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不能留下
林希微是从汤教授那里得知川川在为她赚钱的。
此时汤教授刚带她见司法局的王局长，王局长夸她写的《成立律所可行性报告》行文流程，逻辑清晰。
王局长问道：“希微，你的新律所专业服务定位在证券和房地产领域？”
林希微点头，笑道：“我和另一位合伙人倪知禾都有证券律师资格证，倪律师在北城做过好几个IPO项目，连思泽律师年底也会拿到证，鹭城土地开发和建筑业务发展的需求越来越多，房地产又是我比较擅长的领域，所以我们还是打算继续做这两个方向。”
“办公室选了吗？”
“在鹭江大厦。”
林希微做好了新律所的筹备工作，所以无论王局问什么，她都应答自如。
王局跟汤教授说：“当年选派律师人才公派留学的面试，希微就是我面的，其他人都想要把机会给学外语出身的律师，我拍板给了她，至少国家倡议的‘三懂’人才，她占了两个呢。”
汤教授故作谦虚：“也就一般般啦，有推荐信托福只要600分，她考了630分，有时候是挺气人的，但成绩和能力没话说。”
王局哈哈笑：“她再不行，还能喊你和陈教授来。”
汤教授摆摆手：“我哪有那个太平洋时间，那么多孽徒要我管，我现在是助力鹭城律师改革。”
王局玩笑道：“那我不批准，是不是就是阻碍改革了？”
汤教授也大笑了起来，林希微起身敬酒，心下微定，新律所应该会批准下来，那她租办公室就不会浪费了。
吃完饭，林希微打车送汤教授回去。
汤教授得意问她：“感动吧？”
“感动。”
“没见过比我更好的教授吧？”
林希微故意回：“见过。”
汤教授：“我不信。”
林希微：“赵牧帷去留学的时候，没有语言成绩的，因为周教授帮他写了推荐信，又联系到杜克中国委员会主席和法学院的中国通教授，给他开了特别通行。”
汤教授一听就气：“好，那你去找周老太当老师。”
“那不行，汤教授，我就喜欢听你骂‘孽徒’、‘蠢材’，人家问我老师是谁，我都说，我老师是鹭城法学界的良心，商法第一人。”
林希微一顿夸，终于把汤教授拍顺心了。
“那你有钱开律所？”
“应该够的。”
汤教授知道她不想借钱，更何况，他也没听说，谁开律所去借钱的，反正当律师，有脑子、人脉，就能做起来，时间长短而已。
“不过，川川正在卖力给你攒钱呢，他偷偷来问我，什么律所要多少钱。”
林希微怔了怔，没回话。
汤教授下了车，又忽然别扭地问：“赵牧帷真的没语言就去留学了？”
“是的。”
汤教授还是震惊的：“周老太现在人脉这么强了啊……好！”他一副下定了决心要更努力的模样。
林希微为他鼓劲：“老师，加油！”
她回去的路上打电话跟倪知禾说起了这事，倪知禾抱着枕头大笑：“你简直不是人，老师一把年纪了，你还逼他努力啊。”
等她笑够了，她才跟林希微道：“你明天去银行查一下到账了没，我先打了十万四千元，四千元是股本。”
林希微说：“知禾，我过不久就会先提退伙，因为装修、购置设备、《章程》、筹款等等，这些事情都需要人去跟，以前没做完的项目要继续做完，所以连律师要继续在兴明跟进。”
倪知禾也跟她说实话：“律所地域性很强，我从北城回去，创所初期基本带不来新客户。”
林希微大放厥词：“我养你。”
“是杨兴亮那种养吗？”
“是康师姐那种。”林希微笑意不变，她转着手中的笔，“你知道我去年幻想过什么吗？说不定康师姐忽然就不喜欢杨兴亮了，然后我们联手，把他赶出律所，再把兴明律所改成明希律所，杨兴亮成了过街老鼠。”
“……”倪知禾沉默，“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勇气幻想。”
林希微笑出声：“幻想又不要钱，康师姐做了妈妈，她顾虑才更多。”
……
接下来的一个月，林希微把大部分精力都用于拜访老客户，现在不像去年，那时她没办法，只能撒网式发名片，主动骑自行车上门自我介绍，现在的情况已经比去年好了许多。
虽然新律所还未正式成立，但她也准备了立达的宣传册，确保每次拜访都至少提前一周预约。
最重要的是，她要理清上门拜访的目的。
比如许文婷许总和杨幼芙的爸爸，他们承诺给林希微预支未来两年的法律顾问费，她去拿的是支票。
比如邱行长，林希微也是为筹款去的，需要他提前支付东进大桥和安达银行的律师费，但邱行长是个老滑头，之前就能在香港坑林希微一次，现在又怎么可能轻易同意。
他一脸为难：“林律师，我很支持你们年轻人创业，但你也知道，我们每笔账都有严格审批的，每季度付多少，都是有规定的。”
