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茬
程元庆得庆幸这里是熊家办的宴会,这要是他们自己家里的小宴会，还不知道会吵成什么样。
在外头人眼里，他们这儿气氛好得很。程家现在的当家人,两个大房的孙子,大孙子正交往中的对象，四个人相谈甚欢。
实际上,沈百川正在满脸笑意地看向程延希，道：“别以为你偷开我车的事情没人知道。那车我不要了，要么，你再给我买回来一辆新的，要么,你就把钱打我账户里。也不是第一次赔钱了，账户是多少，你应该有。”
大房两孙子的纠纷,程元庆向来是不掺和。他以前就是偏向沈百川这儿，所以程延希才不敢不赔。
现在
沈百川扫了过来，对程元庆道：“做错事要承担责任的，您说是不是？要是敢做不敢当，还做什么继承人呢？”
程延希看了眼不吭声的爷爷,就道：“我明天把钱打过去。”
“嗯，早点打。我最近缺钱花。”
程元庆嘴巴张了又合,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反复地劝自己不要生气。
小声警告道：“在家里你爱说话就算了,外头的场合你注意点！”
沈百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嗯了声,道：“我又不是程延宗和程延希，脑子没毛病。”
程元庆重重地哼了声,看向他旁边的陈今，立刻换了副脸色，道：“小陈，百川就这个牛脾气，你有空多说说他，整天说话都带刺，那怎么行？你说是吧？”
问谁不好，问到陈今跟前去？沈百川都没忍住笑了下。
“你笑什么笑？谈对象了你就好好谈，对家里人说话不客气就算了，你在小陈面前也这样？”
沈百川笑道：“我哪敢啊。”
“嗯，小陈你多说说他。”
陈今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多不好意思，我哪好意思说他啊。”
“你们谈对象，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他要是不让你说，爷爷帮你做主。”
沈百川轻嗤了声，眼神里写着：你做主？你能做得了我的主？
“好啊，您放心，我肯定好好说他。”对待看不惯的癫公癫婆，沈百川还是太礼貌了。下次就带他去见识周大婶是怎么正儿八经骂人的。
对着沈百川，程元庆倒真像是个亲爷爷似的。任沈百川怎么刺他，都没放心上。
沈百川也说过，就是因为只有他不在老头子的继承人名单里头，所以老头子对他没那么多算计。再加上他爸妈以前联姻又闹得难看这事，老头子都不好意思登沈家的大门，对着他，还有点愧疚。
程延希插不上话，刚刚还跟着爷爷到处去认识人呢，现在爷爷的注意力全在沈百川身上，还问起了沈百川公司最近有什么困难。
说到困难，那沈百川就有话说了。
沈百川道：“只要二叔三叔少盯着我公司看，我的困难就能少一半。”
“怎么，上次我说的那些也没污蔑冤枉他们，他们说话不好听，我就随口回了几句，就恼羞成怒了。就这点，我觉得我爸那个草包就比二叔三叔强。”
沈百川的二叔三叔带着老婆急匆匆赶过来，就是怕沈百川又找老头子告状。
还是来迟了一步，人已经告完状了。
骂别的都可以，但是说他么比不上大哥？那真的是侮辱他们了。
大哥除了知道写点文章，他还知道什么？天生缺根做生意的弦，还整天就知道“嫡长子”、“嫡孙”，沈百川骂他清朝老僵尸一点都没骂错，建国几十年了，老头子都没他迂腐封建，还好意思说追求自由、痛恨包办婚姻。就是个两面人，挑着对自己有利的话说。
总之，骂他们比不过大哥，那真的是比直接骂他们还恶心人。
“百川，你也不能自己公司有点事就怪到你二叔头上啊，做生意起起伏伏是常有的事情。”
沈百川的小二婶脸上挂着笑，道：“终于见到百川的女朋友了，怪不得看不上家里介绍的姑娘，原来女朋友这么好看呀。怪不得了，我就说世交家的那些姑娘也不差呀。”
她要伸手过来拉陈今，被陈今躲开了。
