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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1章找出他的罪证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都怪我那冤家,在望仙观里放了各种炼丹的瓶瓶罐罐,不是水晶就是琉璃,偏偏我又是个大大咧咧、毛手毛脚的粗人,一不小心就划伤了自己。”宝珞扯了一下袖子,掩住手腕,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还是快说说你的事吧,这么久没见,你到底去了哪里,又是何时回到长安的?”

    “说来话长,这两年我辗转去了潞州、洛阳、汀州,最南跑到了循州,至于回长安,就是今日。”晁灵云望着宝珞,心有余悸地感慨道,“这几天我和光王日夜兼程地赶路,心中总有种莫名的紧张,也许就是冥冥之中有预感,孩子们在长安需要我们。”

    “你们的确回来得很及时,一会儿孩子们被放出来,正好可以和你们一起回家去。”宝珞安慰了她一句,又好奇地问,“汀州和循州在哪里?我孤陋寡闻,都没听说过这两个地方。”

    “这两个州都在岭南很偏僻的地方,尤其是循州,已经在南海的边上了。”

    “天呐,你们为何跑到那里去?”宝珞唏嘘不已,心疼地看着晁灵云,“这一路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是吃了很多苦,但也长了不少见识,尤其是跑遍了大唐南北,才知道这片江山到底有多美。”晁灵云浅笑着,眼里有着丰富阅历积淀出的沉静,“实不相瞒,我和光王去汀州和循州,是为了见牛僧孺,大长公主因为《周秦行纪》轻生,我们总要找他问个明白。不过这件事哥哥最好别对圣上透露,免得他起了疑心,又要贬谪牛僧孺,从循州再往南去,可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大海了。”

    宝珞扑哧一笑,连忙答应:“知道了,我不会对圣上说的。那你们见到牛僧孺了吗?他知道了公主的死因,可有忏悔?”

    “见到了,也知道了《周秦行纪》并非出自他手。”晁灵云叹了一口气。

    “什么?《周秦行纪》不是他写的?那我们当年岂不是骂错了人?”宝珞震惊道。

    “是啊,如今想来,我们的头脑还是太单纯了。”晁灵云无奈地苦笑,“那篇文章,不过是有心人杜撰而成,用来抹黑政敌的工具。”

    “那你们有没有查清楚到底谁是幕后主使?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不是牛僧孺写的文章,我们总要找到真正的仇人。”宝珞愤慨道。

    晁灵云摇摇头,怅然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在朝堂上相互倾轧的两派人,谁没有亲朋好友,谁又是清清白白?哥哥,这世上很多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包括你我……”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齐齐一声:“母亲!”

    晁灵云浑身一震,激动地向殿门外望去,只见四个有大有小的孩子蜂拥着冲进侧殿,争先恐后地扑进她怀里。

    “温儿、瑶儿、圆圆……”晁灵云喜极而泣,逐一摸过三个孩子的脑袋,发颤的手略带犹豫,最终还是落在李渼的头顶,抚摸着叹息,“渼儿也受苦了。”

    宝珞在一旁看着这母慈子孝、孺慕情深的一幕,忽然意识到灵云方才所说的一番话,并不仅仅是针对牛僧孺。

    她在借这件事暗示自己,她们都是被裹挟进权力中心的无辜者,都是只能在漩涡中随波逐流的浮萍,她不会因为各自不同的立场,而仇视、责怪自己。

    不管此刻天子与光王在主殿中如何交锋,她们始终都还是当年那对在舞筵上并肩携手、金兰相契的好兄弟。

    宝珞眼眶一热,讷讷说不出话来,只在心中默默感激灵云的体贴,同时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会在五郎跟前为光王一家斡旋,绝不辜负她对自己的赤诚情义。

    这一日李怡在浴堂殿中与李瀍相见,又恢复了哑巴王木讷的口舌,一场暗藏机锋、貌合神离的叙旧,硬是被他装傻充愣地应付过去。

    李瀍跟他较了半天劲,也没从他嘴里撬出多少有用的话来,当着宫中诸多眼目,堂堂天子自然也不便为难自己的长辈,最后到底还是让他带着家眷子女,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光王宅。

    夤夜,趁着宝珞在望仙观里沉睡,李瀍将线人召入浴堂殿,大骂了一通:“他今日是带着家眷进宫面圣,改日带着兵马刺王杀驾,是不是亦如进出无人之境,朕要等死到临头才能知道消息?”

