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圆月生辉人成双
李怡双手轻轻拢住她的臂膀,色泽浅淡的眸子映着一点巷外灯火的余晖,像温润通透的琥珀,深深、深深地凝视着她:“原谅我了?”
他的目光郑重、珍惜,小心到近乎卑微,让她错觉自己是这世上的至珍至宝。晁灵云喉头哽咽得发疼,吐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点点头。
李怡终于浮起一丝笑,缓缓逼近她,直到彼此额头相抵:“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明明四周是那么暗,晁灵云却无法承受他炽烈的目光,闭上眼,呢喃了一声:“嗯。”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李怡紧窒的怀抱,背抵冰冷的墙壁,迎向他火热的气息。
李怡的双唇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小嘴,像攻城略地前有礼的叩问,她接受了他的试探,他得到了她的纵容,于是开始无礼放肆,舌尖挑开她的樱唇、贝齿,探进去寻找她怯懦的舌尖,索取她的回应,将她的羞涩以强势瓦解。
晁灵云屏住呼吸,感受着李怡饥渴的吮吸,整个人无力地紧贴着他,胸腔烫热,又羞又怕。
小巷外整个长安的喧闹,也抵不上幽暗中唇舌发出的响声,他们如此嚣张放纵,随时都有被人发现的危险,却什么也顾不上。
深吻到最后,胶着在一起的嘴唇为了呼吸不得不分开,李怡依旧用额头紧抵着晁灵云,喘息着,低声对她说:“你是我此生第一桩如愿以偿,我会永远记得。”
晁灵云情不自禁地睁开眼,一路望进他炽热的眼底,战栗着问:“记得什么?”
“记得今夜,记得此地,记得你。”
晁灵云缓缓地笑了,搂住李怡,热泪滚滚而落。
这一夜的长安,如日月星辰降落闾巷街衢,夜景深远而辉煌。
李瀍侧倚着酒楼轩窗,眺望街景,唇角噙着一丝笑。
宝珞自他身后展开双臂,亲热地将他拥住,嘟嘴问:“五郎,花灯那么好看吗?”
“再好看也及不上你。”李瀍转过身,顺势将宝珞搂进怀中。
“那还看得这么出神。”
“刚刚在街上看到一对有情人,难免心有所感,多看两眼。”李瀍对她解释,笑得意味深长。
“哼。”宝珞娇嗔一声,靠在李瀍怀中,对着他的耳朵低语,“五郎,愿年年有今日……”
李瀍会心一笑,刚想回一句甜言蜜语,忽然身体一僵,紧紧皱起了眉头。
宝珞注意到他的变化,连忙问:“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李瀍也很难描述自己身体中那股不自在的感觉,忍过了不适就松开眉头,安抚宝珞:“没什么,大概是冬狩太累了。”
“真的吗?”宝珞不放心地打量着李瀍,碎碎念叨,“可是去冬狩之前,你又说身体不爽快,觉着活动活动筋骨就可以让身子舒畅一些,怎么一点效验都没有呢?你总这样不舒服,太医们就没个说法吗?”
“那帮庸医,不提也罢。”李瀍不屑道,“我没事,再休息两天就好了。”
“那你别再吹风了,”宝珞扯着他远离轩窗,“快喝点热酒,驱驱寒气。”
李瀍任由宝珞牵着走,临去前,又瞥了一眼窗外。
他在光王身边安插了一步妙棋,今后这人安分地做哑巴王则罢,否则,定教他尝尝被自身软肋刺伤的滋味。
他搂着宝珞香软的娇躯,欣赏着她如花的笑靥,心中暗想,如果宝珞也是别有目的地接近自己,他宁愿死在她手里,也不愿活着识破她。
只要用情不假,光王的软肋,从此就是他的杀手锏。
幽深的暗巷里,晁灵云仍旧被困在李怡怀里,背抵着墙壁哪儿也去不得,只能无奈地被他逼出一个又一个恼人的答案。
“不说吗?”李怡双唇不舍地离开半寸,用亲吻的间隙拨冗说,“那就算了,我们正好做别的。”
“不,你别……我说,”晁灵云用手抵着他的肩,还不习惯他那么快就和自己如此亲密,只能拼命低头躲他,将脸埋进他怀里,“我……我不记恨你,愿意原谅你……就是因为我喜欢你。”
“答得好。”李怡挑起她的下巴,以吻奖励她的坦诚,“何时嫁给我?”
