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迷乱之年骆平淘气小辣椒方凌月老的恶作剧凌淑芬特殊罪案调查组九滴水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言情 > 池鱼思故渊 > 第49章 不要脸的男人

    第49章不要脸的男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嘴角边虽然还挂着笑,但怎么看都有几分落寞。

    池鱼有点手足无措,伸手抓着自个儿的裙子搓啊搓的,干笑道:“你挺好的,我这种人,喜欢不喜欢,没什么要紧。”

    “傻丫头。”沈知白喟叹一声,无奈地看着她:“这个时候你要安慰我,就该说一句你没有不喜欢我,别的话都安慰不了。”

    “可……”池鱼皱眉:“我若是撒谎了,那以后你免不了更伤心。”

    说她聪明吧,有时候又笨得可爱。可说她笨吧,这会儿却聪明得让人有些着恼。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哪怕是片刻的开心,也好过他一生不得欢颜。

    低笑一声,沈知白转头道:“罢了,我还要去找三皇叔问些事情,你随我一道进去吧。”

    “我……”池鱼看了一眼放在一边的饭碗:“我还没吃完呢。”

    从袖袋里拿出一包油纸包好的东西,沈知白递给她道:“外头这么冷,你坐在这里吃,饭菜都凉了,吃这个吧。”

    伸手接过来,只觉得这纸包热腾腾的,池鱼好奇地打开,就看见几个翡翠色的包子,只半个拳头那么大,精巧可爱又香气四溢。

    “这是什么?”池鱼一喜,立马跟着他往里走,边走边问。

    沈知白道:“这是隔壁街新出的翡翠包子,我路过闻着香了,就带了几个过来。原想当茶点给三皇叔和你尝尝,现在想想,还是你一个人吃来得好。”

    “为何?”咬了一口翡翠包,池鱼看着他道:“这么好吃的东西,自然是要匀两个出来给师父的。”

    “你师父定然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别的?”沈知白低笑:“就别让他糟蹋粮食了。”

    气?池鱼很纳闷,该气的是她才对,沈故渊好端端的,能气什么?

    然而,坐在花厅里吃完一包翡翠包的时候,池鱼果然瞧见自家师父沉着脸跨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个吊儿郎当的叶凛城。

    “知白找我有事?”拂袖在主位上坐下,沈故渊余怒未消,语气听得人心惊。

    沈知白却是从容,上前拱手作了礼便道:“父王让我来告诉皇叔一声,沈弃淮招供了,而且是全盘托出,将孝亲王的罪名定下了。”

    “哦?”沈故渊道:“那就是好事,余下的用不着我,你父王就能处置了。”

    沈知白挑眉:“您……不管了?”

    “为什么要管?”沈故渊没好气地道:“我看起来像个喜欢操心的人?”

    “可……”沈知白有点意外,眼下这局势,傻子都看得出来。孝亲王定罪之后,朝中势必是要以三皇叔马首是瞻的,先前因着妖怪的传言,三皇叔在朝中威信尽失。孝亲王要处置,便正是三皇叔重新树立威望的时候。

    结果他竟然不想操心?

    “我这个人,闲散惯了,要不是沈氏一族有难,我也不会来蹚这趟浑水。”沈故渊翻了翻眼皮:“比起我,这些事你父王来做更合宜。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最后只管往我身上推,说是我断的案定的罪,沾不着他老人家分毫。”

    沈知白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道:“昔日幼帝病重,三皇叔假死,孝亲王知自己是沈氏一族唯一嫡血,夺位之欲瞬涨。而如今,三皇叔也处孝皇叔当初之地位,反倒是对什么都不在意吗?”

    沈故渊伸手撑了额角,睨着他道:“你这话,将幼帝置于何处?”

    幼帝再小,那也是正经登基的皇帝,眼下可还活得好好的,沈知白就敢来质问他为什么不争权了?

    “知白失言。”沈知白皱眉拱手:“只是人之常情,难免有此一问。”

    幼帝除开身份不谈,只是个住在宫里的小孩子罢了,身边没有死忠的人,也没有护着他的人,上位者想除掉他是很容易的事情。孝亲王都选择除掉他,那这个失散多年,与幼帝没有什么感情的三王爷,不是更该除掉他吗?

