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游刃有余
和立达一起争取轧钢集团项目的还有好几个律所，林主任虽然重新考虑了立达所，但迟迟没有下决定要把项目交给谁。
林希微和倪知禾只能先返回鹭城，倪知禾还要继续跟踪鹭贸的上市，同时两人手中还有要几个中小项目，几乎就没停止过出差，而连思泽有两个月远驻新加坡，所内就没有能撑起房地产业务的律师，大小方向都需要林希微来决定，林希微手上还有好几个银行和外资企业的法律顾问工作，要抽出不少时间审合同、参与谈判。
再加上律所又招了一批新人，业务是有人去做了，但管理是混乱的，律师本身就流动性大，林希微自己经历过退伙的困难，所以不会去卡律师的离职，而他们有的被杨兴亮高薪挖走，有的跳槽到国营所改制后的合伙所。
四月份，鹭贸率先跟倪知禾签约，悬着的心忽然坠下的那一刻，她们也没有了庆祝的喜悦。
陈淮越最近也遇到了难题，同样是决策层意见不一，越程的高层并不同意下一个项目选择在岛内塘边的城乡结合部，那块土地还属于鹭城鱼罐头厂，在决策层看来，是一块毫无价值的地，还要直接付给工厂千万的定金，尤其陈淮越还想从新加坡和香港引进封闭式花园别墅模式，他的想法被认定为“异想天开”，谁会想要在城乡结合部买高档房。
开了一整天的会，也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主持会议的钟程道：“今天先这样吧。”
结束了会议。
晚上，一行六人去思明电影院看电影，钟程包下了一个录像厅，片名叫《阿甘正传》，林希微靠在陈淮越的肩膀上，看着阿甘不停地跑下去，结局的时候，陈淮越摸了摸林希微的头发，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坐在林希微旁边的川川不小心看见，还没看清楚，就又被另一边的Yoe小姐捂住了眼睛，杨幼芙皱着眉：“陈淮越，你为什么要带小笨蛋来看这电影，看不懂就算了，还有小孩不能看的画面。”
川川说：“我要跟嫂嫂玩。”
倪知禾和钟程都笑了。
这是他们六个人第一次一起看电影，钟程请工作人员帮他们拍了张合照，他们站在了正对着大门的那面浮雕墙上，石壁上刻着“民国十七年十一月落成”，他们的照片右下角印着一九九六年四月。
出了电影院，川川立马道：“嫂嫂，我们去肯德基。”
林希微牵着他的手，笑道：“好。”
Yoe小姐捏了下他的鼻子：“你的红头发麦当劳叔叔伤心了。”
川川还真的纠结了好一会，最后小声道：“麦当劳叔叔，对不起。”他要去刚开的肯德基。
几个人点的都是儿童套餐，川川就拥有了肯德基照相机、肯德基环游世界、肯德基游戏机、肯德基手表和文具盒，他说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杨幼芙嫌弃他：“幼稚，多大了。”
倪知禾喝了一口可乐，愈发坚定：“坚持和运气，希微，我们要像阿甘一样坚持下去，运气也会落到我们身上的。”
钟程也是这样想的：“阿越，那一块地，我们可以赌一把。”
陈淮越“嗯”了一声，几十年的历史进程浓缩在了短短的电影中，世事无常，只能跟着时代的浪潮前进，他或许没有阿甘那样的好运气，但他有一点和阿甘一样。
钟程恨自己嘴快，非要接了句：“不妨说说看。”
然后他就看陈淮越笑着搂住了林希微，林希微也笑着靠在他的胸口，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阿甘一辈子只喜欢珍妮，他一辈子也只喜欢希微。
杨幼芙两手托腮，眼睛亮亮，神色憧憬：“那我的阿甘在哪？”
钟程：“在香港啊，告诉你个最新消息，曜辞开始相亲了。”
Yoe小姐急了，小手拍了下桌板：“他敢，他都收下我照片了。”她气得翻找手机，立马给沈曜辞打了电话。
沈曜辞不到两秒就接了起来，笑道：“文盲小姐……”
“你怎么敢相亲的，我没有允许！”Yoe小姐不讲理地乱扣帽子，“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看来真的在相亲，你不是我的阿甘了！”
她不等沈曜辞回应，就狠狠地挂断了通话。
钟程玩笑：“伤心什么，我当你的阿甘。”
杨幼芙想了一下，更伤心了，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川川总算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也学她刚刚的语气：“Yoe姐姐真幼稚，多大了。”除了杨幼芙以外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吃完了肯德基，钟程送杨幼芙回家，林希微去上个洗手间，陈淮越、倪知禾和川川去车子那等她，陈淮越瞥见旁边一辆车的人一直在往他们这边看，目光在川川和倪知禾之间徘徊。
他示意倪知禾看过去：“你认识的？”