这个问题比之前的更加得寸进尺,晁灵云浑身发软,面如火烧:“这怎么能问我……”
“由你做主……不好吗?”李怡轻轻舔着她的嘴唇,逗她说话,“还是很难回答?”
晁灵云痒得直咬嘴唇,羞恼地将他的脸推到一边:“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这么粘人,都是跟谁学的?”
“谁教的我,你想见见吗?”李怡顺势吮吸了一下她的耳垂,“跟我回府就知道了,你一定喜欢它……”
晁灵云被他吸得浑身一激灵,心里胡乱猜测,含酸道:“回府让你享齐人之福?”
李怡低低地笑,气息吹进她的耳朵里,又热又痒:“不,人只有你一个。”
哄谁呢?晁灵云腹诽,脑中滑过吴青湘的脸,然而思绪下一瞬就被李怡的吻打乱。
“别避而不答。”
“答什么?”晁灵云被亲得昏昏沉沉,脑中一片空白,“啊……你别……你让我想想……”
“好,不急……你慢慢想。”
能不能让我静静地想一想!晁灵云简直欲哭无泪,在李怡怀里热得出了一身汗。
这种事,说迟了磨人,说早了羞人,怎么好让她决定?
“七……七月?”推个半年,应该算得体吧?
李怡立刻狠狠堵住她的嘴,惩罚性地咬了一下她的舌尖:“你想要我的命吗?”
晁灵云差点背过气去,眼泛泪花地妥协:“四月……”
“不行。”
晁灵云头皮一阵发麻,不敢置信地睁大眼:“下个月?”
“还是太迟。”李怡讨好地亲亲她,“再想想?”
还能怎么想?
“这……这个月。”晁灵云的答案被李怡吞吞吐吐地逼出来,“不行,你还在服丧……”
“有折中之法。”李怡舌尖一顶,将她的反驳挡回去,“听你的,就是这个月,那具体的日子听我的?”
晁灵云顿时紧张地咽了一口吐沫,期期艾艾地问:“你,你想定哪一日?”
“当然是最好的日子。”李怡目光闪烁,在她耳边悄悄报出答案。
刹那间,漫天烟花星如雨,圆月生辉人成双。
番外绛真篇
张大郎年少的时节,很是浪荡过一阵子。
他家祖上自开元年间,便在东市开了食肆谋生,至今已有一百余年。食肆离平康坊很近,客人里常常能见到妖冶的娼妓与不务正业的游侠儿,少不经事的张大郎难免耳濡目染,向往着那片风流薮泽。
在那样的年岁,学坏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很快他就结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喝酒斗鸡,认识姑娘,还相约去纹了一身花绣。
在刺青匠人的一双妙手下,他的身上从此便盘踞着一条长蛇,蛇头在右手,蛇身绕过手腕、肩颈,蛇尾一直蜿蜒到大腿上。
为此他没少挨父亲的揍,有阵子长安城里风声紧,京兆尹逮着身上有刺青的恶少就杖杀于市,吓得他出城躲了足足一年。
一年后回到长安,从小与他定亲的姑娘已经由父母做主,退婚另嫁。
父亲为此气得一病不起,半年后病逝。他悔恨交加,洗心革面之后乖乖继承了食肆,那一年他刚过二十岁。
张大郎本以为,自己这种金不换的回头浪子,已经什么都见识过,一旦收了心,就再也不会被平康坊的套路迷惑,直到他遇见沈绛真。
关于他们的相遇,此事说来话长——却说长安恶少之中,有个绰号“三王子”的人,力能扛鼎,身上背着几条人命,连京兆府的官差都降不住。此人在平康坊一贯横行无忌,没有哪个人敢不奉承他,除了绛真娘子。
张大郎永远记得那一天,他在街上心不在焉地漫步,忽然一块巨石掠过他的头顶,直直击中他身旁的一辆油壁车。车厢一瞬间就被砸塌,受惊的马拉着残车一路狂奔,四周响起一片惊恐的叫喊声。
就在他以为车里的人必死无疑时,一个白衣少女却从变形的油壁车里跳出来,因为疯狂的车速跌在地上,鲜血几乎染红了半边衣衫。
接着他听见脑后响起一阵张狂的大笑,回过头看见满脸狞笑的三王子,大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无非是怀恨在心的豺狼,打算咬死一只不肯屈服的羔羊。
那雪白的羔羊遍体鳞伤,却在逐步逼近的豺狼面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目中迸出凛冽的寒光。
那一双寒意夺目的眼睛,让张大郎的心里忽然窜过一阵悸动,搅得他头脑发昏。
等他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竟站在豺狼和羔羊之间,对那豺狼说:“她伤成这样,你一口恶气也该出尽了,何不就此罢休?”