林希微轻轻一笑：“邱行长，我也理解，您看看我的这份合同，如何？”
她适合地把早已准备好的代付鹭江大厦房租合同给邱行长，她说：“您的这笔律师费，我打算用于支付房租，需要您按季度打入越程集团鹭江大厦的账户上。”
邱行长审完了合同，扶了扶眼镜，忍不住大笑：“你怎么想出来的？”
对于银行来说，支付进度并未有变化，对越程来说，更乐于接受银行代付打账，有这么一份合同，就等于有了安达这个国际银行的信用担保。
而林希微现在不用付出一分现金，就解决了办公场地大额房租的问题。
邱行长爽快签字，调侃：“林律师最擅长预支未来服务了，这下我签下这个合同，是不是还要担心你律所别倒闭啊？”
林希微笑意浮上眉眼：“新所成立，还需要邱行长多多支持。”
林希微也知道这份合同或许有许多她现在想不到的漏洞，但依照目前的法律、外国银行的地位和市场交易的规则，是可行的。
邱行长又问她：“那以后贷款合作，是跟兴明，还是跟新律所？”
肯定是杨兴亮也联系了邱行长。
林希微只说：“邱行长可以都试试，择优选择。”
市场是开放的，没有杨兴亮也会是别人。
道理虽如此，但她真的火大。
……
傍晚，陈淮越带陈淮川来安达银行接林希微，川川等到红灯，就坐不住，一会一会就去看他书包里的钱，趴在椅背上，问：“哥哥，还有几个红灯？已经五个了。”
陈淮越无言片刻：“坐好，你嫂嫂又不会飞走。”
“嫂嫂说今天请我吃麦当劳。”
“十几块的麦当劳就能骗你啊。”
“还有好多东西，看电影，好多玩具。”
陈淮越记得，那时林希微自己都没赚多少钱，还对川川特别宠，但说宠也不对，她会毫无负担地骗川川给她捶背、跑腿。
“你有次发烧，还是你嫂嫂带你去医院的。”
川川不记得，小朋友只需要记得开心快乐的事。
红灯变绿，陈淮越正准备起步，却瞥见市公交站门口的两人，是李从周和林鹏辉，两人像是关系不错，不知道李从周给了林鹏辉一叠什么东西，林鹏辉很满意。
他们两人以前就认识么，也和他一样，是因为希微而认识的么？家人、尊重、争吵这些词，短短几秒在他脑子里闪回。
陈淮越收回目光，专心开车，又回想起那两人勾肩搭背的亲密模样，忽视掉那股莫名其妙的不安，抿了抿唇。
希微不喜欢别人帮她大哥。
“川川，我们加油。”
川川虽不懂，却也可可爱爱地握着小拳头：“加油。”
林希微当然不会拿川川的钱，为了让川川相信，她拿出一张客户给她的面额五万的支票：“我有钱的，川川，你看，好多个0。”
川川没说话了，但是吃麦当劳的时候，他踮着脚，努力地举高一百块钱，仰着头：“姐姐，收我的钱，我的钱。”
等收银员收走了他的钱，他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陈淮越捏了捏他的脸颊：“这么小就学会抢埋单了。”
“嫂嫂，以后我都请你吃麦当劳！”
直到他们看着川川被刘曼珠接回别墅里，陈淮越才告诉她：“川川是觉得你可怜，把过家家的纸都当作钱了。”
“支票吗？”
“嗯，你不要他的钱，他就不舍得让你请吃麦当劳了，他怕你没有钱。”
就这样一个无趣的对话，却不知哪里戳中了林希微的笑点，她止不住地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陈淮越知道她应该是因为情绪骤然放松，才这样发泄。
去年才从华侨办出来创业，不到一年，又被迫创建新律所，等于从头再来，现在好不容易才解决了资金不足的困难。
这段时间，她虽不讲，但心里的压力肯定不小。
他伸出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她柔软的唇贴在他的手掌边缘，他低下头，注视着她的眼睛。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陈家别墅门口的一盏路灯幽幽照着。
林希微觉得自己有段时间没有哭了，但她现在也并不难过，就只是控制不住落泪。
她轻声说：“川川比你好。”
陈淮越：“我要赞助你，你不同意，他怎么比我好了？”
林希微只说：“不一样的。”
她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可就是不一样。
两人都没注意到，二楼临街的窗户边上躲着两个人，但陈玄棠只看了眼，就走开了，他皱眉：“少管年轻人的事，你儿子的婚姻就是个教训。”
