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清看了看,果然还有几个人也有这“福利”。
面对钟扬盛情难却,谢思清勉强吃了点。
下午回来,拍摄继续。
主角得到他的女神之后这段日子,是他有生以来最得意的时光。
竟然可以每天和她说些情话。
“喂,”女主角问,“我暗示你能在一起的那一刻,你是真心觉得非常非常开心的吗?”
“当然……”
“那,怎么个开心法?你要形容一下。”
“当时,我只觉得,我的肋骨全都要被我的心跳给打断了。”
他继续养着那锦鲤。
男主角觉得,自己是神祇。
不管他有什么愿望,锦鲤都会替他实现。就连想要变得帅些,这种要求都能做到。
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手掌之,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所有人的嫉妒和羡慕,让他渐渐地忘了原来的自己。
放佛,他一生来就是这样。
过去那些,就像是一场梦。
男主角没有办法接受那段不堪。
他想,有这锦鲤,也是运气。运气,本身就是一种实力。靠按锦鲤又怎样?他就是比人强。
男主角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这辩驳。
他有点上瘾了。
不知不觉一个月已经过去。
按照从前计划,应该放生锦鲤。
可是,男主角却一天拖过一天。
每晚都想,明儿就不用了,然而,一夜过后,当他有了新的欲望,还是会再次拿出来,说,最后一天,今天真的是最后一天,再多一次,没有事的。
每天都是最后一天,日复一日。“明儿”这个东西,总是有无限多。
最后,他又告诉自己,如果突然只能依靠自己,也许女主角会离开他。等感情稳定点,就真的不用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爱情,爱情总是没有错的。于是,终于,连“今天真的是最后一天”的催眠,都省了。
主角会继续当着别人口中完美的男人。
狗屁领导,甚至公司高层,看见了他都会露出笑容。
男性看他带着眼红,女性看他含情脉脉。
从前上班无比痛苦,现在一切全都变了。
这种感觉真好。
他爱上了各种比拼。
不,准确地说,是在各种比拼当中胜出的滋味儿。
过去不能理解,现在终于明白。
他实在是飘飘然了。
按照剧本,就是这样。
但是,钟扬一直担心的事果然发生。
“停。”再次说出这个字时,钟扬感到有些头痛。
他指了一指邵羽:“感觉还是不对。”
“……”
谢思清也发现了。
其实,也说不出来是哪个动作或哪个表情不对,他对于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演的揣摩是正确的,然而就是不太自然、看起来假。
邵羽就是没有那种“我想要的我全都有”那种自傲张狂的劲。
所以,给他讲戏也没什么用,因为道理他都明白。
其实,邵羽本就不太适合这种情节。
他总是很淡很温和的。总体来说,好的演员全都性格外放,可以很清晰地表达多种感情,但是邵羽不是。在谢思清发现他前,他也一直默默无闻。说谢思清成就了他,并非没有任何道理,因为谢思清电影的角色非常适合他,其他剧本就不一定。
现在,谢思清被杀了之后,就更无法充分驾驭这场。
谢思清也叹了口气,对钟扬说:“如果你的自恋能够分他一点就好了。”
钟扬:“……”
然后,又一次要重来。
钟扬之前讲戏讲过多次,现在却是觉得有些累了。
“邵羽……”邵羽旁边的张天晓说,“我不太懂……这一场戏真有这么难吗?角色这种思想对你来说很难理解?你想要什么难道会没有……?你和这一场的男主角明明就是差不多的呀。”
邵羽笑笑:“我想要的,偏就没有。”
“……嗯?”
“而且,是唯一想要的。”
张天晓还是那一句:“……嗯?”
“不提这个。”邵羽又说,“我再试试。”
但是钟扬却是让张天晓暂时离开一下子。
然后,他对邵羽说道:“即使与戏无关,我也想对你说,不要总是留在过去不肯继续自己的路——积极一点,任何事情都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云淡风轻。”
“……嗯?”