他到底是荒唐过好几年的张家大郎,三王子自然认得他:“我教训一个臭娼妇,要你替她出头?张大郎,你不想活了?”
事已至此,张大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撂下狠话:“废话就不多说了,你要动她,我奉陪到底。”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插进一旁的围墙里,用每天和百八十斤面粉的力道,生生从墙上抓下一大块坚硬的夯土,当着三王子的面缓缓揉成齑粉。
三王子瞪着眼打量了他一会儿,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悻悻走开。
危机解除,他转过身,望着满脸苍白的少女问:“你叫什么名字?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去。”他以救美的英雄自居,并且自作主张地抓了她一只手腕,准备做护花使者。
不料那少女淡淡瞥了他一眼,竟甩开他的手,捂着伤口靠墙站着,什么话也不说。
直到闻讯赶来的鸨母哭哭啼啼地将她接走,隔天往张家食肆送了份谢礼,他才相信她真的是平康坊中的人,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随后他留心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叫沈绛真,人称绛真娘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不精通,是文人墨客争相追捧的扫眉才子。
这样的人,难怪会得罪三王子,顺带着也看不起他了。
张大郎把事情想通,倒也心平气和,不再动什么心思,只除了会时常想起那天他握住她手腕的时候,他纹在右手上的蛇叼着她雪白的腕子,就像擒住了这天下最柔软鲜美的猎物。
再一次见到绛真,是他家食肆的屋顶被三王子用巨石砸穿的第三天。
后来每每回想起来,他都会暗自唾骂三王子这脓包不是个东西,竟然耽搁了那么久才来砸他的屋顶。
但那时他正忙得焦头烂额,因为巨石除了损坏房屋,还伤了好几个人。他忙了两个通宵没合眼,满眼血丝、一脸胡茬,昏头昏脑地听人说店外有个绛真娘子找他,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糊里糊涂地走到店外,看见被侍儿从油壁车里扶下来的白衣少女,瞬间就好像三伏天吃了一碗透心凉的甜雪,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
“听说你的食肆被三王子砸了,我就过来看看。”绛真擡头望着张大郎,嫣然一笑,“果然被砸得很惨。”
“倒也还好。”张大郎微笑着回答,心想,至少把你给引来了。
绛真低下头,从荷包里掏出一只小小的金铤,递给张大郎:“此事毕竟是因我而起,请你收下这个,不要和我见外。”
张大郎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问:“我若推辞呢?”
“你若推辞,我一个弱女子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勉强你收下。”绛真望着他的眼神依旧淡淡的,甚至很有几分冷意,然而落在张大郎心里却比火种还烫,就像深秋燎原的野火,瞬间燃起他年少时那些轻狂火热的记忆。
张大郎没有再推辞,收下了金铤,只是从此经常往绛真娘子的宅子里送食盒,与她渐渐有了往来。
张家食肆售卖的糕点菜肴远近有名,加上他有心讨好,搭配食盒时更是花了很多心思,可惜绛真对他精心的馈赠从未表现出太多的兴趣。
事关自己的面子和招牌,张大郎忍不住找绛真的侍儿打听,这才知道绛真的食欲一向很差。
“娘子经常通宵饮酒,宿醉后吃不下什么东西,食量比麻雀还小。”因为他的投喂胖了不止一圈的侍儿知恩图报,好心安慰失意的张大郎,“你送来的食盒比厨娘烧的饭菜好吃多啦,娘子多少还能吃一点,你可千万别气馁,要再接再厉啊!”