    冷笑一声,沈故渊看着他道:“人之常情与我无关,有我在一日,谁也别想打幼帝的主意。”

    池鱼一顿,很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沈故渊施施然坐着,一副慵懒的样子,可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光闪过,似战场上最利的长剑,又似护着幼崽的狼王的獠牙,震得人心惊。

    沈知白觉得不可思议,可看三皇叔这神情又不像作假,僵硬片刻,只能正儿八经地朝他行礼:“有三皇叔在,知白就放心了。”

    气氛好像有点沉重,池鱼笑眯眯地转移话头:“啊对了,余幼微怎么样了啊?”

    沈知白顺着她的话就道:“说起这余幼微,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本就是个被宠坏的千金小姐,先前被沈弃淮折磨得够呛,精神不太好。如今又被三皇叔一句话给扔进了大牢,听闻天天在嚎哭呢。”

    池鱼咋舌:“余丞相没救她的意思?”

    “怎么没有?”沈知白斜眼看了看主位上的人,努努嘴:“这位拦着呢,在孝亲王和沈弃淮定罪之前,怕是别想出来了。”

    池鱼“咚咚咚”跑去沈故渊身边,瞪眼道:“您这还叫从不记仇?”

    过这么久了,她都已经释怀不想再去跟她计较了,谁知道他竟然还这般针对人家。

    “这叫记仇?”沈故渊眉头皱了起来,义正言辞地道:“区区丞相之女,竟然能去天牢里捞出死囚,这说明了什么?说明那号称守卫森严的天牢,也是个被权力腐蚀的地方!此事若是不把她扣住,一五一十地问清楚,那下一次被放出去的是不是就是沈弃淮了?”

    池鱼想了想:“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沈故渊道:“后宫尚且不可干政,余承恩却任由她女儿胡作非为,他没管教好的女儿惹了祸,难不成要让朝廷来承担吗?我按照律法将她关在大牢里审问,是故意刁难吗?”

    有理有据的,听得池鱼连连点头:“的确不是故意刁难。”

    旁边的叶凛城伸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咬牙道:“真是好骗!”

    “嗯?”池鱼疑惑地抬眼看他,沈故渊更是一声冷笑扔过去:“我说得不对?叶公子要是能找出我的所作所为有半分与律法相悖之处,那我今日就认了这个‘心胸狭隘’之名。”

    “我哪里敢呐?”叶凛城翻了个白眼:“我是一介草民,你们个个都是皇亲国戚,你们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哎。”沈知白抬手道:“郡马谦虚了,你既然与池鱼完了婚,那自然也算是皇亲国戚之列。”

    此话一出,沈故渊眼神一沉。

    沈知白余光瞥着,颇觉有趣,两步走到叶凛城身边,接着道:“不过你们这婚事办得低调,朝中难免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不如,等这些事都处理好了,再补池鱼一个婚宴?”

    叶凛城作恍然大悟状,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看了看池鱼。

    池鱼皱眉,刚想反驳,就看见沈知白背对着沈故渊,连连朝她挤眉弄眼。

    啥意思啊?池鱼有点茫然,歪着脑袋看了他半晌,疑惑地闭了嘴。

    “说起这桩事,我倒是想起来了。”沈故渊道:“明日就是个黄道吉日。”

    “哦?”沈知白笑着扭头问他:“宜嫁娶吗?”

    “不。”沈故渊站起来,淡淡地道:“宜出殡,宜和离。”

    说罢一挥手,衣袍烈烈地就往外走了。

    池鱼目瞪口呆地看着,旁边的叶凛城和沈知白倒是有默契得很,相互看一眼,竟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被他们的笑声吓得一抖,池鱼目光古怪地看了沈知白一眼,活生生像是在这院子里看见了第三个神经病。

    “你们笑什么啊?”

    沈知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向苍白的脸上都泛了红,眼波潋滟地道:“你不觉得,你师父生气的样子,当真是可爱极了吗?”

    池鱼缩了缩脖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只见过自家师父生起气来吓死人的样子,半点不觉得可爱。

    “你跟她这个榆木疙瘩有什么好说的。”叶凛城伸手搭上沈知白的肩膀,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这丫头心里除了她师父就没别的了,只看得见她师父的好,哪里能明白咱们想看那三王爷生闷气的心情?”

    池鱼龇牙:“谁说我只看得见他的好了?他坏起来也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比肩的!”

    “这么坏吗?”叶凛城挑眉,指了指沈知白,又指了指自己:“那你为什么不选咱们哥俩啊?瞧瞧,老子威猛无比,潇洒万千,这小侯爷气质如华,也是上等美玉,哪里差了?”

