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熟人作案在言外狼毒弗雷德里克·波尔月都花落,沧海花开君子以泽扫鼠岭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重圆(双重生) > 贝壳灯

    贝壳灯

    内室的朣胧灯火中,在洗漱后要上床睡觉,一盏灯被他提着,兴冲冲送到了她的面前。

    “快看这个灯,你喜不喜欢?”

    这是一盏贝壳灯,绣球花的样式。

    用了数以百计的贝壳,指甲盖大小,每个的形状都十分漂亮,颜色多是粉紫,形似花朵的壳子内壁被砂纸打磨通透,蒙蒙地映出昏黄,如星的灯火从花瓣缝隙漏出,摇摇晃晃地,投落在地砖上。

    也倒映在曦珠的眼里,她怔望着灯。

    好半晌,他又一次问她:“喜不喜欢?”

    卫陵笑看她,把沉香木的灯柄递到了她的手边。

    整颗心却似是被什么捆绞,越来越紧。

    其实他原本打算今晚出去玩,她想要灯时,他会跟她说,回去后送她一盏。

    但一整个出游的夜晚,满街的灯笼,不管粗糙的,还是精致的,她看了又看,并没有要买一盏,与其他姑娘家一样提在手里玩。

    他不知是不是许执的缘故,所以她不要灯了。

    ……

    “好漂亮!”

    乍然,她欣喜地接过灯,提到眼前,细细地观望。

    那些从花里透出的柔和光亮,静落她明媚的脸上。

    她的眼微微睁大,含着藏不住的笑意,瞧着灯里的构造,用手轻戳那些他精挑细选的贝壳,兴致勃勃地问他:“粉色和紫色的贝壳很难找,你从哪里寻来的?”

    话音甫落,她反应过来,京城没有海,他应当是让人去找的。

    卫陵的唇角很快扬起,道:“年关有做海贸生意的商人来京,我去找他们买的,也是几乎翻遍整个京城,才找到这些。”

    红白黄色的贝壳最易寻,但她喜欢粉紫的颜色,他便不要其他的了。

    更不想用染色的法子。

    至于灯形是绣球花。

    成婚前谈论外院的花木栽植时,她说要种些绣球在那棵梨花树下,该是喜欢的。

    做灯的过程中,因毫无接触贝壳此类物的经验,还碎了些,好在最后做成。

    灯下的粉色穗子晃动,曦珠偏头,垂眸拨了拨,没料到是他自己去找的。

    开口道:“这灯是你做的吗?”

    疑问,但心里知道一定是他做的。

    他送给她的东西,很多都是自己动手。

    “嗯,喜不喜欢?”

    卫陵第三次问道。

    不用问,他已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喜欢这盏灯。

    曦珠回他一个灿然的笑容。

    “这么好看,我当然喜欢了。”

    卫陵也忍不住笑地,俯身在她温软的颊侧亲了一口。

    “那我以后每一年都给你做,好不好?”

    他不会那些文人的诗词,也赢不了那盏琉璃灯,但可以每一年,都给她做一盏灯。

    曦珠点点头,擡头笑望他。

    “好啊,每一年都要不一样的。”

    ……

    纱帐垂落,四方围蔽中。

    曦珠依偎在枕畔人的怀里,游玩过后的疲乏席卷全身,却还是阖眸,轻轻道了一句:“三表哥,谢谢你。”

    卫陵揽抱她的腰,也闭着眼,轻声问了句:“谢我做什么,我们是夫妻了,你不要跟我客气。”

    他亏欠她的,都会一一补偿给她。

    只要他有的,都是她的。

    即使没有,只要她想,他也会设法送给她。

    “但还是要谢你。”

    在这个句话后,她很快沉入梦乡,匀缓的呼吸声在阒静的夜里浮动。

    他在昏暗中看着她,无声地喃喃:“曦珠,是我该谢你。”

    贝壳灯挂在帐外,灯油耗尽,光越发瘦弱,最后挣扎地跳动两下焰火,彻底熄灭了。

    *

    在灯快灭掉时,许执终于回神,放在桌上捏筷的手猛地颤抖了下。t

    放下筷子,拿起铜签将灯芯挑高些。

    灯重新亮起来。

    也重新捏筷,灯下的碗里,面已经坨了,筷子挑起来,凝成一团。

    脑海中仍然是不久前,远隔长街见到的她。

    一身淡紫华裙,高梳的云髻上,簪玉插银。侧转的秾丽容颜,对着她的……丈夫,浅笑。

    两人牵着的手,似是摇荡的秋千。

    以及那个蓦然瞥来的警告眼神。

    “喵喵”。

    煤球跳到他的腿上,许执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低头垂眼,将那团面往嘴里塞去。

    缓慢地吃着,一点点地咽下去。

    直至最后一口,他站起身,将碗筷拿去洗净,归放到厨房的架上沥干。

    转进屋里,被井水浸湿的冰冷双手,在炭火的热气中,逐渐回暖。

    他坐在炉子前,微躬着脊背,看噼啪燃烧的炭,摒弃掉那些杂念,转而思索起今晚几起人口失踪案中,目前为止,所有可疑的地方,以及搜集到的线索。

    几桩案子,虽然发生在各个街市,但手法有相似之处,且掳去的还是年轻男子,间或有女子孩童。

    自这个正月月初起,还有三桩雷同的案。

    一遍又一遍地复盘。

    炭火快熄,炉内多是残灰。

    煤球窝在旁边的篮子里,睡得正香,白色的胡须一抖抖的。

    许执沉了沉眼。

    明日一早,他必须赶到京兆府,去查看那些记载的上报百姓呈文,找到更多关于犯人的端倪。

    这个京察的关头,被卢冰壶提至郎中的官职,要坐稳那个位置,更甚要往上爬,他得尽快做出政绩。

    *

    但所谓的政绩,原来在那些权贵之人的口中,不过是一句话。

    “我可以送你一个升官的机会,但是否能把握得住,就看你的能力了。”