张大郎点点头,将心疼藏在肚子里,没有对侍儿多说什么,只暗暗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纵是她不能爱上自己,至少由自己喂胖她!
人一旦有了目标,行动力就空前旺盛起来。
张大郎潜心厨艺,在食物创新上投入了无穷的精力,开发出一道又一道脍炙人口的美食。
每天站在厨房里,面对着灶台上水陆杂陈、品种繁多的新鲜食材,他满脑子想的却都是绛真的一颦一笑,于是料理美食亦如对待美人,不但做到材料鲜洁、手法精细;在口感、香味、色泽上,也是精益求精。
为了博得美人欢心,他不断推陈出新,食肆每个节令只专卖一种食物——寒食节卖东凌粥,伏日卖绿荷包子,中秋卖玩月羹,腊日卖萱草面……
天长日久,绛真对他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张家食肆倒是名声大噪。
张大郎不急,他对绛真有着烹小鲜一般的耐心。譬如冷月寒梅、空谷幽兰,若即若离令人难以捉摸的绛真,值得他如此用心。
平淡如水的日子就这样又过了三年,直到张大郎二十五岁那一年的重阳节。
那一天他拎着一盒米锦糕,满心欢喜地跑到乐游原上,找到绛真娘子的幄幕时,却看见她坐在一群文人墨客之中,一位俊美的锦衣公子正拽着她雪白的裙幅,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与赞叹声里,执笔在白裙上题诗。
那一幕画面,连五大三粗的张大郎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绛真应酬客人。他站在角落里,默默望着绛真,呆若木鸡,最后还是绛真的侍儿及时发现了他,跑到帐外接过他手里的食盒,热情地笑道:“太好了,大郎你总算把米锦糕送来了,再迟些娘子就要被客人罚酒啦!”
他回过神,僵硬地笑了笑,喃喃道:“赶上就好,赶上就好……我先走了。”
“哎,大郎……”背后传来侍儿疑惑地呼唤,张大郎却不敢回头。
他忽然觉得自己长久以来,实在是打扰了绛真。
狼狈地落荒而逃之后,张大郎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再出门办事时,见着平康坊都远远绕着走。
转眼几个月过去,不知不觉就到了上元节。张家食肆开始售卖应时的上元油饭,成天顾客盈门,让张大郎忙得不可开交。
忙些也好,忙些心里就不难受了,汗流浃背的张大郎躲在厨房里想,自己的手艺能被那么多人喜欢,他虽然只是个小商人,也未必就真的那么不堪。
越想就越觉得真是这么回事,他渐渐开心起来,忙得越发浑然忘我,直到思绪被绛真派来的侍儿打断。
“我家娘子打发我来买油饭。”侍儿噘着嘴说,双手将红绡手绢搓揉成皱巴巴的一团,显然对今非昔比的待遇甚为不满。
张大郎一愣,慌忙摇手:“快别羞我了,娘子想吃油饭,尽管来取就是。”
“别,你送也就罢了,要我们上门来讨成什么样子?我家娘子也不是这样的人。”侍儿赌气道,把一串钱硬是塞进张大郎怀里,取了油饭便走,“钱给你,你若不收,娘子要生气的。”
张大郎傻愣愣地望着侍儿离去的背影,手里拿着那串铜钱,只觉得烫手。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收这份钱活像挨嘴巴,忍不住在上元夜悄悄去了平康坊。
火树银花的上元夜,平康坊里张灯结彩、冠盖云集,是销金窟,也是温柔乡。张大郎灰溜溜地贴着墙根走,形单影只,垂头丧气。
他几乎是不抱希望地敲响了绛真娘子的宅门,正惴惴不安,就听见吱呀一声,绛真的侍儿将门打开半扇,掩口笑道:“大郎来了?快进来。”
“我是来找绛真娘子的……她在吗?”到了这节骨眼上,张大郎又踌躇起来,害怕今夜又看见令他自惭形秽的画面,简直有种拔腿逃跑的冲动,“今晚娘子这里客人多吗?我来找她,会不会不方便?”
