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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长安朝云 > 第167章 拜年

    第167章拜年

    吴青湘生下的男孩,李怡为其取名李渼。

    渼,意为水波,这孩子来自一段波澜,也仅仅是一段波澜。

    与安正院中集万千宠爱的李瑶相比,李怡对他几乎是不闻不问。

    令人暗暗纳罕的是,吴娘子对此竟也毫无异议,淡泊得宛如出世的仙人,任谁听了都要叹一声“贤德”。

    这一年冬天,相比萧索清冷的严寒,朝堂上的氛围却是剑拔弩张,势同水火。

    自九月天子下诏,将李宗闵从兴元调回长安,以李德裕和李宗闵为首的两派朋党,再度针锋相对。

    十月十七日,天子下诏,调任李德裕为山南西道节度使。二十八日李德裕觐见天子,托病请求留在京城,遭到李宗闵抗议。

    李宗闵直言诏书已下,岂能任由李德裕自作主张,滞留京中。于是十一月二十九日,天子再次下诏,任命李德裕为镇海节度使,结果又被李德裕千方百计拖延。

    两派朋党各自抱团,相互倾轧,惹得天子都无奈慨叹:“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

    太和九年的新春,就在如此纷乱而又紧张的局势里,悄然到来。

    正月新春,整个长安张灯结彩、爆竹喧天,沉浸在新年祥和而热烈的气氛里。

    仿佛感应到了天子罪己诏的诚心,老天终于降下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宛如画圣笔墨,给绚烂到极致的长安留出了一片意味深长的冷白。

    初七人日已过,上元节未至,年节里难得的几日清静,让十六王宅的清晨显得有些冷寂。

    王守澄袖着手炉,笼着大氅,两脚蹬着麂皮厚底皂靴,咯吱咯吱踩着积雪,踱进了巢县公的宅子。

    为他开门的内侍诚惶诚恐,一路弯着腰引路,满脸堆笑:“大人大驾光临,请恕小人准备不周。巢县公眼下正卧病在床,房中药气太重,恐怕冲撞了大人……”

    王守澄脚步一顿,鼻翅儿轻轻一掀,发出了一声冷哼:“我等侍奉天家,别说是一点药气,就是吮痈舐痔,也是分内之事。”

    “是,是,”内侍连声应道,“小人常年在宅子里洒扫,无人管束,今日能听大人这番教诲,可说是受用无穷了。”

    王守澄斜睨他一眼,肥胖沉重的身体穿过狭窄的回廊,宽大的袍摆蹭着两边廊柱,沾上厚厚一层尘埃。

    他气喘吁吁,走多两步,步伐就开始蹒跚起来,好在李凑的宅院不大,过了回廊,掀开门帘跨进堂屋,一股久病之人的浊气便扑鼻而来。

    “大人这边走,巢县公的寝室就在前头了。”

    王守澄眯眯眼睛,适应了屋中的昏暗,跟着内侍走进李凑的寝室。

    “殿下,老奴来给你拜年了。”

    随着帐帘掀开,王守澄见到了床榻中面色惨白的李凑,对上他那双因为恐惧而瞪大的眼眸,阴恻恻地笑了:“眼下晨鼓还没响呢,老奴这么早就来,打扰了殿下的清梦了。”

    说罢,他转头冲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立刻心领神会,为王守澄宽去大氅,又在李凑床头为他设下一张绳床,谄笑着退出了寝室。

    王守澄气喘吁吁地踱到李凑榻前,在宽敞的绳床上坐下,扭了几扭,才将自己一身层峦叠嶂的肥肉安顿好。

    李凑被眼前这尊庞然大物的阴影笼罩着,越发显得羸弱枯槁,然而当一个明显来意不善的恶魔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祥的预感反而强烈到让他不再忐忑,安然地接受了末路来临:“我已是将死之人,想不到竟还有这份颜面,能让大人亲自跑一趟。”

    “这大过年的,殿下可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王守澄的一张老脸白胖浮肿,此刻堆起笑来,竟有几分慈眉善目,“殿下这药方子,已经服了好几年吧?怎么总不见好呢?”

    “我这病,病根不在肌体,已是药石无灵。”

    “哎,这叫什么话!殿下还年轻,哪有什么治不好的病。”王守澄眯眼看着李凑,意味深长道,“老奴手底下能人众多,只要找个医术精良的人,给殿下的方子改几味药,殿下的病定然能够好起来。”

    李凑一怔,随即领会到王守澄话中可怕的暗示,浑身筛糠般发起抖来:“你……原来是你……”

    “老奴身为天家的侍臣,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救殿下一命。”床帐前,一根残烛的微光蓦然熄灭,王守澄的脸半浸在暗影里,变得阴鸷可怖,“殿下,老奴的药方能让人死,也能让人生,端看殿下如何决定了。”

    骤然得知如此卑鄙的真相,李凑一阵急喘,胸口剧烈起伏:“你……你想要我做什么?”

    “殿下一向是亲王当中最聪颖的人,否则也不会被圣上如此忌惮,老奴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王守澄紧盯着李凑,缓缓道,“殿下的傅母杜仲阳,一直和李德裕私下勾结往来,想帮殿下翻身,有这事吧?”

    “不可能。”李凑矢口否认,“我傅母一向温良恭谦,不会做这种事。”

    “殿下当真不知?”

    “我人在十六王宅,天天闭门不出,缠绵病榻,一个废人,你指望我还能做什么?”李凑怒视王守澄,凭着满腔仇恨,一口气不歇地怒斥,“卑鄙小人!当初就是你诬陷我勾结宋申锡,如今你又想编排个什么罪名给我?我已是将死之人,不会再为了茍活背负污名,我还怕你什么?”

    “哼,殿下比起当年,果然长进不少,都学会睁着眼说瞎话了。实话告诉你,王璠这两年在润州做浙西观察使,早就摸透了你傅母的底细!”

    “又是王璠,”李凑直视王守澄,不屑地冷笑,“一丘之貉。”

    王守澄挨了他的骂,不怒反笑,气定神闲道:“殿下还是缓缓气吧,老奴在宫里摸爬滚打几十年,什么骂没听过?老奴今天来,就是要知会殿下一声。当初杜仲阳被遣回原籍,李德裕正好在润州当浙西观察使,这人包藏祸心,趁机贿赂杜仲阳,通过她与殿下勾结,图谋不轨。殿下,回头圣上来问罪的时候,记得多磕几个头,说些好听的,圣上仁德好生,念在旧情,一定还会饶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