    宁池鱼嘴角抽了抽:“别的我都先不反驳,您能告诉我,您什么时候和小侯爷成的‘哥俩’吗?”

    沈知白气定神闲,顺着叶凛城的话就道:“一见如故,再见交心,自然就是哥俩好了,况且,我发现我和这位叶公子,好像有个共同的爱好。”

    共同的爱好?池鱼皱眉:“叶凛城喜欢偷东西、打架、调戏姑娘,小侯爷喜欢诗书乐器、人间正义。恕我直言,两位的爱好,怕是差得远。”

    “你不懂。”叶凛城眯眼痞笑:“还是先去给我准备早膳吧。”

    “啥?”池鱼眨眨眼:“你不是才吃过吗?”

    叶凛城磨了磨牙:“跟三王爷在一起,能吃得好吗?桌子都被掀了,我肚子很饿!”

    “那……”池鱼点头:“那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快去快回啊。”叶凛城朝她挥手。

    瞧着池鱼走远了,沈知白用惊异的目光看了这叶凛城一眼:“她为什么这么听你的话?”

    叶凛城抱着胳膊扬了扬下巴:“那是我有本事。”

    “这也太有本事了。”沈知白苦笑:“自从她察觉我的心意开始,我跟她之间,就没能再亲近。”

    “老兄,这就是你笨了。”叶凛城摇头:“宁池鱼这种傻姑娘,喜欢你还好,随意你怎样她都会跟着你。但要是不喜欢,你还凑上去让她知道了,她定然是要赶你走的。”

    沈知白愣了愣:“叶兄高见啊。”

    “不敢当不敢当。”叶凛城叹了口气:“我也只是瞧着她傻,欺负她让她欠了我人情,好继续懒着不走。”

    沈知白顿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叹了口气。

    “老子心情不好了。”叶凛城眯眼:“咱们去看看三王爷吧。”

    “心情不好还去看他,那岂不是心情更不好?”沈知白挑眉。

    冷笑一声,叶凛城抹了抹嘴角:“那可不一定。”

    ……

    沈故渊坐在书房里冷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最近太过暴躁,这样下去会一直无法断绝七情,实在不妙。

    深吸一口气,他平和了面容,捏着自己的一缕白发,心里暗暗发誓,往后不管遇见什么,都要冷静,不能再失态发怒。

    誓刚发完,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沈知白裹了白狐披风走进来,笑眯眯地道:“还是三皇叔在的地方最暖和,外头又要下雪了,借皇叔的地方避一避,喝两盏茶,皇叔不介意吧?”

    扫一眼他这方才还没有的披风,沈故渊淡淡地道:“不介意,但我看你不冷。”

    “要是不冷,我才舍不得让人去马车上把这披风拿来呢。”沈知白叹息,目光眷恋地看着身上的披风道:“这可是池鱼的心意。”

    的确是很重的心意,一针一线的,那丫头绣了许久。

    沈故渊轻嗤一声,继续低头看书。

    没过一刻钟,书房门又被推开了,叶凛城蹿进来,呵着热气道:“哎呀冷死了!”

    额角青筋跳了跳,沈故渊深吸一口气,暂且按捺了下去,抬眼,目光凉飕飕地看向他:“你也是来取暖的?”

    “王爷聪慧啊。”叶凛城痞笑:“我等会儿还要用膳,总不能在那冰冷的饭厅里用吧?饭菜会凉的。”

    扣了书,沈故渊皮笑肉不笑:“是谁告诉你们,我的书房,可以随意进出的?”

    两人坐在软榻左右,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池鱼啊!”

    端着饭菜刚跨进门的宁池鱼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道:“我怎么了?”

    沈故渊忍了忍,抬眼睨着她问:“你把我这书房当成什么地方了?”

    这眼神可吓人了,池鱼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转身往外走:“抱歉,我走错地方了……”

    “站住!”沈故渊眯眼:“我没让你走。”

    “啊?”池鱼回头,端着红木雕花托盘,很是无辜地道:“又不用走了吗?”

    真是要被这傻子给气死!沈故渊捏了捏拳头,深吸一口气,将火气压下去一些。

    他是神,神不能有这么大的火气,要是不在人间消磨掉,再回天上,怕又是要让万神忌惮。

    眼里重新归于平静,沈故渊和蔼地问:“你端着饭菜干什么?”

