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家人恋人
林希微的思绪几经回转,她记得这些细节,她说她想喝水,醉得趴在岛台上,要他不要再煮东西了,她讨厌做饭,她只要喝水,他无奈地俯身,盯着她的眼,说他在煮山楂红茶解酒,呼吸交错,她的注意力只落在他微动的唇上,以为会是男女间心照不宣的暧昧交错。
但陈淮越叹了口气,绕过岛台,跟抓出去野了一天脏兮兮的孩子一样,把她捉去了浴室,给她放水,叮嘱她洗澡:“你吐了一身酸臭味,这几个按钮还会用吗?跟之前一样……哎,你别开那个。”
来不及了,固定在浴缸顶部的花洒把他们从头淋到了脚。
她还去扯他贴在身上的白衬衫,摸他宽厚的肩,紧实的腹部线条,不让他离开,酒精早已腐蚀了她的理智,分不清时间先后,只知这人是陈淮越,手指一寸寸地摸着他面部的轮廓,冷峻凌厉。
这人也的确是冷峻的,单手就制住了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湿发出水美人鱼?你是酸菜贴了一脑袋的大头鱼,别动,先洗澡。”
林希微越回忆越心虚崩溃,换成是她,也很难想象一个醉鬼带着呛人的酒气,熏人的臭味,还自以为是成年人不加掩饰的暧昧气氛……
“回忆起来了吗?林律师。”陈淮越礼貌地问。
林律师含糊地“嗯”了一声,又道:“那谢谢您了,陈总。”
既定的事情无法改变,她也镇定了下来:“喝醉了,发酒疯了,之前忘记跟您说了,我喝醉就喜欢脱人衣服。”
“喜欢脱我衣服。”陈淮越轻笑着纠正,“没见你脱连律师衣服。”
林希微自认被酒精侵蚀后的脑袋没办法跟他继续探讨下去,只转移话题:“那个……我想刷个牙。”
林希微把冷水泼在了脸上,冰冷让她清醒了几分,这个公寓和她六年前来的时候没有多大区别,她还记得那时候的不知所措和无所适从,她第一次来这样的房子,融入了很多他的个人色彩。
活泼的南洋夏日彩调,整体温暖透亮,拱形原木法式百叶窗,墨绿色的柜台,黄色的马赛克花砖地面,而她现在所在的洗手间的洗手台,他选用了暗红色的闽南手工红砖,镜子的花边是热情的彩绘玻璃。
林希微从镜中看见了温暖的黄铜吊灯,藤编的储物柜,光影透过百叶帘照了进来,笼罩在她昨晚发酒疯的内嵌式浴缸里。
她挤了牙膏,开始刷牙,心想她可真是膨胀了,现在居然敢想,她也要赚钱买个这样“资本风情”的好房子,温暖惬意的风格比杨师兄家的流行黄木欧式吊顶更让她喜欢。
陈淮越站在餐边柜那煮咖啡,见她洗漱出来,问道:“有没有养成喝咖啡的习惯,在纽约?”
“没。”
他轻嗤:“是么?”
那当时他看见李从周买的两杯咖啡,是谁喝的?
林希微没明白,补充了句:“偶尔太困,就会喝一杯。”
“喝吧。”他把苦得要命的浓缩咖啡端给她,给自己泡起了茶,他一直都有喝茶的习惯,但紫砂壶和泥精杯竟还是她四年前,花了半个月工资送他的。
她坐在餐椅上,看着他挺阔的背肌,紧实的腰身,熟悉的男人,周围的一切也都是熟悉的。
和尚鹦鹉站在鸟树上盯了她一会,好像认出她了,歪了歪头,就飞到了她的肩膀上,它很亲近人,又聪明,被她手养过一段时间,林希微看见桌上切小块的苹果,拿了点喂它,它立马喊道:“希宝希宝!”
林希微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毛,因为这只鹦鹉被前主人遗弃过,刚被陈淮越带回家的时候,很怕人,不说话,也很孤僻,林希微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跟它亲近起来。
陈淮越姿态松弛地靠在岛台上,喝了口茶:“它一直觉得它被你抛弃了,和尚鹦鹉一般只认一个主人,你连鸟的心都伤。”
“这是你的鸟。”林希微摸鹦鹉的动作微微一顿。
“但它不愿被你抛弃。”
陈淮越又说:“它一般就只能活30年,被抛弃了一次,又被你弃了两年,你这次又准备抛弃它多久?”