死呀精！老女人装什么怪呢？！
当她听不懂那些话里的意思？
陈今也跟着她笑了起来，问：“您是沈百川的二婶吧？沈百川和我提过他二婶。就是，沈百川堂姐看着和您一点都不像呢，堂姐好看多了。”
“还是程二婶好呀，生得堂姐这么好看，比堂弟长得好看多了，一看就知道是程家的孩子。您厉害，教得堂姐也厉害，沈百川说家里公司好几个新项目都是堂姐给做起来的。”
“您真厉害呀。”
小二婶脸色，跟刚刚程延宗的一样，母子俩同款调色盘。
沈百川愣是等她说完了才纠正道：“这是程延宗的母亲，二叔的二房太太。”
陈今大大地“啊”了声，忙道：“不好意思啊，这我也不知道你们嗐，我想着沈百川二叔带过来的，那肯定是他二婶啊！怎么还有个二房太太呢？嗨呀，真的不好意思呀，小二婶，我见识少，不知道还能这样呢，啧啧嗨呀，真的不好意思呀。”
谁还不是个“呀呀”精了？哼！
小二婶努力地维持着微笑，老爷子还在这看着，她要是和一个小辈计较，肯定又要在老爷子那讨不到好。
上次沈百川和沈栖梧去了一趟老爷子的别墅，当时她是被气上头了，闹得难看，今天怎么也不能再闹出事来。
果然是什么人找什么样的对象，就知道沈百川找的也不会是什么善茬！
就这牙尖嘴利的样！哼！老爷子能忍沈百川这个大孙子，可不一定能忍沈百川交的对象。
现在程元庆也是有些不满，明眼人一听就知道陈今是故意的。
但这不满是对着沈百川去的：你一个人气我还不够，还要找个差不多牙尖嘴利的姑娘作伴，以后联合起来气我不成？
沈百川还真就给他表演了一番俩人联合起来是什么样子，也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只听沈百川对陈今道：“你别听小二婶开玩笑，你和她不一样。”
陈今默契地配合，给他递梯子，“怎么个不一样了？”
“我二叔都能忽略那么多家里世交的姑娘看上我小二婶，你自己有家业，还自己有本事，又没靠着我发家过日子，我追求你那是太正常了。”
“哦哦。”陈今道：“你可能是会错意了，小二婶应该说的是自己吧。”
陈今转头对气得嘴角紧抿、想瞪她又因为老爷子在这儿还得强扯笑意的小二婶道：“您也别想太多，我看您这保养的状态，年轻时候肯定也是特别漂亮的。不用担心程二叔再带回来个小小二婶。程二叔，您说是不是？小二婶年轻时候很漂亮吧？”
话头抛出去了，有没有人接话就不关她事了。
程二叔尴尬地呵呵了几声，直接把这个话题给忽略过去。
这个问题，怎么回都是有坑。
说漂亮吧，打小二婶的脸：还好意思暗讽她靠脸被沈百川看上？
说不漂亮吧，还是打她的脸。
后头跟来的正儿八经的二婶却因为陈今怼小二婶那些话而高兴得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在什么时候都没错。
“百川，眼光不错啊，找的女朋友也好。”二婶还帮他们转开了话头，齐刷刷地把其他人给冷到一边去。
“过段时间要一起去香港的吧？”
年底的时候，沈栖梧再婚，沈家的喜帖都发出去了。
程家里，就她拿到了喜帖，主要是因为娘家那头的关系。人家就没想着给程家人发喜帖。
“嗯。”沈百川淡淡回道。
这个二婶和沈女士倒是没什么冲突，也没在明面上针对过他。他对二婶和堂姐程延凤没大意见，但也不想和这俩人走得近。
不知什么时候，沈百川他爸程华安也带着老婆过来了，意味不明地扫了眼陈今。
就那眼神，装自己多厉害似的，还看不上她？要不是这里是别人家办的宴会，不说是在她村里，就是在外头大街上，她都得喷死他：死装死装的清朝僵尸！
但陈今忍住了，沈百川没忍住，对她道：“我和你提过的清朝僵尸。”
陈今：“噗嗤。”
哎呀呀，太失礼了！
当着别人的面笑出声多不好意思啊！
这么多人憋笑，只有她笑出声，真的很尴尬！
程华安面色通红，接着又脸色发青，死盯着沈百川，压低声音训道：“这是你和父亲说话的态度？”
沈百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别来我这找存在感，我没和你说话。我和我对象在讨论最近看的僵尸片。”
