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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似梦 没一个好东西!

    搬到靳浮白家之后,季节正式转入秋天。

    对两个人来说,这种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的模式十分新鲜,有种“家”的感觉。

    真的生活在一起向芋才发现,靳浮白和她想象中,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太一样。

    他也不是每天都混迹在灯红酒绿里的,对酒也不算热衷。

    可能唯一的不良嗜好,就是抽烟。

    靳浮白这房子离向芋公司远,他每天早起带着她去小区外面的早餐店吃早餐。

    有时候能明显感觉他不习惯早起,困倦地吃一两个馄饨,再喝几勺汤,还没有向芋吃得多,就叼烟坐在餐桌对面,安静地等着她吃完。

    可就算他这样打不起精神,也还是每天送向芋上班。

    甚至有那么一天,向芋坐在车子副驾驶位置里,在秋天微凉的晨光里眯缝着眼睛看着靳浮白的侧脸,突然想:

    他如果成家,会是一个好父亲。

    大概会每天接送孩子上学,就像对待她一样有耐心,哪怕堵在帝都市烦人的早高峰里,也只是点燃一支烟,从不抱怨。

    只是,有孩子是不是就不能抽烟了?

    二手烟对孩子不好吧?

    她才刚喝过一整杯热腾腾的红枣豆浆,舒适又懒洋洋地窝在车子里,电台里放的歌曲是前几年刚火起来的《夜空中最亮的星》——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车窗隔绝了外面的拥堵车流,只有音乐声不轻不重地敲在耳鼓上,车子里弥漫着淡淡沉香,还有一点洗车后留下的清洁剂味道。

    也许是这样的时光太过静谧美好,给了她短暂做梦的机会。

    等到了公司楼下,打开车门,重新感受到凉丝丝的空气,向芋又清醒过来,回眸冲靳浮白一笑。

    他会在这个时伸手揽住她的后颈,吻她:“去吧,下班接你。”

    十一黄金周之前的公司会议里,向芋被升为周烈的总助理。

    这一年周烈的小破公司顺风顺水,连公司面积都是扩张了,原来占办公楼的三分之一,现在干脆把整层搂都包下来了。

    这个发展趋势,也算是行业奇迹。

    在公众号和各类短视频迅速撅起的年代,很多家做纸媒的大公司都摇摇欲坠,各个街口的报刊亭也渐渐减少,还有一些被饮料雪糕移动站所取替。

    周烈的公司在这样的环境里,意外地和某电视台取得合作,独家发布这个电视台的合作电视剧电影的所有采访和文章。

    甚至那些难请到的艺人、主持人,都为杂志作序。

    周烈已经有三个助理,但他找到向芋:“向芋,你来做总助理吧。”

    “No,我喜欢前台。”

    “总助理工资高。”

    “我想当专职前台。”

    “薪资待遇和年终奖都是前台的两倍。”

    “感觉还是前台好。”

    周烈无奈地推了推眼镜:“你到底对前台有什么执着?”

    “前台工作清闲啊,还能偷偷玩手机。”

    “总助理也能,比在前台更轻松。”

    这是周烈按着太阳穴给出的承诺,于是向芋成了公司的总助理,还涨了工资。

    第一次发新职位工资那天,向芋拿着信封和周烈说,其实你也不用非要这么供着我,我就是坐在前台,你的公司也一样可以顺利的。

    她都知道。

    知道周烈为什么原意花重金养一个在工位上打贪吃蛇的闲人,也知道公司为什么能运营得如此顺利。

    周烈笑了笑,没什么。

    向芋拿着工资坐进靳浮白车里时,十分大气地把信封哗啦哗啦甩着:“想吃什么,我发工资了!”

    靳浮白看了眼信封的厚度,喉结轻滑,笑道:“没少涨?”

