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来,车窗帘子给风吹开一道缝隙,月光如水,洒进来落在顾盈袖润泽如玉的美脸上,一个颗心提到嗓子眼,这当会儿要是给谁发现她与林缚同乘一辆马车,便有一百张嘴也辩不清,二公子林续宗怨气真盛,铁定不会给她跟林缚活路走。
顾盈袖跌坐在林缚的怀里,眼睛紧盯着给夜风吹得拂动的车门帘子,强作镇定的问道:“赵婶,谁在前头挡路?”
“婶子、七夫人,是我?”林景昌的声音隔着车帘子传进来。
顾盈袖松了一口气,侧回身手撑住软榻想换个姿式,却抓到条死蛇样的东西,隔着裤子入手还觉得温热,才省得自己还坐在林缚怀里,一手撑在林缚的大腿根子上了。顾盈袖不是纯情少女,当然知道手下撑住的是什么东西,手慌闪开,身子没有平衡好,再度朝林缚的怀里撞去,顾盈袖手忙脚乱,手撑着林缚的胸口、滑如脂玉的脸颊擦着林缚微髭刺人的下颔,心慌乱的坐到一旁去,在马车里还不敢弄出一点别的动静来,还要强装镇定的跟马车前的林景昌说话:“景昌,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林缚痛得厉害呲牙咧嘴也不能放出一点异常的声音,顾盈袖看着他脸上夸张的表情,又觉得好笑:真有那么疼吗?心里羞涩,还是将注意力放在马车外。
林景昌走到马车跟前,他也知道礼数,只是避免说话给其他人听见:“七夫人要是遇到秀才,一定要他有多远走多远,二公子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顾盈袖看着林缚黑暗中模糊的身影,对马车外的林景昌说道:“我知道了,我现在这样子也不去找他……”这会儿后面有马车过来,顾盈袖想着林庭训等会儿从宗祠出来,要是给他遇上,都没有借口挡他进自己的马车,没有时间跟林景昌在路边说什么,跟外面的赵虎他娘说道,“赵婶,送我回大宅,我有些累了,想早些回去休息。”
赵氏自然知道马车不能在路上耽搁,在前面牵着马往大宅方向走,顾盈袖的贴身丫鬟还有两个随侍的健妇,本来可以搭坐马车,现在也只能跟着马车走路。
林景昌看着七夫人敷衍两句就匆忙离去,还以为林缚这次闯的祸太大令一直都很关照林缚的林夫人也退缩了,林景昌看着夜色下的马车背景,长叹了一声,暗道:秀才啊秀才,你就自谋多福吧,连七夫人都帮不了你、都不敢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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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缚在想林景昌的事情,即使林景昌有些胆小,毕竟要留在上林渡,谁也不能开罪二公子,今天自己刀架在二公子的脖子上逼他当众跪下,是个人都知道二公子对自己恨之入骨,景昌还是跑过来找七夫人想借七夫人提醒自己,心里叹了一口气,暗道:日后有机会共富贵吧。
“你说你,该有多少人为你操心?”顾盈袖身子又探过去跟林缚耳语,担心给马车外面人听见,不耳语不行,只是刚才跌入怀、手撑住大腿根子的暧昧,这一刻在心里就像夜空中的皓月一般藏无可藏,怎么也压不住心间的绮思,身子却又要挨在一起商议对策,咬着耳朵说这样的话,恰如情人间的呢喃细语,顾盈袖只觉得身子有些发烫,努力使自己呼吸正常些,“真不知道你在白沙县经历了什么,现在也来不及细听你说这些。我想你应该已经打定好主意去江宁了,小五的话,你也听见了,那就不耽搁了。你们今天晚上不要回赵虎家了,在外面藏一夜,明天我还会到湖堰来走一趟,你过来再跟我见一面。”
“行,到前面拐角处,我悄悄下去。”林缚说道。
“你真不关心你今天救了谁?”顾盈袖问道。
“谁?”林缚问道。
听着林缚如此简洁的问话,顾盈袖恨不得在他胸口上捶一下,说道:“我二叔年前又被朝廷重新启用,在翰林学士院做了一段时间检修,这次到江东来担任巡察副使。他二十年没回过家乡,特意乘船走洪泽浦水道赴任,就想在石梁停几天祭拜一下祖宗,没想到江东会有人不欢迎他到来。”
“我就猜他是顾悟尘!”林缚说道。
“那你还偷偷摸摸的溜走,不让我二叔道一声谢?”顾盈袖嗔道,“下午时,二叔遣人来说过两天要登门拜访道谢,我二叔是很讲礼道的人,却料不到你今晚就要走路离开上林。”
“他离开石梁县都二十年未回,又怎么知道我受盈袖姐你的照顾呢?”林缚心想顾悟尘讲礼道也有限,到京城为官二十年未回,跟顾盈袖说道,“梁左任对林家子弟满腹意见,在县里识破刺客之前,我跟他们有言语上的冲突,没想到要邀功,也没有想到要留在那里自找不快,所以走了。”