“你感兴趣？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一整天幻想自己是太子想继承皇位的老僵尸到处蹦的故事，没什么意思，当个笑话看看打发时间还成。”
“算了，不说了，我对象怕鬼。”
陈今总算是收住了笑，这要是在外头，她得仰天长笑！
认真地点头，“是啊，我特别怕鬼。之前有次看到沈百川站在他家窗前，跟鬼似的，吓得半死。”
“正常，虽然我长得比较像我妈，但和我父亲还是有点像的。”
“这，倒也不用这么骂自己。”陈今道。没必要损敌一千、自毁八百啊！多不划算！
程华安想耍当父亲的威风，但沈百川不搭理他，甚至他说一句，沈百川有十句。
最后还是他老婆拉了拉他衣袖提醒他别和两小辈计较。
她心里高兴得很呢。最好沈百川和他那个女朋友骂得再厉害点，好让老爷子对沈百川没好印象。
至于那什么女朋友？她就没放在心上。沈百川交个家境一般的女朋友，肯定是好过交家境好的女朋友了。二房那个就是拎不清，不找人麻烦都找不到对的点。
程延希一直缩着头，这里没一个是他能说得过的。
还想着，他爸也真是的，再看不上人，能不能收敛一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
程元庆在沈百川说“清朝僵尸”时，嘴角不由自主抽动了下。
虽说儿子这么说老子，确实是不对，但他得承认，自家大孙子这个描述还是有点准确的。
就是吧程元庆看着和沈百川一唱一和的陈今，心情复杂，这怕也是个嘴巴厉害的哦不，可能比他大孙子还厉害。
陈今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就望了过去，见是程元庆，就朝他笑了笑。
完全就是个好脾气的姑娘的样子。
程家的人几乎都凑过来这里了，有人还在暗暗打量，程家这三房人会不会吵起来。
只见有人高兴有人脸色难看，目前来看，是程延凤母亲笑得最开心，难道程元庆更看好程延凤？
“正常，程家那几个，沈百川自立门户出去，人家也掺和继承权的争夺。程延宗？嗤。程延希？嗤。剩下个程延凤确实有能力，火车站附近的那项目是她一手带起来的吧？”
“有能力又怎么样？她是个女的，以后还不是要嫁出去？程老能把几十年家业交到她手里？以后谁知道还是不是姓程”
“说得也是。但其他那两个，真是废物。半点比不上程延凤。”
“你这么夸，不会是想着给你家儿子搞联姻吧？你个老狐貍！”
“真要是能成就好喽，怕人家看不上我们家那个纨绔。”
人家也没朝他们这边看，那聊天时候的表情看着也没什么不对劲，但沈百川就是知道别人肯定在看笑话。
懒得再在这儿待了，对陈今道：“走吧，和有些待在一块，连累我们也被人家当猴看，动物园里的猴都比我们好，人家好歹能卖门票挣钱，我们没挣着，净丢脸了。”
“好。”
程家众人看着沈百川招呼也不和他们打就带人走。
走就走吧，陈今像是故意似的，还道：“沈百川你以后还是少说实话吧，省得你公司又要被人找麻烦了。”
“哦，那我以后收敛点。”
陈今又道：“收敛就算了。人天天心里堵着气，那坏的是自己的身体，高兴的是和你作对的人。该出气就出气，千万不要憋着。”
某些人：“”什么歪理邪说？！
沈百川和陈今去找了薛中华，没一会儿，聂荣和卫振华也凑过来了。
卫振华今天是跟着领导过来的，熊家的长远公司作为榕市乃至南省十分出名的企业之一，十周年庆请来的人里，自然也是有常打交道的政府部门人员。
他今天也是带着任务过来的。
秦逸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从后头冒了出来，“哥，陈老师。”
他想喊“嫂子”来着，被沈百川给训了，说他吊儿郎当不尊重人，于是就又改了回来。
“刚刚跑哪儿去了，到处找不到你。”薛中华锤了下秦逸，嫌弃道：“鬼鬼祟祟的，你做贼呢？”