吴佩珺优雅地侧身半蹲着，只露出半个头，手里拿着个川川上次坐鹭城航空时，空姐送他的望远镜，努力地对准门口停着的小车。
“这两人在做什么呢？”
陈玄棠无奈：“佩君，你看得清吗？”他很委婉，“我们年纪大了，夜间视力不好。”
“我是近视，没老花，你老花，又近视，对冲下会不会有可能看得见？”吴佩珺要他过来看。
陈玄棠很困了：“该睡觉了。”
吴佩珺突然道：“你以前求娶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陈玄棠一激灵，睁开眼，无奈下床，老胳膊老腿还要蹲着，望远镜又弄不会，搞得他火大，直接拉开窗户，冲着下面喊：“陈淮越，你阿嬷想知道你在车里干嘛？”
吴佩珺急死了：“我不想知道，是你阿公想知道。”
……
月底时，林希微从孔砚那得知鹭城贸易集团在新一批H股上市名单中，正在找鹭城律所，李从周是承销商的项目负责人，承销商那边会在香港找律所，现在还缺的是发行商的律师。
就算律所现在就成立，那也少了个有证券资格证的律师，林希微想再找个合伙人，然后她现在就先跟进下鹭城贸易集团，就算最后没做成项目，也能积攒经验。
康明雪在宝宝满月后，回了律所一次，只是气温很高的情况下，她还裹着厚厚的外套，头上也戴着帽子，说是不能见风。
杨兴亮不在律所，林希微趁机提出退伙。
康明雪像惊讶，又仿佛很平静，她笑容有些苍白：“希微，不能留下吗？”
林希微摇了摇头。
康明雪唇角弯起，眼眶泛红，林希微笑：“师姐，刚做完月子不能流泪。”
“我不哭。”康明雪忍下情绪，她知道希微应当是下定决心要走了，她要去找印章，忽然发现公章在林希微那，愣了又愣，这下眼泪是真的落下，她伸手抹泪，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完，泣不成声：“我居然是主任。”
她闭上眼，静静地坐了一会。
林希微抱住她：“师姐，对不起……”
康明雪：“是我要说对不起，师姐说好要带你干大事，对不起，希微……”
林希微忍住眼睛的酸胀：“杨兴亮他……”
康明雪阻止她继续讲下去：“希微，给我一点时间吧。”
她没有为难林希微，立马就打印了退伙协议，签字，盖章。
林希微接过那几张薄薄的纸，心里空荡荡的，想说的话很多，却都堵在了喉咙口，因为康师姐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
两人一起下楼，康明雪站定在玻璃门旁，朝着希微露出笑容，轻声：“希微，师姐就送你到这里了。”
林希微祝福：“康师姐，前程似锦，工作顺利。”
当天晚上，林希微正在跟陈淮越庆祝她顺利退伙，杨兴亮不停地打她电话，见她不接，就给她发寻呼机信息。
陈淮越抽空帮林希微看了几眼，冷嗤：“他要你押两万块在律所，说是因为你突然退伙，导致办公室空了出来，你必须分担成本。”
林希微“嗯”了声，就继续拆她买给陈淮越的衣服，都是男女同款的，简单的款式，睡衣她只是在陈淮越身上比划一下，估计尺寸合适，就没让他去试。
但陈淮越连睡衣也要试，还要林希微给他拍照。
林希微提醒他：“我买的衣服不是贵的噢，但是质量还可以的，摸起来很舒服。”
陈淮越：“知道，这牌子我都没听说过。”
“不穿脱下来。”
“你都送我了。”陈淮越又问，“你的呢？”他找出她的同款睡衣和衣服，去了洗手间，都塞进了洗衣机里。
语气平静：“明天干了，就能穿了。”
林希微觉得好笑：“明天上班，不能穿休闲服，上面图案……”
“那是你。”他掐她的脸颊，“我是老板，爱穿什么穿什么。”他遮住她的眼，故意吻她，不让她说完剩下的字眼。
隔日越程茶水间流传着陈总西装里面穿电玩马里奥图案衣服的故事。
蔡秘书控制不住眼睛要往陈总的短袖图案上瞟，陈淮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问他：“你也想要？我没办法推荐给你，是女朋友送的。”
蔡秘书说：“陈总，下午有个会。”
“晚点我会换衬衫的。”
“陈总，我们之前不是说，要规定一下工作日着装吗？”
陈淮越点头：“是啊，不过今天周五，是CasualFriday，一周一天便装日，松弛有度，外企文化是这样的。”
蔡沅保持微笑：“……陈总说的是。”
林希微的生日在九月，本来应该是个让他们俩都快乐的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