    许执看着眼前的镇国公三子卫陵,如今军督局的三品指挥佥事,一时被他漫不经心的语调,惊地心跳快两瞬。

    自上元过后的第五天,今日,卫度迎娶继室的大婚。

    因与卫度同出师门,之前也被受邀来公府宴会,更是上方长官、朝廷要员。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赶赴这场婚宴。

    但案件压身,他送完礼,与卫度道过喜,再和那些认识的官员笑着打过招呼,便要离开,前往刑部。

    由小厮带领,行过一片喧闹的笑声恭贺。

    却没有那日,她嫁进公府时的场面盛大,就连宾客也少了大半。

    他暗下捏了捏窃蓝的袍袖,目光不由自主得,从那些在红木长廊穿行,往后院行去的贵妇小姐面上淡扫过去。

    在快至侧门时,终落寞地垂下眼。

    不想忽地从身后急跑来一个小厮,跟他说:“许大人,我们三爷请您叙话,还请您跟我走一趟。”

    他愣了愣,轻皱起眉,却只能答应。

    又由这个人带领,深入公府内,直被领到后花园子的一个六角凉亭。

    时至傍晚,天色昏昏。

    亭子四面透风,外面栽两棵玉兰花树,早落光了叶,只余光秃的枝干。

    亭内,一个身穿苍青挑花锦袍的人,早等候多时。

    前院的高声笑语仍在。

    许执擡脚,一步步走上台阶。

    袖内的手微紧成拳,他不知这卫三爷是不是来追究,但自己的胃病确实因他治好。

    隔着一臂距离站定,正要作揖行礼。

    卫陵看向他,不欲跟他费时,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最近在查的那几桩人口失踪案,幕后真凶是谁。我可以告诉你那人的姓名身份,也可以将目前所掌握的全部线索,都给你。”

    虽从谭复春那处,并不能确定皇帝日日食用丹药,是否得知其中成分。亦或是秦宗云有没有拿那些丹药给皇帝吃,还是秦宗云自己独吞。

    但这拿人炼丹,前所未有的骇闻重罪一旦坐实,秦家都难逃一劫,在督察院担任清官御史的秦令筠,更会被处以极刑。

    前世的最后一年,他已派人查到些眉目,只是当时需要他忙碌的事太多,分身乏术,最后雪谷之战,更是功亏一篑。

    当时,京城传来的密信之中,亦有许执,在查探此事。

    自从曦珠口中得知秦令筠也重生的消息后,他猜测过许多,作为同样重生之人,秦令筠会如何走接下来的道路。

    不站于太子党,也不会立于六皇子党。

    一派“两袖清风”的作为,只为皇帝做事。

    现今,他大抵猜到了。

    太子和六皇子相争,两败俱伤,秦令筠可以渔翁得利。

    毕竟皇子不止这两位,还有另外两个。皆是母族出身不显,势力弱小。

    “挟天子以令诸侯”,他相信秦令筠不是不会去做。

    而秦枝月进宫,不过是分裂与卫家及太子党的关系象征罢了。

    如今,他手里握着那些活人炼丹的证据。

    卫家却绝不能出面。

    与其交给别人,不如给眼前的这个人。

    正查探这些案件、积极于仕途、又不足为道的刑部小官。

    没有比许执更合适的人了。

    卫陵早就清楚他的秉性能力。

    再者,现今的局面太过僵持,他得去打破。

    片刻的沉寂之后,许执拱手问道:“敢问三爷为何愿意帮我?”

    他不认为这个事,还有柳姑娘的插手。

    卫陵道:“不要把我想的太大方。”

    “我敢告诉你,你也要有胆子敢听。”

    许执抿直唇角,而后擡眸,看到这个生长于权贵门阀中的年轻男人微微一笑。

    “当然,我也不是说送你去死,我会在后头尽力帮你。”

    卫陵淡漠道:“但倘若你怕得罪人,那我只好送客了。”

    冷冽的北风吹过园子,黑丫丫的树梢纠缠摇撞,沙沙地响动。

    严酷寒意从靴底侵上来,直钻入许执急速运转的脑子。

    沉默不言之中,他终于低头,再次拱手,道:“但凭差遣。”

    ……

    风声呼啸,亭子外的小径上,隐约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细碎却沉稳。

    跟着晃进眼角余光的,还有一尾绯色裙摆,一盏随风而动的圆灯。

    亭中的两个人,一下子停住说话,转目看过去。

    她正提灯站在假山旁,望着他们。

    继而蹙起黛眉,将迷惑的目光,转向那个穿苍青锦袍的人,得到了一个有些僵硬的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