“我知道那人是谢思清。我不小心看了出来。不过我不会去多嘴的。”
“……谢谢。”邵羽笑了一下:“不过,对我来说很难。”
钟扬语气没有起伏:“只要愿意,没有什么难的。”
邵羽看了钟扬一眼:“那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
邵羽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后却放弃了:“算了……本来我还想说‘等你同样对人有了这种感情,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就会明白‘,不过,我也不知道是应该祝你能够遇得到,还是祝你不会遇到。如果同样求而不得或者生死两隔,那将会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钟扬好像想到什么,看了看他的副导演,一时之间竟然语怔。
谢思清还没见过钟扬会这样。
“你……”谢思清有一些笨拙,“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没有死?”
“……嗯?”
“就是,也许他没有死……”
邵羽有些不能明白,“警方已经找到他的尸体。”
“我的意思是,”谢思清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宇宙这么大,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也许……也许……他只是肉体消亡了,但灵魂却仍然在这世上……比如,在另一个身体里面。”
“不会。”邵羽垂下眼睛,“如果他没有死,为什么不找我?”
“……”谢思清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是没想过。
他也相信邵羽会保守这秘密。
但是,他总觉得,这是个让邵羽能重新开始的好机会。
如果依然留在邵羽身边,也许邵羽真会永远都是当初那样。
不过,现在,看着邵羽这样,谢思清却有些迷茫了。
难道,还是该告诉他真相吗?
心里虽这么想,表面却依然说:“那个,如果真的不在人间,可能还有另个世界也未可知……只是我们没有办法察觉得到。基督教说,大家最终可在天堂里再次相见……佛家也讲六道轮回三世因果,今生的因来世的果,有缘的人总在身边,今生你对他做的事来世将会有好的结果。所以,说不定死后或者来世真的还会在一起呢。”
其实谢思清同样不信,但他发现对于失去亲人朋友的人,这些话总是能有点作用。
邵羽怔了半晌,然后才摇摇头:“不可能的。”
“……什么?”
“总之,不可能的。”
谢思清觉得很疑惑。
之前曾经谈过宗教话题,有次甚至就是同个话题,当时邵羽并没说过不可能的,反而会说真的如此倒也不错,好像真的这么期待一般。
这句“不可能的”大概并不是指宗教里的“天堂”或者“轮回”是不可能的。
那么……是说即使有天堂或轮回,也不可能再次相见?
为什么?
他做了什么,才会觉得,不会去天堂?
他这一世又有了什么样的“因”,才会觉得,来世他们之间也不会有好的结果、不会再在身边、甚至无法进入“人”这一道?
仔细想了一想,谢思清只觉得一阵凉意从脚底直窜到了头顶。
放佛一盆冰水当头浇了下来。
“不可能的”这四个字,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即使是聪明如钟扬的人,都绝不会投以任何注意。
但是,偏偏是谢思清。
是当事人。
谢思清不知道,是自己这回真的敏锐,还是又一次不靠谱的脑补。
谢思清觉得更加混乱了。
最开始,他认为凶手是钟扬。
再然后,觉得大概是池文越。
现在,邵羽突然有了嫌疑。
头脑飞快地转之时,谢思清突然想起一件事。
就是他一直觉得池文越杀人哪里说不通。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池文越到他家来时,手里拿着烟和打火机,因为自己并不抽烟,所以他直接带着烟和打火机进了屋。
自己的被杀,明显是有预谋的。
一个打算杀人的人,而且在进屋10分钟左右就动了手,应该不会还要攥着这么两样东西。
难道……谢思清只觉得眼前直发晕,难道,是邵羽吗?
但是,只凭这个理由,实在有些勉强。
邵羽刚才说的“不可能的”其实可以有很多种解释——比如,宗教都是胡说、死了就是死了,或者,他曾经做过什么其他的事情,再或者……
其实没有什么真的证据。
至于钟扬,没有正面证明,也没负面证明。
池文越呢,既有面证明,也有负面证明。钟扬说他有些奇怪,但他进屋之时握着烟和打火机。虽然,两边说服力都是不太够。钟扬看着奇怪未必真的奇怪,烟和打火机也不是一定就不会拿着。
那么,到底是谁?
钟扬、池文越、还是邵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