“不知道二少爷林续宗有多大的决心,他要是真铁下心,只有周普跟赵虎跟着你,我不放心;明天我会跟二叔说,让你跟他们一起去江宁——行刺之后,石梁县会派兵护送我二叔。去了江宁之后,你还要万事小心。”
林缚没有说他身边不只有周普与赵虎两人,心想这些事日后再说给她听不迟。他不清楚顾悟尘给朝廷重新启用的细节,总之顾悟尘到江东担任按察副使,应该能让顾盈袖在林家不受别人欺负,也难道林庭训在骡马市里没有表现出一点要收拾自己的意思,原来林庭训也早知道午时坐在茶酒店的是顾悟尘。
“……”林缚差点脱口问顾盈袖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子是谁,无意间抓了那女孩子胸口——嗯,没想到年纪不大,还是蛮有料的。
“你在想什么?”顾盈袖疑惑的看着林缚右捏着左掌边缘走神。
“没什么,”林缚说道,“有些事,我明天见你再说。”
从宗祠到林家大宅路不长,说不了太多的话,这会儿听见前面有马蹄奔驰的声音,朦胧夜色下就看见两匹快马直冲过来,赵氏跟两个健妇急忙拉过马车避让,顾盈袖的丫鬟都吓滚到田沟里。看着快马擦着马车错过去,惊得这边马惊恐嘶鸣,平时跟在顾盈袖身边威风惯了的健妇破口大骂。
顾盈袖也吓了一跳,就感觉林缚轻握了一下她的手低声说:“我下去了。”林缚趁着别人不在意,下了马车。顾盈袖还有着手给他轻握的余温,心里想:真是胆大包天了,连老娘的手都敢摸!将车窗帘子掀起一角,看着林缚像鬼一样的贴着院墙的阴影走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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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看见个人影,赵虎迎过去,见是林缚,问道:“见到七夫人没有?”
“见到了,”林缚说道,“周爷呢?”
“我们在这里?”周普与吴齐藏着树丛里,就看见他们牵着马走出来,马嘴里衔着一枚细木棍,有绳子牵在马脖子上,这样马就是不会发出嘶叫。
“今夜就走?”周普问道。
“还要再留一天,你知道今天石梁县那几个刺客行刺的是谁?”林缚说道。
“是谁?”周普问道。
“就是刺客嘴里所说的应该羞愧得去跳河的顾悟尘,”林缚说道,周普不知道顾家的渊源,又跟他说道,“江东按察副使、都察院左佥都御史……”
“原来是号大人物,”周普问道,“他怎么跟石梁县知县在茶酒店吃饭?”
“这个梁左任也是素不得志之人,与顾悟尘同年中举,成为好友,不过梁左任考进士就考了九年,这才派到石梁县当了个知县。顾悟尘是在去江宁赴任途中,特意走水路绕到石梁县回家祭祖,与梁左任见面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真是热闹。到底是谁想要行刺他,不让他去江宁赴任?”周普问道。
“谁晓得?这里面水不会浅。”林缚说道,“我们今晚找地方藏一夜,明天我去湖堰见一见这位顾大人,对我们有好处。”
周普点点头,认识江东按察副使绝对是件有好处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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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在地方上设府县,没有明确的行省一级的概念。在州府之上,设宣抚使司执掌一地民政、设按察使司执掌一地诉狱并同时监察地方官吏、设提督府执掌一地军事统领辖内镇军,地方大权分由二司一府执掌。只有个别地方,或为抵御外族侵凌、或镇压民众举事、或平定强豪叛乱,朝廷会设置总督一职统领地方军政大权。总督非地方常设,所委官员悉是朝廷派出的使臣,没有固定的任期,朝廷可以随时在地方事靖之后将使臣召回,撤消总督一职。
按察使司,设按察使与按察副使,分别是正三品、正四品官衔。按察使司除了执掌地方诉狱之外,还作为中央都察院下派到地方的监察机构,承担有监察地方官吏的职责,按察使通常兼都察院副都御史、按察副使通常兼任都察院佥都御史的官衔。按察副使才正四品的文职,看上去品级不高,由于拥有监察地方官吏、上奏天听的权限,实际上却被视为只比宣抚使、提督、按察使略差的地方大吏。
按照林缚的理解,顾悟尘差不多等同于后世的省政法委副书记兼中纪委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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