    池鱼低头看了看,把饭菜放到了叶凛城面前的矮几上:“他说他没吃早膳,我去拿的。”

    “这府里是没丫鬟了,要你去拿?”沈故渊冷笑。

    叶凛城舀了一口汤,吧砸了一下嘴道:“王爷这就不懂了,有一个词叫‘举案齐眉’,形容的就是夫妻之间的恩爱。”

    池鱼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神一沉,狠狠一脚踩上叶凛城的脚背。

    吃痛闷哼,叶凛城瞪眼,小声道:“你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池鱼咬牙,声音从牙齿缝儿里传出来:“你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

    “说个实话而已,有错吗?”叶凛城很委屈:“你重色轻友!”

    微微一噎,池鱼收回了脚,恶狠狠地威胁他:“安静吃饭别出声!”

    旁边的沈知白瞧着就笑了:“我倒是觉得,比起举案齐眉,更恩爱的怕是‘打情骂俏’了。”

    池鱼脸都绿了:“小侯爷,你也跟着起哄?”

    “不起白不起啊。”沈知白余光扫了那头书桌后头的人一眼,戏谑地小声道:“你难道就不想看看你师父吃醋的样子?”

    沈故渊这种人,会吃醋?池鱼有点不信,但听他这么一说,也忍不住朝沈故渊的方向瞥了瞥。

    那红衣白发的人安静地坐在书桌后头,仿佛压根没听见他们这边在说什么,已经又拿起了书,认真地翻了一页又一页。

    撇撇嘴,池鱼朝他们耸肩:“不可能的,他清冷得很,哪里会有这些心思。”

    叶凛城挑眉,笑得坏里坏气的,伸手就将她拉了过来:“我跟你说……”

    毫无防备被这么一拽,池鱼直接扑在了他身上,手抵着人家胸口,大眼瞪小眼。这么近的距离,从后头看是个什么光景?

    “啪!”书桌上碎了一盏茶。

    池鱼惊得回神,立马站起身回头看,就见沈故渊平静地松开手,扫了一眼碎在底座里的茶杯,淡淡地道:“这胎也太薄了,受不得力。”

    叶凛城当即笑出了声,沈知白眼里也是趣味盎然,大着胆子打趣了一句:“皇叔,这可是官窑出来的上等瓷器,断断没有受不得力的道理。”

    沈故渊冷哼,目光深邃地盯着自己的手瞧。

    池鱼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抽出手绢给他按住:“流血了!”

    “划伤而已,不碍事。”沈故渊想抽回手。

    池鱼一把就将他抓住,低喝了一声:“别动!”

    这伤口里还有碎渣子在,鲜血淋漓的,哪里就不碍事了?池鱼又急又气,语气都变了:“你给我按着,我去拿药箱!”

    说罢,扭头就跑了出去。

    软榻上的两个人笑不出来了。

    沈故渊勾唇,捏了捏帕子,斜眼看过去:“举案齐眉又如何,打情骂俏又如何?”

    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叶凛城“刷”地就站了起来,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的书桌上,恨声道:“堂堂王爷,还用苦肉计,不觉得丢脸吗?”

    “是啊。”沈知白脸也沉了:“你就是欺负池鱼心好。”

    “我有欺负她吗?”沈故渊挑眉,满脸疑惑:“我方才好像是说了‘不碍事’,她自己紧张的。”

    “你!”叶凛城气极反笑:“有机会我倒是想比一比,王爷这脸皮和城墙孰厚?”

    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落在身前的白发,沈故渊幽幽地道:“你没听池鱼说过吗?”

    “什么?”

    “我这个人。”他抬眼,朝着面前这两个人勾了勾唇:“向来是不要脸的。”

    “……”

    门外有脚步声飞快地靠近,沈故渊收敛了神色,当真不要脸地“柔弱”了起来——捏着手指往椅背上一靠,脸色发白。

    沈知白连连摇头:“这脸翻得比书还快。”

    叶凛城沉声道:“你这话可太抬举书了。”

    池鱼没听见他们说什么,着急地跑回沈故渊身边,连忙拿开手绢,先用针把他伤口里的碎瓷片给挑了,然后拿药膏来,细细地抹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她絮絮叨叨地道:“多大的人了,茶杯都不会放?”