    “卑职无能,卑职罪该万死……”线人跪伏在地,冷汗浃背,“卑职一直耳提面命,让手下盯紧了光王宅,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连一点风声都没收到。想来是他们连着几年盯梢,天长日久,难免心生懈怠。卑职回去查出渎职者,一律从重责罚、严惩不贷,给陛下一个交代。”

    “哼,神策军如今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朕近来倒是觉得,朕似乎操之过急,让仇士良死得太早了。”李瀍靠在御榻上,烦躁地揉着自己抽痛的额角,“仇士良虽老奸巨猾,替朕办事倒是雷厉风行,很合朕的脾胃。不像那个马元贽,成日笑脸迎人,做事却是拖泥带水,处处阳奉阴违……”

    线人听天子数落自己的顶头上司,更是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李瀍身上不痛快,自然也不想让别人痛快,于是先令线人去诏狱自领五十鞭,又命内侍去传马元贽。

    马元贽大半夜被敕使从睡梦中叫醒,便猜到天子深夜召见自己,多半与光王回京有关。

    他欣然领命,在夏夜的凉风中策马前往浴堂殿,马蹄踏着宫道青砖,惊碎了一地月光。

    眼下风平浪静的日子,看来就要到头了。

    马元贽嘴角带着一丝笑,在浴堂殿前驻马,大步流星地进殿面圣。

    此刻李瀍正闭着眼睛靠在御榻上,让四名内侍替他按摩酸痛的四肢,连听见殿外内侍的唱礼声,都懒得睁眼。

    直到马元贽来到丹陛之下山呼万岁,他才微微睁开眼睛,冷笑着开口:“朕夜半传召,扰了中尉的清梦吧?”

    “陛下言重了,卑职报效陛下,自当宵衣旰食,不敢懈怠。”

    “是吗?可惜朕怎么觉得,近来神策军懈怠得很呢?”

    马元贽面色一变,立刻俯首请罪:“陛下息怒,卑职资质愚钝,若有失职之处,万望陛下明示。”

    李瀍驱散内侍,盯着马元贽道:“朕要你彻查光王,你办到了吗?”

    “陛下,卑职这几年一直明察暗访,的确不曾发现光王的罪证。”

    “当真一点罪证都没有?”李瀍勾唇一笑,慢条斯理道,“朕让你负责拆除长安的佛寺,这可是一个肥缺啊。朕念在神策军修筑望仙观有功,才将这件美差交给你,也好让将士们尝点甜头。你若是还找不到光王的罪证,朕就只能找一找你的罪证了。”

    这两年天子灭佛,勒令天下僧尼还俗,长安的佛寺被拆得七零八落,仅允许东西两街各留存两座寺庙。查抄这么多佛寺的财产田地,如此浩大的工程、巨额的财富,经手的人多多少少都会中饱私囊,很难保持清白。

    遇上这种事,天子多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此刻李瀍将这件事特意拎出来说,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马元贽自然听得懂天子的弦外之音,当即伏地叩首道:“卑职明白,只求陛下再给卑职一点时间,卑职一定能查出光王图谋不轨的罪证。”

    “很好,朕早就提点过你,光王与长安各处僧院关系匪浅,你就从此间入手。至于如何罗织罪名,就不用朕来教了吧?九月之前,朕要看到光王的切实罪证。”李瀍吩咐完,不忘提醒马元贽,“还有,让你的人把光王看紧了,别让他又跑出长安,在外面逍遥自在。”

    马元贽唯唯领命,退出浴堂殿。李瀍打量着殿外阑珊的夜色,估摸着再有一个时辰就要上朝,便吩咐内侍摆驾望仙观,准备先回去陪宝珞打个盹,到了时辰再去紫宸殿。

    因为身上不爽快,他已经很多天不能一夜好眠,其实此刻依然了无睡意,就算躺在龙榻上也不过是装装样子,好让宝珞放心罢了。

    不觉龙舆已到望仙观,步上白玉阶,穿过珍珠帘,掀开玳瑁帐,见到了玲珑榻上美娇娘。李瀍心中柔情一片,蹑手蹑脚地爬上龙榻,生怕惊扰了酣睡中的美人。

    人君有何求?不过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他那么执着地铲除异己,正是为了夜夜高枕无忧,能与枕边人相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