倪知禾看见那人看似风平浪静的脸，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咬牙切齿地低声道：“陈总，你没事乱跟人对视什么？”
“你前男友？”
“前男友的兄弟。”
“他过来了。”陈淮越笑了下。
“倪律师。”那人声音平静。
倪知禾说：“好巧。”
那人说：“不巧。”
林希微回来的时候，倪知禾只好跟她说：“你们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陈淮越先把川川送回华侨别墅，他和林希微回他的公寓，和尚鹦鹉已经休息了，他们就没开客厅的灯，小心翼翼地摸黑进卧室，轻声关门。
陈淮越说：“等我们搬家了，再养小狗，因为公寓太小了，上次找人去问养狗的事，说家里有鹦鹉，养狗就要考虑更多。”
“你对笨鸟还挺好的。”林希微学他的语气。
“我跟它一样，都被你伤过心。”
林希微作势安抚他破碎的心，好像她真的对感情游刃有余。
事实却是，刚分手的时候，她整夜整夜地失眠，不得不又重新依赖安眠药，可她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她的健康、学业和金钱都不允许她继续受困于一段已经喊了结束的感情里，她只有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华侨办替她出了几万美元的学费和往返两万多人民币的机票，她要以优秀的成绩毕业，还要在纽约找到实习，学习国际大所的运营模式。
入睡前两人去洗手间洗漱，林希微殷勤地给陈淮越拿漱口杯和牙刷，两人这几个月都没什么时间见面，她从镜中发现他眼下也有和她一样的淡淡青黑。
他们在镜中看着彼此，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最近辛苦了，陈老板。”
“林律师需要好好放松休息一下。”
陈淮越卧室的浴室里有个很大的浴缸，他带着她躺在温热的水流中，她很坦诚地说她很累，不想动，所以只能让嘴硬的陈总来完成这个愉悦且松弛的活动。
事毕后，林希微昏昏欲睡，还强撑着帮他吹干了头发，最后他给她吹发的时候，她抱着他劲痩的腰，靠在他胸口，闭上了眼。
“希微。”
“嗯？”
“有没有想我？”老生常谈。
“很想。”这是真心话，“收到你在电视台的元宵祝福时，就很想很想像现在这样，一转身就能抱住你。”
他把她抱上了床，还有很多话想聊，但两人都太累了，尤其是希微，创所后的第一年，她做了太多项目，压力比其他人都大。
卧室的顶灯还没关，直直地照在林希微的眼皮上，她翻了个身，埋头在他胸膛，轻声道：“眼睛刺疼。”
“什么？”
她声音含糊：“你快去关灯，我最近干眼症又开始了，以前留学时候得的……压力大，就容易复发。”
陈淮越眼皮一跳，瞬间就想起了当时他看见的李从周和希微，他下意识要问：“李从周……”又觉得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伸手关了灯，他当时又做了什么事？
“他照顾过你是吗？”这时候又庆幸，还好当时有李从周帮忙。
他闭上了眼，好一会，又不甘地睁开眼，在黑暗中盯着她的睡颜，循循善诱：“报恩以身相许太老土了，知道吗？我们在心里记得李从周的恩情就好了……嗯，你不说话，看来你默认了。”
……
对于林希微来说，一整个1996年，就是忙碌、沮丧和崩溃交织的日子，因为她一个人要顶着三个板块前进，律所的管理、房地产法律服务的推进和资本市场业务的开拓，她分身乏术，看似蓬勃发展，但三个板块都很混乱。
连思泽和倪知禾的意见不同，开合伙人会议时，总能吵得不可开交。
连思泽说：“我知道做上市和并购很好，可是我们没有这个精力，一个项目下去，就要花个一两年，你们鹭贸才签了多少钱？60万。”
倪知禾的确是低价签的，为的是先积累项目经验。
她说：“北城很多律所，四年前接第一个境外项目，只收15万，倒贴钱都要做。”
连思泽：“那鹭贸签合同了就好好做，轧钢厂你们也在追，我们能做得下吗？总不能所有人都去做资本市场吧，我们现在最赚钱的项目还是房地产，希微去年说过，她会跟我做房地产法律服务一条龙，从开发到最后的物业，可是现在呢，我们的房地产项目都被人挖走多少，人才流失多少？”
倪知禾说：“房地产创收多，是因为单元多，楼盘多，可是房地产的大多数业务，是重复性工作，不具有特殊性，太容易被其他律所取代了，未来能赚钱的项目一定是资本市场。”
连思泽再好的脾气都愤怒了起来：“倪律师，你的意思是不做房地产了吗？你没收益的时候，都是房地产业务在养着你。”
林希微让两人都冷静一下，她说：“知禾，要不，轧钢厂那边先放下吧，轧钢厂要求我或者你，至少要有一名合伙人层面的律师派驻现场，我们人手不够，就算招人……”
倪知禾不愿意：“难道就放弃国企股改上市吗？希微，我们已经比别人晚进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