    沈故渊闷哼两声,淡淡地道:“一时走神罢了。”

    池鱼看得心疼,包扎好他的手指,扭头又继续翻郑嬷嬷的药箱,企图再给他找点内服的药。

    沈知白唏嘘地道:“也是咱们瞧见皇叔只伤了手指,要是没瞧见的,还以为皇叔要薨逝了呢。”

    叶凛城翻了个白眼:“正好明日宜出殡。”

    “瞎说什么呢?”池鱼扭头就瞪了这两个人一人一眼,放下药箱,一手推一个,把人往门外赶。

    “哎哎哎!”叶凛城连忙扒拉住隔断:“你干什么?外头很冷的!”

    池鱼没好气地道:“你同小侯爷在一起,热闹得很,哪里会怕冷?花厅里也有地龙,请两位过去喝茶吧。”

    沈知白抿唇:“那你留下来干什么?”

    “我?”池鱼一脸正经地道:“当然是照顾师父了。”

    “池鱼啊。”沈知白揉了揉眉心:“你师父是能一招打败沈弃淮的绝世高手,一点皮外伤而已,真的不需要你照顾。”

    为难地看他一眼,宁池鱼道:“我觉得,他需不需要我是一回事,我想不想照顾是另一回事吧。”

    痛苦地捂了捂心口,沈知白抓着叶凛城道:“叶兄,咱俩还是走吧。”

    叶凛城皱了皱脸,被沈知白拉着,幽幽地朝池鱼吐出四个字:“重色轻友!”

    然后就被拖出去了。

    门关上,池鱼松了口气,回到书桌边,就见沈故渊还拿着书还在。

    “师父真是好学。”搬了凳子去他身边坐下,池鱼继续捣鼓药箱,一边捣鼓一边道:“怪不得郑嬷嬷常夸你,说你是天上地下,做事最认真的一个。”

    沈故渊挑眉,抬眼看她:“你跟郑嬷嬷聊我?”

    “嗯。”池鱼道:“郑嬷嬷经常跟我讲你的事情,刚开始我听不明白,因为不知道你的身份。现在回头想来,也大抵知道了你不少事情。”

    沈故渊放了书,微微调整了坐姿:“知道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池鱼耸肩:“也没什么,郑嬷嬷说你是飞升的神仙,一到天庭就不太受人待见,没有人敢接近你,也没有人教你天庭的规矩,是月老收留了你。”

    沈故渊垂眸:“她可真是话多。”

    每过一百年,凡间总能出那么几个天赋异禀的人,在机缘巧合之下飞升为仙,按照飞升后的法力定下品级,归于天庭。然而,他有点特殊。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天,也不记得在上天之前自己是谁,从哪儿来的,做过些什么。但,他脾气不好,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就将来检验他法力的神官打了个半死。

    大概是那一架他特别英勇吧,立马就有很多神仙来跟他切磋,但是仙界的规矩有点奇怪,这切磋,竟然是一群人一起上来同他打。

    这就打得有点久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功夫怎么这么好,打退一批又来一批,又接着打。这些人一边打还一边喊什么捉拿逆贼,吓得他立马把人群里一个长得最像“逆贼”的人给打晕了抓了起来递给他们。

    后来么……来了几个和善的老头子,劝他要消消脾气,当神仙不可随意动怒,否则要招致大灾祸。

    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听老人家这么说了,也就照做。

    然而,打那之后,再没人敢靠近他,也没人来给他定品阶,更没人告诉他天庭的规矩是什么。

    他就一个人在南天门站了好几天,直到月老出现,眼睛发亮地将他带回了月宫。

    他是个念恩的人,就凭月老收留他这一点,他就在月宫老实待了五十年,甚至想继承月老的位置,让他可以退下来休息,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天上是什么样子的啊?”池鱼眨巴着眼道:“说实话,我很好奇。”

    “凡人在天上活不下去的。”睨她一眼,沈故渊道:“你是要性命还是要满足好奇心?”

    连忙摆手,池鱼道:“那我还是保命好了,郑嬷嬷跟在你身边好像很久了,我想知道天上什么样子的,问她就好。”

    沈故渊有点奇怪:“你为什么不问我?”

    这还用问?池鱼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道:“你一向没什么耐心,怕是没讲两句就会赶我走。”

    这倒也是,沈故渊点头,看了看自己手指尖上扎着的蝴蝶结,半阖了眼帘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没走吗?”