林希微没有接话,因为她不知道该回什么,她看着墙上的照片,大多是她拍的陈淮越,在这个公寓里处处都是她曾留下的痕迹,两年也不曾消去,就好像他们不曾分手,只是她出国读了书,毕业后就回到他身边。
外界的时光流逝,而这个公寓,却被他按下了暂停键,静止在她出国的那一刻。
但隔阂在他们间的问题,迟早都会爆发。
她希望那个人不仅是她的爱人,也是她的家人,而陈淮越或许会是个很好的爱人,却绝不会是她的家人。
当时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就意外被大哥撞见。
大哥一边摸着陈淮越的车,一边谄媚喊他妹夫,又询问两人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吓得她立马捂住大哥的嘴,陈淮越虽温和地表示他不介意,但并没有掩饰他看她时,一闪而过的轻视。
他当然可以看不起她,她也可以跟他恋爱几年,她不会亏的,最差的结果就是伤心分手,她早就做好了准备,破碎的心是虚假的,她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能熬过去,而她一定能在爱他的几年里,看到更远的世界。
陈淮越已经走到了林希微的面前,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茶香,鹭城是个在茶汤里泡了数百个春秋的老城,林希微的爸爸也很爱喝茶。
和尚鹦鹉被陈淮越的突然靠近吓到了,拍了下翅膀,又回到了它的鸟树架子上了。
陈淮越伸手把林希微脸侧的头发,别到她的耳后,他俯身注视着她,他家的厨房空间并不小,但林希微却觉得有些拥堵,呼吸微乱,他眸光含笑,好像下一秒就会吻她。
电视上还开着,所有剧都在呼吁自主恋爱,鼓励大家从压抑中解放,摆脱世俗道德的枷锁,勇敢去爱,改革春风吹拂的不仅是经济,还有个人对幸福和爱的追求。
这当然是对的,但她摆脱不了世俗。
陈淮越说:“希微,你对我还有感觉。”
林希微并没有否认,只是问他:“然后呢?”
陈淮越笑,作势想了想:“或许是和好?”
“然后呢?”林希微轻叹口气,“再继续分手,只不过这一次久一点,10年,20年,30年?等鹦鹉都不在了,我就不用背负抛弃的债了?就一直这样下去,或者不用这么久,就等你什么时候腻了,你提出分手,我们这段感情才能结束么?”
她推开他,本来想走的,但是胃空腹蠕动了一下,她决定吃完他辛苦做的早餐,不浪费粮食。
她啃了一口焦焦脆脆的烤面包,还擡头看了眼陈淮越,说:“味道还不错。”
陈淮越笑看她,狠话放一半,突然开始吃东西。
林律师请他发言:“你想说什么,可以现在说,我吃完就走。”
“你昨晚的表现让我以为你也想复合。”
林希微沉默,电视男女主已经开始从洗手台纠缠到床上了,她收回视线,匆匆吃完面包,起身去找昨天的衣服,准备先回家一趟,她在去香港前,要帮沈律师拿个项目。
“你们下午要去香港吧?我今天也有事,我先走了。”林希微问,“我昨天的衣服呢?”她要往洗手间走。
陈淮越从后面一把拽住了她,反手将她扣在了怀中,左手环着她的后背,右手按在了她的后脑勺上,不看她的脸,只将她按在自己的胸膛上,用力得让她觉得有些疼,她听到他鼓动的心跳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四周寂静,连鹦鹉都不敢叽叽喳喳了。
陈淮越主动妥协:“我的确是想和好,你说10年,20年,30年,你明知道主动权一直在你手上。”
“谈几十年的恋爱?”林希微疑惑。
陈淮越眉头微蹙,他语气淡淡:“你想跟我结婚?”
“不是。”林希微让他松开手,原本手抵在他胸肌前,被他这意味深长的语气戳痛,改要掐他胸,“再不放手,我就掐你娇嫩的ni-thau,让你不穿衣服。”
陈淮越再次被她粗俗的话刺到,下意识地就松开了她。
他看着她的卷发散落在肩头,她说:“你觉得我不适合跟你结婚,正常,因为我也在找一个会成为我家人的恋人。”
她说完,本想直接离去,可她穿了一身睡衣,这一路要经过骑楼、高楼,她在洗衣机里找到了她昨天的衣服,最后去陈淮越的衣柜里找了件他的大外套,裹着睡衣要离开。
陈淮越说:“另一个房间的衣柜里,有之前给你买的衣服,你可以换上。”
他还开车送林希微回家,在破旧的宗祠前停了许久车,才重新发动车子,颠簸了土路,路过前年刚修建的大桥,回到华侨别墅那,他太阳穴隐隐作痛,她当时不是拒绝跟他结婚么?
念头一转,她今天也拒绝了。
成为家人的恋人。
“阿越,你今天怎么回来了?川川一直说要去找你。”这是他继母的声音。
……
林希微今天约了文汀花园住宅的许文婷许总吃饭。
这是一家有八十多年历史的国营老饭店,林希微请客,到得很早,她提前打听过今日几个客人的口味,各点了几道特色菜,等许总一行人进了包厢,她笑着迎了上去。
许文婷20岁就出来闯荡做生意,已有十来年,为人爽朗大方,一把抱住了林希微,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林律师,她明天要飞香港一趟,来来来,局长您先坐,难得聚聚。”
林希微认出了郑局长,他负责鹭江道骑楼改造项目,最近在竞拍周边土地,招商引资,有小道消息说,政府要去香港招商筹钱,林希微自己做不了,但她打算还沈曜辞一个人情。
“郑局,真荣幸今天能见到您。”
“客气了林律师,上次老王跟我夸过你,说你英语说得好!”
老王就是鹭城司法局的局长,当初他决定把出国的机会给林希微。
林希微热络笑道:“没有王局长,我连说英语的机会都没有。”
许文婷说:“王局长夸,王厂长也夸呢,上回元祥卖房,她把老职工服务得妥妥帖帖,收费也不高,第一次改革就这么成功,实在不容易,解决了厂里一桩大事。”
一番寒暄后,众人落座。
许文婷:“还是多读书有用,我就不知道这废弃汽车涂料还能重新稀释,用到外墙装修里,最后我一个做汽车零件的,也稀里糊涂搞房地产了,林律师现在也是做出名声了,她有福,做得几个单元都卖得好,你们手里的房,打广告找她定能大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