    她沉默几秒,才笑着说:“跟着千万赚百万,这不是因为跟着你么。”

    十一黄金周向芋的爸妈没能回国,他们只在7月回来过一次,和向芋吃了一顿饭,匆匆又出国。

    吃饭时向父说,最近行情很好,正在和百强大企业的分公司合作。

    向芋当时叉着一小块牛肉,沉默半秒,笑着回答,那很好啊,加油爸爸。

    不用向芋自己去不细想,周围的所有人也都在提醒她一个事实:

    她和靳浮白,终究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她哪怕再想当一只咸鱼,也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他的好处。

    但这种恍若不安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呆在靳浮白身边,她没办法不爱他。

    她每一天,也都在感受到他无微不至的爱意。

    就像这天早晨,向芋在7天长假的第一天里,忽然睁开眼睛,突发奇想地想要去打网球。

    她刚坐起身,身边的靳浮白也跟着睁开眼睛,皱了皱眉:“十一期间又不放假了?要加班?”

    靳浮白的语气里没有丝毫不耐烦,完全是在疑问,说话的同时坐起来,抓了件睡袍披上:“我送你。”

    他眼里有未消的睡意,烟已经叼在唇间。

    向芋凑过去拿掉他的烟,柔柔地看着他:“不是上班,想去打网球,你别送我了。”

    “我都起来了。”

    “那你和我一起去打网球吗?”

    靳浮白盯着她手里的烟看了几秒,确定她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无奈地笑一笑:“走吧,和你一起去。”

    那家网球场自从向芋去后,又多了不少女顾客,据说都是受到了向芋的启发。

    在靳浮白回国之后,有人把向芋传得很神,说她手腕特别,很会勾人,惹得靳浮白抛弃她半年,也还是忍不住去网球场找她。

    这事儿向芋听两个人说起过。

    一个是唐予池,另一个,是靳浮白。

    住在一起之后,靳浮白很多时候同向芋聊天都不再隐藏,会讲一些他们圈子里的事情给向芋听。

    那天他靠在阳台挂断李侈的电话,笑着问向芋,听说你是个手段特别的女人?

    向芋不解地擡眸。

    他就凑过来,剥开她的睡袍,暧昧地问她:“哪里特别?嗯?我看看?”

    那段时间向芋知道通过靳浮白,知道了不少圈子那些人的事情。

    比如,为什么这段时间来网球场,她没有再遇见过小杏眼。

    她听说小杏眼的那个渠总,身边的小女孩不止她一个,腻了就换也是常事儿。

    向芋还记得一个多月前,小杏眼眼睛亮晶晶地笑着,伸出手腕,碎钻手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耳朵红红地说,他人特别好,今天还给我买了手链。

    男人!

    没一个好东西!

    她狠狠地把网球打出去,可能是因为心不在焉,向芋光荣负伤,崴了脚,只能坐在场地旁的椅子上晒太阳。

    靳浮白在另一个场地,趁他不在,她单腿蹦着去买了两支冰淇凌,吃一支,另一支放在脚踝,冰镇消肿。

    等他察觉到身旁的椅子上有人,安穗已经坐在她身边有一会儿了。

    会再次遇见安穗,是向芋没太想到的。

    但也不算意外,她早说过了,这圈子,真的不算大。

    向芋没准备开口,只淡淡看了安穗一眼。

    倒是安穗,很轻地冲她笑了笑:“向芋,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

    安穗把一缕头发掖在耳后,犹豫片刻才开口:“唐予池现在,还好吗?”

    “好啊,难道没你他还玩儿不转了?”

    向芋咬了一口冰淇淋,挑挑眉梢,十分好笑地反问,“不过,他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安穗有一双灵动清澈的鹿眼,她静静看着向芋时,让向芋不可控制地想起从前。

    那会儿已经高二了,唐予池非要当一个狗屎不良少年,大晚上的谎称补课,从家里跑出去和几个男生出去喝酒。

    喝多了又不敢被向芋的干爸干妈发现,第二天死鱼一样趴在早自习的教室里,给安穗发信息,说自己还没吃早餐,宿醉好难受。

    向芋这条咸鱼整整高中三年没有任何职务,只有那天替她拉肚的同桌带着“值周生”的袖标去检查卫生。

    结果在教学楼后的墙上,看见了安穗。

    安穗骑在墙头上,一双鹿眼朦胧着水汽,腿肚子直哆嗦,小声叫她:“向芋快来救救我。”

    “你在墙上干什么?”

