了”
两眼一黑。
“你没说就没说,真是没教养,这么指着长辈说话”
“管我说没说,我爸死得早没教养不正常?你有教养,你个死三八,泼出去的老妖婆!搅屎棍!”陈今翻着白眼撇着嘴捏着嗓子学:“我是家里长女有病!你就是这家里的老奴才,奴才总管都轮不到你当。”
老刘家的人不说话了,他们就知道,把陈今的暴脾气勾起来了,现在不说话才是对的。
他们十个人喊,都喊不过她扩大了音量的大喇叭。陈今的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突的。你越是回她,她越是来劲。
吵架?吵不过的。
打架?派出所副所长和律师都在。
他们不说话,以为就完了?
陈今心道:我今天就是来出气的,不然浪费钱买个大喇叭做什么?
都用不着叉腰提气,喇叭的声量调到最大档就对了。先发制人、阴阳怪气、正话反说,谁还不会了呢?又不是没长嘴!
“呵!现在怎么不兄弟姐妹情深了?以前不是说家里供出个大学生家里有脸面吗?现在能供两个出国留学,你们更有脸面了,那120万就应该拿去给刘一南刘一北出国留学。是吧?伯父伯母们?你们当年可是劝我妈不要拖后腿的,你们现在也是拖后腿的人了,要更懂事才对啊,毕竟以前你们也这么劝我妈呢,应该很会劝自己吧?”
“瞪我干嘛?你们就说是不是这个理吧?怎么你们能劝得了别人,劝不了自己了?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你们看,我三个伯父眼看就要有钱有房,变成有钱人了,你们家什么条件啊?早配不上我伯父他们了。你们识趣的,就好好地离婚去,别拖后腿。还有几个堂嫂堂弟妹也是,你们离婚了,堂哥堂弟他们才能找到更好的啊!你们要真心为他们好,就不该拦着他们往上走!”
一个犀利的眼神扫向刘时笙,警告道:“你最好闭嘴,我没指名道姓地说你,你就老实听着。真把自己当我爸了?改天我去公墓买个碑把“陈今亲父”四个大字刻上去,你觉得你是你就应!”
刘时笙大喘气,反了反了!
“还有几个姑姑,你们说我妈不要脸,我看谁能比得过你们不要脸啊?我妈不姓刘不能分你们家的东西走,你们都泼出去几十年了,又怎么好意思回来分东西的?嫁到别人家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这里有你们什么事?还有你们带来的那一串拖油瓶,也都不姓刘啊,果然都是你们生的,看,一脉相承的不要脸,把外公家的东西当自己家的呢,轮得到他们在这大小声?”
陈今又学大姑崩溃的样子捏着嗓子“啊啊啊”了几声,继续道:“我妈真没说错你,奴才命还死装小姐病,年轻时候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勾勾搭搭,怪不得嫁出去就被打。”
“二姑你瞪我做什么?你刚结婚第二年,我和我妈去市里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公园里搂一起亲嘴,这事二姑父不知道吧?”
“哈!三姑你躲什么啊?怕我揭你老底吧?你自己假装跳水里骗三姑父,害得三姑父和未婚妻退婚。以为没人知道是吧?”
二姑父和三姑父都是一脸震惊、不可置信。
二姑赶忙道:“陈今!你就算恨我们以前对你妈不好,那都是我们这辈人的事,你妈都没提了,你还要往我们身上泼脏水造谣?!”
三姑立刻反应过来,道:“没错!就是胡说八道,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
陈今得意地哼笑,“我干嘛要说出来?你们过的是什么好日子吗?我还得戳破开,让你们离婚祸害别人?爱信不信,你们不心虚急什么?谁做的事情谁心里有数,反正不是我。”
这话一出,家里三个姑父表情都不好看。
“我妈不和你们计较,那是我妈不想脏自己的手,你们家一滩烂泥,自己觉得香,别人不觉得。我可不是我妈,谁惹我不高兴,那就大家都不高兴。”
“嗨呀!二十年前我妈没出的气,今天可算是让我出了。”陈今笑着啧啧了两声,“你们家祖坟风水不行吧?老的无德,大的缺德。”
“几个堂嫂犯不着瞪我,对着我发啥狠啊?我又不占你们家便宜。他们老刘家祖传的爱勾搭,劝你们该握手里的钱握紧了。以为你们公公婆婆是什么好东西呢?能帮着弟弟出轨在外头勾搭别的女人,就能帮着自己儿子找个门当户对差不多条件的。尤其是没生儿子的要小心啦,改天从外头抱回来一个亲孙子,哈哈,那也行,你们无痛当妈了。”
“你们家啊,应该拍个连续剧,就叫《家族一心,因果报应》。”
屋外头,不知不觉地站满了人,公安来了几个,村里的人来了得有三、四十人,乌泱泱地挤在院子里。楼上的租户开着窗户,耳朵朝外听着,时不时地龇牙咧嘴:真能说啊!