    池鱼抿唇:“您上次说,还有别的事情没做完。”

    “嗯。”沈故渊道:“在黎知晚成亲那日,你得帮我个忙。”

    “好。”想也不想就答应,池鱼道:“师父尽管吩咐。”

    黎知晚的婚事就在月末这一天,因着也算相识一场,池鱼提前去了黎府。

    黎太师府上张灯结彩的,看起来喜庆得很。池鱼想着人家成亲也挺忙,应该没空见她吧?所以只让个小丫头把贺礼送去黎知晚的闺房了。

    然而没想到,那小丫头不到片刻就跑回来,笑吟吟地道:“郡主这边请,我家小姐在等着您呢。”

    挑了挑眉,池鱼跟着她走。

    黎知晚穿着大红的嫁衣,盖头已经半遮了凤冠,然而瞧见她进来,她起身就朝她拜了下去:“郡主。”

    池鱼吓了一跳,连忙让周围的人把她扶起来,担忧地看了看她的脑袋:“这么重的凤冠,你也不怕磕下去把脖子折了?”

    黎知晚掩唇微笑,眼里满是水光:“我一直盼着您来,就想跟您行个谢礼,没有您,我怕是要抱憾终身。”

    池鱼有点莫名其妙:“虽然我的确是想帮你,但最后不是也没帮上吗?”

    “您帮了大忙了!”黎知晚拉着她的手左右看了看,去了隔壁一间空置的厢房。

    “上次没来得及跟您说个明白。”黎知晚低声道:“您可知道,后来我与仁善王爷的婚事,是怎么取消的?”

    池鱼愣了愣,垂眸:“那天晚上过后我就出了王府,一直没打听消息,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黎知晚微笑道:“您是不是觉得王爷伤了您的心,所以后来急吼吼地要嫁人?”

    “也不全是。”池鱼叹息:“也是有要报答他的意思在里头。”

    “你是不知道,先前的时候,仁善王爷半点也没有要取消婚约的意思,无论我怎么求他,他脸色都没点变化的。但就在你离开王府之后,他派人来传话,让我等着。”

    “我本还担心他强行要来提亲,谁知道,他竟然把唐公子带来了。”

    想起那天的场景,黎知晚笑得眼里全是星星:“他们带了聘礼来,我爹一听是王爷要替人求亲,脸都黑了。正想发火呢,仁善王爷就道——这位是唐大殿士的嫡子,唐无铭,也是本王打算好生提拔的青年俊才,先给太师见个礼。”

    模仿着沈故渊那淡然的语气说完,黎知晚笑道:“你可是没看见,我爹瞬间就变了脸色。最近内阁也有官职变动,那唐大殿士可是和李大学士平起平坐的人,两人在内阁都是大人物,他的公子,自然与我是门当户对。”

    池鱼明白了:“你爹是看出来三王爷不想娶你,打算发火,但转头一看他给的台阶不错,为了保住黎府的颜面,顺势推舟地就应了?”

    “是啊!”黎知晚捏了捏手帕:“我本还想着,这桩婚事不成,定然得被爹爹打上一顿,半年出不得门。可三王爷如此一来,我不仅不会受罚,反而是立马就能嫁给唐公子了!”

    “我想了许久也没明白王爷为什么突然愿意帮我,但在收到你要成亲的消息的时候,我反应过来了。”看她一眼,黎知晚微笑:“王爷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我一把的,他在意你,所以你帮我,他就帮我。”

    池鱼心里一动,莫名地觉得有点鼻酸:“他没跟我说过这些。”

    “仁善王爷那么寡言少语的人,哪里会说这些小事?”黎知晚摇头:“而你,你是个耿直爽快的姑娘,也猜不来这些心思,所以难免就有误会。”

    深吸一口气,池鱼笑了笑:“无妨,我现在知道也不晚,师父他对我好,我不生他气了。”

    “那就好。”黎知晚笑眯眯地道:“您先去外头歇息会儿吧,我还得梳妆呢。”

    “好。”池鱼点头,转身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

    黎知晚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你慌什么?”池鱼哭笑不得:“我只是想多问一句,你很喜欢唐公子吗?”

    脸上染了两抹红霞,黎知晚点头:“若是不喜欢,我也不会放着仁善王爷不嫁,都非要嫁给他了。”

    这句话很有说服力,池鱼点头:“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多谢郡主。”黎知晚颔首,再抬头的时候,宁池鱼已经走得没了影子。

    松了口气,她拍拍心口道:“吓死我了,还以为她发现了。”

    沈故渊从屏风后头走出来,神色淡然。

    “王爷。”黎知晚低头行礼,笑着道:“可还满意?”

