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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长安朝云 > 第190章 逼宫

    第190章逼宫

    黑云压城城欲摧。

    随着残阳的最后一点血色消失在暮霭中,冬日的大明宫阴风阵阵,沉寂肃杀。

    延英殿内,灯火昏暝,天子李昂颓唐地坐在御座上,低声问宰相李石:“坊市间安定了没有?”

    “回陛下,坊市间已渐渐安定,只是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冽,阴气甚重,恐怕是刑杀太过所致。”

    “刑杀太过……”李昂低声沉吟,随后彻底陷入沉默。

    “陛下,如今逆贼已灭,连同逆贼的至亲也都伏诛,为了长安人心安定,此事不宜再继续追讨。”

    李石话音未落,延英殿外忽然响起一道傲慢的声音:“宰相这话,未免有失偏颇。”

    李石回过头,就看见左神策中尉仇士良领着数名亲兵,昂首阔步,踏进了大殿:“谋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不斩草除根,以儆效尤,怎么可能让人心真正安定?”

    “放肆!”李石瞪着仇士良,怒道,“本相正在与圣上议事,中尉怎可擅闯延英殿?”

    “呵呵,宰相有所不知,卑职如今负责整个皇城的安全,当然要定时来向圣上报备。”

    “你——”李石怒不可遏,还要争辩,却被御座上的天子打断。

    “李爱卿,你先退下吧。”

    李石心中一沉,擡头望去,只见一片幽暗中,天子如隐于深水,面目模糊。

    无边的悲凉霎时弥漫心头,李石只能退后一步,深深拜下:“微臣告退。”

    仇士良目送李石退出大殿,面带得色,扭头对李昂道:“不知陛下今日龙体可安泰?”

    御座上的李昂沉默着,仇士良等不到回答,微笑着踏前一步,缓缓道:“陛下不开金口,看来是龙体未愈了?陛下此次误信奸佞,重用郑注,险些酿下弥天大祸,都是因为此人曾以偏方药术博取了陛下的宠信。如今郑注已死,陛下龙体不豫已久,致使政令多有荒阙。自古圣人以社稷为重,尧舜之德,泽被天下。陛下乃圣主明君,何不考虑效仿圣人,逊位于贤德?”

    “你这是要逼宫?”一直沉默的李昂这时终于开了口,含着满腔悲恨,颤声道,“自那日前殿大乱,你指使神策军血洗两省诸司,朕就意料到了会有今天。”

    “陛下息怒,卑职有胆子讨贼,可没胆子逼宫,”仇士良连忙低下头,笑道,“朝中不可一日无君,陛下前年患了风疾,神识耗减,龙体始终不能康复。是太皇太后有制更立嗣君,命卑职来向陛下讨一个示下,若陛下首肯,此刻就有翰林学士在殿外候旨,为陛下拟诏。”

    李昂听到此处,蓦然冷笑起来,笑着笑着,两行清泪滑下眼角:“当年朕就是被你们这样推上龙椅,事到如今,你们又要推一个新的吗?说吧,太皇太后属意谁?”

    “按太皇太后的意思,太子尚幼,不堪大任,不如在诸多亲王之中,挑选一位年富力强的。”仇士良话到嘴边,忽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如今宫中风声鹤唳,他不敢大意,立刻打住话头,喝问左右,“是何人在殿外喧哗?”

    一名神策军士兵跑进殿中,低声向仇士良禀报:“大人,是马元贽来了。”

    仇士良神色一凛,吩咐左右:“我去殿外看看,你等在此护驾。”

    说罢他飞快走出延英殿,在看清楚马元贽带来的人马后,冷笑道:“马将军,你这是要大水冲了龙王庙?”

    马元贽站在殿前,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仇中尉,下官是担心你做了糊涂事,特意前来相劝,可否请中尉借一步说话?”

    仇士良想了想,冲左右一摆手:“你等在此守卫,没我号令,不得妄动。马将军,请。”

    马元贽解下腰间佩剑,递给亲随,空手领着仇士良走到一处小殿,从袖中抽出一卷表函,递给他:“有劳仇中尉,先看一眼这个。”

    仇士良狐疑地瞄了他一眼,接过表函,凑到灯下展开细看,渐渐变了脸色:“刘从谏的表函,怎么会先到你手里?”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刘从谏已经上表朝廷,‘如奸臣难制,誓以死清君侧’,眼下昭义军已经表了忠心,各方节度使必会响应,无论换谁,都坐不稳龙椅,还请仇中尉三思。”

    仇士良瞪着马元贽,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半信半疑道:“他就算上表,也不该这么快吧?”

    “仇中尉疑心这表函的真假?”马元贽笑笑,劝仇士良,“圣上乃天命所归,民心所向,此次虽遇变乱,却不是随便哪个人能取代的。就算没有昭义军,朝中也还有一批狷介之臣,宁可掉了脑袋,也不会服从中尉。”

    “你……我可没想要谁服我,”仇士良辩解了一句,悻悻道,“这次是宰相王涯勾结郑注、李训谋反,我替圣上剿灭逆贼,难道还有错吗?”

    “对,这次中尉用兵,的确是师出有名。可如今长安人心惶惶,坊间恶少趁火打劫,无辜被株连的人难以计数,下官劝中尉一句,凡事还是适可而止为好。”马元贽意味深长道,“中尉可别忘了,当初郑注是为了对付王守澄,才举荐你做了左神策中尉。下官知道你痛恨郑注不念旧情,妄图借甘露的幌子谋害你,但此人谋反的案子一天不了结,你过去与郑注的交情,就有可能被有心人重提,只怕到那个时候,你反倒骑虎难下。”

    马元贽此言一出,仇士良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马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想陷害我?”

    “下官只是提醒中尉多加小心,我等身为内侍,要紧的是侍奉好天子,不可插手帝君废立。不信中尉你看,当年拥立宪宗、穆宗的那几个,如今还有一个活口吗?”马元贽告诫道,“说句不好听的,我等身为下贱,再显达也登不得大雅之堂。所谓狡兔死、走狗烹,下官奉劝中尉,小心被人利用,最后做了背黑锅的罪人。”

    仇士良默默听完马元贽的话,心里转过弯来,脸上也堆起笑容:“多谢将军苦心点拨,仇某受教了。”

    “中尉不必客气,之前采办新马的时候,要不是仰仗了中尉,下官哪能发得了那笔横财?你我身为同袍,相互帮衬,理所应当。”马元贽笑嘻嘻地搓了搓手指,做了个数钱的手势,从仇士良手中取回表函,小心收好,与他一同走出小殿,“下官还要将表函送往尚书省,就不耽误中尉的正事了,就此告辞。”

    “好,将军慢走。”仇士良拱手相送,看着马元贽走下延英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唤来一名心腹,悄声吩咐:“你去颍王那里跑一趟,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请他即刻赴鹰坊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