陈今的大喇叭效果奇佳,保证了大家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没挤得到里头去的刘阳只能站在门外踮着脚试图往里看,只能看到站在门边的陈今的后脑勺,她的大红喇叭太显眼了。
旁边的人小声道:“我就说,惹事今过来准是没好事的。说话贼毒,你说,她怎么说话就那么毒呢?”别叫惹事今了,改叫毒舌今算了。
句句戳人心窝子不说,以后刘老根家里还能清净?
嫁出去的老姑娘年轻时候一堆烂账,居然在这个时候扒了出来。
可能人家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以前没人直接拆穿,当不知道,日子糊涂过罢了。现在陈今都给扒开了,就是脸面都被撕了往地上踩。
还有嫁进来的媳妇,以后能不防着自家男人和公公婆婆?这日子全是算计,还能好好过下去才怪。
“嗤,人家就是故意搞热闹来的。计较她妈和刘时笙离婚闹的事呢。这事还真是惹事今占理,你们年轻不知道,以前我们可是知道刘老根家逼着人离婚的,才娶现在这个老婆的。我看,这什么知识分子,也就那样,不当吃不当喝的,还不是照样为了家里的东西争得面红耳赤?”
“以前惹事今不是在村里住过一段时间?就因为生大病,人家说得放老刘家里去去晦气。刘老根家做得也绝,听说不肯给出钱。难怪人家有事没事都要来骂几句。”
“你们现在会马后炮,以前陈文强带人打过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我又不姓刘,关我什么事?反正我当时没上去帮手。缺德事不能做,看,遭报应了吧?以前能一致对外对付个嫁进来的媳妇,现在就能给兄弟妯娌互相抽巴掌。”
“你说她图啥,刘老根这次拆迁能拿不少呢。”
“图啥?图痛快呗。她又不缺钱。”
“哎,你这么一说,确实也是。”惹事今确实是不缺钱啊。
屋里头。
陈今神气得像打了一场胜仗的大头鹅,谁不服气再来嘴两句,她咔咔咔地就冲上去咬几口。
“嗨呀,生气起来就是控制不住脾气,什么话都能往外说。以后这个坏习惯是要改改了。”陈今一点都不真诚地反思了自己。
仿佛刚刚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几个姑姑姑父剑拔弩张的气氛是假的、老刘家几个兄弟妯娌撕破脸的事也是假的,她摊摊手,“你们商量事情就好好商量,动不动就伸手打人,难看!”
“那,你们家的事说完了吧?用不着我过来做见证了吧?姓刘的开会也不用叫上我了吧?”
看向面色铁青的刘老头,陈今笑眯眯道:“以后还想叫我过来看热闹,你们就尽管给我打电话。我也不是不能抽空来捧场。”
又收起笑来,“不过呢,我觉得你们应该也知道我的态度了吧?少来给我打电话。尤其是你们家四个,分不到钱没法留学,敢打着什么血缘关系找上我,我直接上你们学校你们家里给你们撕一撕脸皮。”
眼见得他们老刘家烂事不会少,她要继续过她的好日子去,才不和这些烂人搅和在一起。她今天就是打着闹翻后直接断联系的算盘。
明天协议一签,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文豪叔,聂律师,请你们吃中午饭。”
陈文豪倒是想去,但刘老根家分财产引起的事怕是还没完,拒绝了。
陈今一手猫一手大喇叭,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聂荣小跑跟上,“今姐,你真的是”
聂荣感叹:“你当初没学法真的是可惜了。”
不然就是个懂法的惹事今,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