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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可怕的谣言

    第176章可怕的谣言

    绛真的话如一粒投进波心的石子,在晁灵云内心荡起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等到彻底清醒时,她人已经坐在马车里,手边是满满一盒热气腾腾的樱桃毕罗。

    在去教坊给宝珞送毕罗的这段时间里,有两道声音一直在她心中争吵,最终,她决定不和李怡当面掰扯这件事。

    眼下一切已成定局,就算和他对质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她心里很清楚,甚至能想象到他会拿什么理由来应付自己。

    身为人妻、身为人母、曾经给他的承诺、现有的平静生活——这些都是她不该再受干扰,所以合该被隐瞒的正当理由。

    只要是由李怡说出口,这些理由随便哪条她都很难反驳,那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也许连李怡都不知道,为了只顾眼前难以舍弃的温情,她甘愿如此怯懦、麻木。

    晁灵云想清楚了这一点,居然也就心平气和地回了家。

    初夏四月,在门下侍郎路隋的极力斡旋之下,天子贬李德裕为宾客分司,前往东都洛阳。不出一个月,路隋被贬为镇海节度使,天子又以李德裕曾在西川强征欠税三十万缗,使百姓不堪重负为由,再贬李德裕为袁州长史。

    自从知道李怡会对自己有意隐瞒,晁灵云便借着去教坊解闷的由头,悄悄央求宝珞替自己打听朝堂上的消息。

    在得知李大人被贬往袁州的一瞬间,她的心陡然凉了半截,再也无法粉饰太平,整个人被一股沮丧又羞惭的罪恶感席卷。

    袁州远在江南西道,大人这一去,几时才能回京?

    自己真的就这样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大人被逐出京城吗……

    浑浑噩噩之际,宝珞美丽精致的脸庞一直在她眼前晃动。

    晁灵云心中蓦然一动,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颍王——也许这个人可以力挽狂澜,可身为漳王倒下后最炙手可热的亲王,此时一定更得明哲保身吧……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拜托宝珞去向颍王打听,突然门扉一响,一名十三四岁的小乐伎慌慌张张跑进客堂,两眼瞪得溜圆:“孺人、师姊,你们有没有听说郑注的事?”

    小乐伎惊恐中透着兴奋的古怪表情,成功煽起了宝珞的好奇心:“郑注?他能有什么事?莫不是又升官了?”

    “不是不是。”小乐伎摆摆手,双目圆睁,故作神秘地压着嗓子说,“坊间都在传言,说他为了给圣上治病,用小儿的心肝炼丹呢……”

    “要死了,这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好恶心!”宝珞小脸皱成一团,气得用团扇拍了一下小乐伎的脑袋,“还有你也是,不好好练舞,跟着妖言惑众!我看师父给你们的功课还是太少了!”

    晁灵云听了也觉得荒谬,不以为然地勾起了唇角。长安城老百姓的茶余饭后,从来不缺各种耸人听闻的怪谈,这不过又是一段无稽之谈罢了。

    近来郑注和李训在朝堂上如日中天,各种风言风语也就应运而生,其中不乏这类怪力乱神的谣传,只不过如此惊悚的谣言,倒也罕有。

    她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偏偏脑中一闪念,不期然回想起偷闯郑注府的那个春日,那一间被恶犬看守的密室,泛着腥臭味的灰色陶罐,还有陶罐里那两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心脏……

    不会吧?

    不,不可能!

    尽管心里拼命否定,晁灵云还是瞬间面色铁青,一阵恶心的呕吐感涌上喉头,她紧紧捂住嘴巴,脑门上全是冷汗。

    一旁宝珞连忙替她拍背顺气,大惊小怪地问:“你这是怎么了?不会又怀上了吧?”

    “我没怀上,你别瞎猜。”晁灵云拼命深呼吸,脸色苍白地问那乐伎,“这流言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可有根据?”

    “是不是很吓人?外头传的可是有凭有据的呐!”小乐伎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一点也不受挨打的影响,眉飞色舞道,“听说这事是从京兆府里传出来的。前阵子京兆尹逮住了一个叫三王子的恶霸,这人是郑注的走狗,近来好几起小儿失踪案都与此人有关,谁知道一通严刑拷打之下,竟问出这么吓人的隐情。据说郑注手里豢养了好几个恶汉,满京城的为他抓孩子,掏了心肝做药!那郑注又不是正经太医署出身,做的药还那么灵验,难保没有什么邪术在里头。孺人、师姊,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晁灵云与宝珞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心中不约而同地想,这次郑注恐怕是真的要完了。

    与此同时,郑注正匍匐在地,诚惶诚恐地申辩:“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是有人要害微臣啊!”

    御座之上,天子李昂厌恶地看着他,面色铁青道:“现下不是朝堂上的人污蔑你!太医已经验过,你给朕用的药里的确有小儿心肝入药,你又作何解释?”

    “微臣冤枉!”郑注一声嘶喊,涕泪俱下,“先不提微臣合药用料复杂,难以鉴定,以众太医对微臣的成见之深,难保其中没有猫腻!若要给微臣定罪,除非用一个公正的检验之法,测出药中有那谣传的秽物,微臣才心服口服,望陛下明鉴!”

    “合药的是你,服药的可是朕!”李昂怒视着他,厉声道,“朕比谁都希望你是被冤枉的!可公正之法,谈何容易?”

    “微臣有一个办法,应当能奏效。”

    李昂冷冷道:“你说。”

    “微臣于三月上旬进献给陛下的一炉药,应该还余有二十多丸,陛下不妨先取五丸,再另择五丸气味色泽相近的药丸,令太医署一同鉴定,等有了结果以后,再用十丸微臣的药,十丸相似的药,分别令太医鉴定。如果最终比对的结果,仍然证明微臣的药有问题,那微臣无话可说,愿受凌迟之刑,九族同诛!”

    郑注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陛下……天下人不知微臣与陛下同心同德,恨不能将微臣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可陛下的无上仁德,微臣比谁都懂,微臣就算是活剜了自己的心,也万万不敢用邪祟玷污龙体。陛下,眼看着大计已定,锄奸在望,陛下千万不可受小人挑拨,在此时怀疑微臣的一颗忠心啊。”

    说罢他以头抢地,失声痛哭,龙颜震怒的天子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缓声道:“好,朕先用你的方法验药,若确实冤枉了你,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