    安穗手里紧紧攥着个塑料袋,里面有校外一家广受好评的小馄饨,透明的塑料密封盒里都是蒸汽,是热乎的。

    她脸红透了:“唐予池说他没吃早饭”

    学校食堂在上课时是不售货的,安穗一个三好学生,硬是在墙边摞了几块砖,□□出去买的。

    回来时悲催地发现,砖已经被值日生清走,下不去了。

    那天向芋为了帮安穗下来,两个女孩差点摔倒,安穗抱着馄饨勉强站稳,脚也还是崴了。

    因为这事儿,唐予池下早自习时被向芋叫出来狠狠骂了一顿。

    安穗单腿跳着在旁边劝向芋:“向芋,向芋我没事的,医务室的老师说我不要剧烈运动就好了,不要生气啦。”

    也许是因为她们也有过友谊,向芋并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看见安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收回视线,垂了垂眸子,把吃光的冰激淋棍放在身旁桌面上,戴上了墨镜。

    但安穗不知道为什么,十分想要同她聊天:“向芋,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我也是没办法的,我学习好有什么用?考上好大学有什么用?毕了业找工作不也还是那么一点钱。”

    她笑得凄凄惨惨,“我家里的条件,又不像你和唐予池,我还有一个弟弟,等着我嫁出去收了彩礼好给他买婚房。”

    向芋闭了闭眼睛。

    “我妈妈在我毕业的时候生病了,我需要钱,可是我不敢和唐予池说。他只是我的男朋友,和他说,我怕他会看不起我,我没办法开口啊,真的没办法。”

    安穗也许红了眼眶,声音也有些发颤。

    她说,在学校还好,我起码是好学生,出了校门,我也就是普通的公司小职员而已啊。

    向芋闭着眼睛,忽然打断她的话:“和那些男人开口,就是你找到的办法?”

    “你们这些出生在蜜罐里的人”

    安穗笑了一声,“不会理解的。”

    向芋皱眉,很想问问她,何必呢?

    无论是糟糕到什么样的人生,也总有光明磊落的路可走啊。

    可向芋没开口。

    也许在安穗眼里,她也是一个傍大款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说人家?

    也是这个时候,靳浮白拎着球拍从隔壁球场过来,一眼看见向芋微肿的脚踝。

    他站在大太阳底下,扬了扬下颌:“脚怎么了?”

    “不小心崴了一下。”

    靳浮白走过来蹲在她面前,小心托起她的小腿,皱着眉检查:“我叫医生来。”

    “别别别。”

    向芋真是怕了他的小题大做,每次她痛经,靳浮白都要把老教授折腾来。

    这次也就是崴个脚,肿了那么一点点,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抽风把什么骨科院长叫来。

    她摇着头说:“这几天我不打网球了,养一养就好。”

    靳浮白瞥一眼桌上的冰淇淋棍:“嗯,吃冰淇淋就好了,多吃点,也不会痛经。”

    向芋心虚地撇过头。

    两人的互动落在安穗眼里,她有很多诧异和不解:

    向芋不是靳浮白的情人吗?

    为什么看起来,他们的感情并不像情人那样简单?

    靳浮白帮向芋拿了球拍和包:“衣服别换了,回家吧。”

    “那午饭”

    “脚都这样了还惦记吃午饭呢?”

    靳浮白轻笑一声,“想吃什么提前说,我让厨子来家里做。”

    他背对向芋,半蹲下去,手掌勾了勾:“上来。”

    向芋单腿蹦上靳浮白的背,被他稳稳背住。

    “向芋。”

    身后的安穗叫了一声,却没料到靳浮白和向芋同时转头,看过来。

    很久以后,向芋回想起安穗的神情,很像是她小时候家里老人养的一只布偶猫。

    猫咪犯坏时会暗搓搓伸出爪子,想要挠你一下,但如果被人发现,只能收起利爪露出软乎乎的肉垫,冲着你轻声叫,喵。

    安穗对上靳浮白冷淡的目光,顿了顿,重新挂上笑脸。

    她对向芋说:“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