“大郎跟着我走便是,问那么多做什么?”侍儿嘿嘿一笑,将他引到客堂下,扬声报信,“娘子,大郎来了。”
须臾,绛真悦耳的声音从堂内传来:“快请他进来。”
张大郎顿时满脸发热,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原地傻站了一会儿,意外地发现堂内十分安静,正暗暗纳闷,就看见绛真如谪仙般走到了堂下。
她穿着一身白狐裘,被上元夜的满月与灯火映照着,肤白胜雪、明眸皓齿,整个人仿佛珠玉生辉,点亮了张大郎眼前的世界。
张大郎像被勾魂摄魄一般,浑浑噩噩地跟着绛真走进客堂,看见满桌佳肴的中央放着从他家买的上元油饭,才确信今夜她压根没有其他客人,竟一个人在堂中等他来。
若是他不来呢?她又打算怎么做?张大郎又庆幸,又紧张。
他在桌前坐下,呆呆地看着绛真斟了两杯葡萄酒,十指纤纤,递了一杯给他:“大郎,今夜良宵月圆,我先敬你一杯。”
张大郎简直受宠若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盯着绛真欲言又止地问:“你为什么……为什么……我是来还你钱的,这钱我不能收。”他懦弱地将话锋一转,把一串钱从怀里掏出来,轻轻放在桌上。
绛真不看钱,也不看他,继续为他斟酒,低声道:“你不收我的钱,是要我欠你的情吗?”
张大郎连忙摇头:“娘子这话太重了,不过是一份上元油饭,哪里谈得上欠我的情。”
绛真终于擡起双眼,盯着张大郎看了好一会儿,蓦然一笑:“呆子。”
“怎么?”张大郎一头雾水。
“我再问你一次,”绛真一双水眸脉脉含情,凝视着他,认真问,“你的情,真的不要我还吗?”
张大郎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绛真,你的意思……可是那个意思?我是粗人,你不要戏弄我。”
他语无伦次,激动得满脸通红,傻乎乎的模样逗得绛真笑靥如花:“你呀,当初对峙三王子时的胆子呢?”
“那不一样。”他一脸严肃地反驳,心里却乐开了花。
绛真嗔怪地瞥了他一眼:“我也是没想到,你竟那么胆小,还会被吓跑。”
“我……”张大郎回想起重阳节那日的所见,自卑地嗫嚅,“我比不上那些文人才子。”
“谁要你和他们比了?”绛真越说声音越低,双颊浮起醉霞般的红晕,第一次在张大郎面前乱了方寸,“这次我来就你,以后不许再如此……”
她羞赧地说完,双唇如蜻蜓点水,轻轻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
这一瞬间,上元夜所有的烟花在张大郎心头骤然绽放,万紫千红、璀璨如星,而后春风来。
张家食肆的美食新品开始进入爆发期,除了节日专卖,还有应季时鲜,比如三四月的樱桃毕罗,张大郎还私下为之取了个香艳的名字“绛奴”,关起门来告诉绛真的时候,脸上还幸福地挨了她一扇子。
这道热恋期里创制的甜点,他一心想让绛真尝一尝,好在这个愿望很快就得以实现。
那天晁灵云走了以后,张大郎赖在绛真身边,两人亲昵地同食一只毕罗,从客堂一路吃到寝室,最后双双倒在床榻上。
他用手摸摸绛真的腰,又捏捏她的胳膊,感觉比上元夜那时又丰腴了不少,不由心满意足地想:这是我喂的。
然后纹着蛇头的右手便一路游移,在绛真白润如凝脂的肌肤上寸寸摩挲。
刺青长蛇沉寂多年,终于在这一刻变成了活物,以食指为牙、拇指为蛇信,贪婪地张开蛇吻,侵吞着只属于自己的丰美猎物,欺负得身下人星眸失神,不断逸出宛转呻吟……
从此情毒深植,再难解脱。
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