秦逸摆摆手，回头看了眼，还微微弯着身子，躲在了聂荣旁边，才道：“我怕我外公找我问话，我还是躲着他吧。”
“不是，你怕他做什么？你就做个小部门领导，又不是什么关键部门。”
“谁知道呢。”秦逸心有戚戚道：“我眼看着被提出集团的人一个又一个的，我这个和他关系一般般的外孙，可能也待不久了。哥，你到时候收留我啊。”
沈百川轻笑道：“你还是好好工作，留在程氏集团祸害他们吧。”
其他人跟着笑了起来。
“陈老师”
陈今赶紧摇头，“我那儿庙小，折腾不动。”
秦逸叹气，正想说话，旁边的薛中华推了推他，道：“呐，你猜对，你外公找你，赶紧去吧。”
转头一看，程元庆就正是看向他们这边，朝这边招了招手。
秦逸指了指自己，见他外公毫不犹豫地点头，只能苦哈哈地走过去。
看着怪可怜的，陈今问沈百川：“真不去帮他啊？”
“不用，就他想得多。老头子找他肯定是好事，说不定他要往上挪几个位置了。”沈百川意有所指道：“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哪有自己亲外孙更可靠？”
陈今挑了下眉。别人的话，她不知道。但秦逸，他是真的不可靠。
没多久，要开始落座准备开始今天的重头戏了。
卫振华又跑去了领导那，剩下他们几个都坐一桌，后来又来了几个差不多年纪的，不是沈百川的其他朋友就是薛中华的朋友。
熊嘉豪他爸已经上台去了，一左一右跟着两儿子。
陈今和沈百川悄悄道：“熊二和他哥怎么差那么大？”
熊嘉豪他哥看着就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熊嘉豪憨憨的，倒是和他爸挺像
“差别是有点大，但他们确实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熊大哥其实挺好说话的，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装的。”
“啊？那他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的。”陈今道。
他们小声讨论完，熊嘉豪他爸就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开始发表讲话。
听到“十年前，筚路蓝缕”，陈今莫名想到了自己的那俩公司，忽然心里头涌起雄心壮志来，要争取把墙上的那两幅字给落实下去！
最后鼓掌的时候，陈今手都给拍红了。
“希望今顺十周年的时候，我也能说说这些话。”陈今乐滋滋地想着，光想就很激动了。
沈百川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了桌下，阻止了她这努力的鼓掌。
深信不疑道：“你当然能做到。”
他想着，陈今可能是受人家刺激了，现在事业心噌噌噌地往上冒。
但没几分钟，随着熊总一声“大家吃好喝好”，服务员陆续端菜上来，陈今立刻把事业心给抛到了脑后，并且和他介绍起了君豪大酒店的美食。
陈今还道：“该工作工作，该吃吃。”
于是，沈百川也认真地忙着吃饭。
才吃了半饱，陈今碰了碰他手臂，道：“那谁，你二叔是有点能耐的，他带着两个老婆去给人家敬酒啊嘶，这放在我们村，都是大新鲜事。”
旁边的薛中华默默地插了一句嘴道：“放在榕市也是新鲜事。”
“说得也是。”陈今赞同。
“哎哎，沈百川，你上次提过的那谁，就两兄弟抢老婆的，快看。”
聂荣：“”不是，今姐你是来看热闹的啊？
再看沈百川边夹菜边说话，薛中华时不时地插一句嘴，他他也默默地凑了过去。
“什么啊？今姐，你和我说说。”
陈今这是高兴了，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的大橘，因为太生气，和大黄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