    淡淡地“嗯”了一声,沈故渊道:“多谢。”

    黎知晚连连摆手:“小女可承不起您一个谢字,太重了,会折寿。您啊,也先去外头看看热闹吧。”

    颔首应了,沈故渊一挥袖子就离开了厢房。

    池鱼在人群里左找右找,怎么都没见着一起来的自家师父。

    正晃悠呢,突然就撞着了个人。

    “你做什么?”沈故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

    池鱼连忙站直了身子,嘿嘿直笑:“您不见了,徒儿自然是要找的。”

    沈故渊有点欣慰,这终于回到以前的模样了啊。

    然而她下一句就是:“不是还有忙要我帮吗?”

    沈故渊看她一眼,顺手就指向人群里的一个人:“把她腰间那个紫晶坠子偷过来。”

    啥?池鱼瞪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一个灰白色连襟长裙的夫人站在人群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也是黯淡得很。

    “这不厚道吧?”池鱼犹豫地道:“人家看起来心情就不太好,与您也不可能有什么仇怨,无缘无故的,您偷人家坠子干什么?”

    沈故渊垂下眼皮来盯着她,微微皱眉。

    宁池鱼提着裙子就往那人群里挤!

    师父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不能问太多为什么,这个脾气不好的人会发火的!大庭广众,又是大喜的日子,她可不能让这位爷把黎知晚的婚事给搅黄了。

    偷东西这种事,池鱼不是不擅长,但凑近这位夫人身边,发现她身上有很好闻的清香,池鱼犹豫了一下,看了沈故渊一眼。

    真的要做这种缺德事吗?

    沈故渊认真地点了点头。

    深吸一口气,池鱼掏了匕首,在路过那位夫人身前的一瞬间,将她紫晶坠子的绳子给割了。

    小贼抱着赃物,心虚地跑回自家师父身边,夹着尾巴似的问:“咱……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哪儿也不用去。”沈故渊道:“等着。”

    看了看手里的紫晶,池鱼果断往自家师父怀里一塞:“你让偷的,你拿着!”

    白她一眼,沈故渊道:“幸好叶凛城没把你带走。”

    池鱼一愣,有点意外地看着他道:“师父这是在庆幸我还留在您身边?”

    “不。”沈故渊淡淡地道:“我是说,当真把你带走跟他一起去偷盗,你一定是最先被人发现的那个,到时候一定拖累得他一起吃牢饭。”

    池鱼:“……”

    泄气地垮了肩膀,她呆站在自家师父身边,正走神呢,就被旁边跑过去的意个姑娘撞得一个趔趄。

    “啊!”那姑娘显然自己底盘也不太稳,摇摇晃晃的,直接就往沈故渊身上倒。

    沈故渊反应极快,伸手勾住池鱼的腰,往前跨了半步。

    “呯”地一声,地上扬起些灰尘。

    池鱼探头看了看地上那姑娘,咋舌道:“这正常情况下,你不是该很有风度地扶人家一把吗?”

    将她的身子扶正,沈故渊认真地问:“我这个人有风度可言?”

    打了个寒战,池鱼僵硬地摇头,看着人家姑娘的眼里,瞬间带了同情。

    “三皇叔……”地上的姑娘爬起来,眼泪汪汪的:“人家好不容易赶过来拜见您,您怎么这样对人家?”

    皇叔?池鱼挑眉,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位姑娘。

    能喊皇叔的,自然是跟她一辈的郡主,上一辈的王爷生女儿的不多,除了她老爹之外,好像就只有个怀王。

    怀王之女,叫什么来着?

    沈故渊平静地看着,没搭腔。

    那姑娘被盯得头皮发麻,也不指望能被他扶起来了,连忙自己站起来,行礼道:“怀王白宗之女白妙言,见过三皇叔。”

    白妙言?池鱼觉得好像是听人聊起过,这位郡主似乎……很是活泼。

    “起来吧。”沈故渊道:“你可真是会挑地方拜见啊。”

    人家正准备婚事呢,四处都是人,本也不是个正经拜见的地方。池鱼以为沈故渊这种性子是不会介意的,然而他竟然直接这么说了。

    白妙言有点委屈:“皇叔恕罪,人家只是太想见见您了,您的威名,妙言这一路上听了不少。”

    “哦?”沈故渊没应声,倒是池鱼眼睛亮了,连忙问她:“都有些什么威名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