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夜航船
晁灵云被他问住,哑口无言,只能尴尬地咬着嘴唇,将饱满的唇瓣咬得红润欲滴。
李怡放下药罐,伸手阻止她自虐,托着她的下巴凑上前去,又给她加了一道罪:“不但自作主张,还想咬坏我喜欢的东西。”
晁灵云听了他没羞没臊的话,两颊绯红,估摸着他是气消了,便主动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告饶:“都怪我,这次是我自作主张了。下一次,我一定先知会你一声。”
“你以为我还会让你有下一次?”李怡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问,“你去郑注宅中,做了什么?”
“他今日在宅中设下春宴,我本想趁着后宅空虚,去探一探他的老底。”
“可探出了什么?”
“没有,我费了半天劲,结果只跑进了一间药房,看来是没有摸对地方,”晁灵云摇摇头,“那药房里除了医书,就是稀奇古怪的药材,没有能给郑注定罪的物证。”
“那人就是靠诡谲的奇方异术起家,对药房格外重视,并不奇怪。”李怡帮晁灵云穿好衣裳,开始替她的脚踝抹药油,“你一个人私闯郑宅,胆子是够大了,那人结交了一帮逞勇斗狠的狂徒,你只受了这点轻伤就能脱身,已是万幸。”
“这点轻伤就够我疼的了。”晁灵云吐吐舌,不敢多说自己遭遇了三王子的事,免得再挨他一顿训,“十三郎,我午后不在教坊的事,你是如何识破的?”
“我不能说,否则你还会有下次。”李怡修长的指尖在晁灵云的脚踝上轻轻绕着圈,眼神却没有半分旖旎,“你既然身手好,以后就与我同进同出,寸步不离,也不用担心我遭人暗算,岂不是两全其美?”
晁灵云想了想,觉得李怡还是拿自己当贴身护卫使,说好听点是让她和王宗实一起保护他,说不好听的,就是让王宗实保护他们两个,委实是把她这个大材给小用了。
可惜今日自己理亏在先,还是见好就收吧。
于是她乖巧地眨了一下眼睛,点点头。
李怡将她不安分的小模样瞧在眼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拿捏这个令人伤脑筋的丫头,紧了怕她会疼、松了怕她撒野,竟是没法妥帖安放在掌心上。
“你啊……”他无奈叹息,在她弯弯翘起的唇角上轻轻落下一吻。
……
夤夜,僻静荒凉的江岸边,停泊着一艘灯火微明的航船。
连日的干旱使得江水低落,露出一片干涸的浅滩,刚抽芽的芦苇因为缺少水分打着蔫儿,垂头丧气地摩擦着船工的衣裤,不断发出悉悉率率的声音。
赵缜站在船头,看着岸边的船工背着沉重的背篓,一个个排着队走过船板,将刚出炉不久的“家伙”运入船舱,唇角不由泛起一丝得意的笑。
一直默默站在他身旁的人却对忙碌的船工视而不见,径自闭紧双眼,迎着徐徐江风昂起头,仿佛聆听天地万物。
真是扫人兴的怪胎,赵缜瞥了他一眼,在心底暗暗嫌弃。
恰在这时“怪胎”睁开了眼睛,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珠望向赵缜,让他心虚得浑身一紧。
“有马蹄声。”
“马蹄声?”赵缜讷讷重复了一遍,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却只有滔滔江水声顺着风声灌满了他的耳道。
“嗯,约有一百骑,正冲着我们来。”
“一百骑?”赵缜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阵仗若是冲着他们来的,真可谓兴师动众了。
他有点怀疑,可眼前须眉全白的一张脸,沉静得如同倒映在深潭里的月,让人根本生不出哪怕一丝的质疑。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十三郎一定要他与自己同行的原因了。
“善慧法师,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办?”既然自己完全听不见马蹄声,赵缜索性将这个问题抛给善慧。
“来者不善,”善慧叹了口气,问赵缜,“还有多少物资待运?”
“不多了,只余九分之一。”
“让船工加紧,此刻风不大,可以先起锚,随时听号令起航。”
“好。”善慧的提议正合赵缜心意,他当机立断,亮起滚雷般的嗓子,对全船人发号施令。
洪亮的声音仿佛凝住了夜色与江风,让正在行动的人齐齐停滞了片刻,随后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响起,又顺着江风飘散。
运货的船工速度加快,同时不再下船舱,而是直接将东西堆在甲板上,整船人配合默契,待到众人终于能够听见马蹄声时,航船已经缓缓离岸。
“法师好耳力!”赵缜倍感庆幸,不由赞叹了一声。
“可惜贫僧水性不大好。”善慧顾不上高兴,忧心忡忡道。
赵缜愣了一下,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只好随口安慰:“法师放心,有我在,淹不着你的。”
“可眼下这个时分,江上的船未免太多了。”
赵缜放眼望去,眼前又哪里看得见船,他顿时毛躁起来:“求法师把话说明白,我们是不是被人包抄了?”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还用说明白吗?善慧索性直接问赵缜:“若遇上这种情况,十三郎是如何交代你的?”
赵缜咬咬牙,猛然大吼:“全力前往九龙滩,突围后各队依照编次弃船,留我掌舵,生者日后自行归队!”
众人得令,齐齐应了一声。赵缜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向船尾。
善慧不属于任何编队,便跟着赵缜,不慌不忙地也往船尾去。
等赵缜终于从功败垂成的惊怒中回过神,他转头看见了善慧,这才想起道谢:“多谢法师大恩。今日幸亏有法师在,我们才有了转圜的余地,若被人当场拿下,十三郎的麻烦可就大了。”
“郎君不必言谢,”善慧淡然道,“我们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
赵缜因为善慧的话大笑了两声,在这危机四伏的暗夜里听来,显得格外豪爽:“能听到法师这句话,这船就是行到黄泉我也不怕了。”
这话善慧就不爱听了,他双掌合十,犹犹豫豫地问:“郎君,我们能不死吗?”
赵缜这回是真乐了:“善慧法师,你一定没听说过九龙滩吧?”
“的确没有,”善慧问,“这九龙滩莫非有什么说法吗?”
“当然有,”赵缜望着船下越来越湍急的江水,缓缓道,“这一带的船家流传着一句古话——‘船行九龙滩,人到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