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董事会决定暂时不合并餐饮部和娱乐部,但却决定设立一个统管餐饮娱乐两个部门的副总,这个职位将由我跟刘欢竞争。
其实这跟合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在人事方面不会产生太大的变动而已,陈总宣布了董事会的决定之后,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扫了我跟刘欢一眼,接着道:“董事会的决定是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各自写出一份详细的管理计划出来,最后谁的方案得到董事会的认可,就由谁出任这个职位。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这个决定跟我当初设想的有点出入,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没意见。”
刘欢见我没意见,也摇了摇头,“没意见。”
“那就行了!公平竞争,凭实力说话。”陈总饶有深意的看着我们,“大家都是好同事,我不希望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陈总话音刚落,刘欢马上就说,“陈总放心吧,我跟唐哥是好兄弟,谁上任都一样的,目的都是为了酒店的利益!”这家伙倒挺会说话的,好话都让他先说了。我沉吟了一下,问:“如果我们其中一人升上去做了副总,那他原来的职位怎么办?”
“这个,董事会自然会另外安排人选担任。”
我点了点头,“那我也没问题了。”
“没问题就行,那我就等着看你们这个月的表现了!”
从陈总办公室出来,我的心有点乱,原本是以为两个部门合并之后只设立一个经理,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情况,董事会的决定把我的计划都打乱了,我必须得重新部署战略。
把积累了两天的文件都签了之后,我又随手打开电脑登录了QQ,两天没上线,留言信息积累了不少,一夜情的、卖广告的、发病毒的、无聊问好的五花八门挤作一堆,张飞也给我留了个信息,看来这小妮子是发春了,“我对你很有兴趣,有时间给我电话?我们好好研究一下唐诗宋词。”
张飞的样子和身材都不错,有时间倒是可以考虑把她拿下,我回了个信息:“这几天有点忙,忙完之后保证让你知道什么叫风花雪月。”
刚回完张飞的信息,QQ又有新信息发过来,却是李师师,“陈总叫你去他办公室。”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李师师就是李雯的网名。办公室文员是不允许上班的时候开QQ的,但我想没有人愿意遵守这一条规则。
刘欢已经不在陈总办公室,我关好门坐下,陈总马上就开门见山地对我说:“对董事会的决定,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我摇了摇头,不敢把心里的真正想法告诉他,现在是非常时期,谁也不能相信,“没什么想法,董事会既然已经决定了,就算有想法也没用。”
陈总点燃了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慢慢的审视着我道:“跟我也不说实话?”
“确实没想法,如果有的话我肯定会告诉你。”我反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我有想法?”
他喷着烟雾,“你知道,我一直是支持你的,现在董事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我希望由你上位。”
“为什么?”
“我们虽然是上下级,但私下就是朋友,我支持你是应该的。”
我笑了笑,“还朋友呢,你也没说实话。”
陈总闻言哈哈一笑,丢了支烟给我,“那我就跟你说实话吧,餐饮娱乐副总直接管辖员工最多的两个部门,无论谁坐上去,都会影响到我的地位。”
我点了点头,“明白你的意思。”
“你上位,我多少会放心一点。刘欢这小子,脑有反骨,养不熟的。”陈总说得很坦诚,这也是他的无奈,身为执行总经理却只能决定服务员的命运,经理级以上人员的任免权一律由董事会掌控。“难道你希望刘欢这小子爬到你头上?你乐意看着他对你指手画脚?”
我笑了笑,“他对我倒是蛮尊重的,唐哥唐哥的叫得亲切,像兄弟一样。”
“哥前哥后三分险,谁心里都明白。”陈总盯着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想上,但也得有本事才行。”我淡然道,“董事会既然决定由我跟刘欢竞争,那么就是说他们认为刘欢已经具备了跟我竞争的能力,刘欢如果是弱手的话现在也不会坐在餐饮部经理的位置上了,说实话,鹿死谁手难说得很。”
我不会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他,我必须要在了解一些情况之后才能决定自己的方向。
“你们的业绩都是纸上学问,这一点我可以帮你,把那些还没收到钱的签单挂账全部让财务先入账。而你们的计划书最后也是由我交上去的,等刘欢的计划书交上来之后,我复印给你参考,你可以针对他的漏洞来补充你的计划书。”陈总说,“我不信这样你还赢不了。”
看来陈总是把所有的注码都压在我身上了,话说到这份上,我除了表示感激之外也没什么好说的,“不管我上不上位,我都乐意做你的心腹。”说这话的时候,连我都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是充满了真诚。
陈总满意的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走出办公室,李雯正在电脑前打字,我走过去轻轻地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吓的她整个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我指了指屏幕上还在闪动的QQ小企鹅,小声在她耳边说:“以后上班要想聊QQ就切换到TM状态,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不然的话,就算我不说你,办公室里还有别的人。”
办公大厅的文员们都在各忙各的事,李雯低下头小声道:“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
我笑了笑,向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走去,李雯忽然在后面叫道:“唐经理。”
我转过身来,“什么事?”
她低着头,用蚊鸣般的音量讷讷地说:“谢谢你。”
我没说话,关上办公室的门,在QQ上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你今天虽然不如那天晚上漂亮,但比以前顺眼多了。”
信息发出去没两分钟,李雯就敲开了我的门,“唐经理,我给您冲的咖啡。”
四十
我一直相信,钱只有放进自己的口袋之后才算是真正的钱。到银行把支票上的十万块全部转入我的私人账户之后,我才放心的来找谢晶。
路上打了个电话给小崔,小崔不知道在干什么,接电话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喂……喂……是唐哥吗?”
“是我。”
“有……有……什么事?”
“你约了杜总没有?”
“还没有呢,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约了之后马上给我电话,越快越好。”
“好……好的,我现在马上打。”
“没事了,你干活去吧,以后干活的时候就别开手机了。”他的声音让我听着难受,“小心别人发起脾气来把你那话儿一口咬断。”
陈总虽然希望我升职,但我并不完全相信他。在没有得到真正的内部消息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餐饮娱乐部副总的概念弄清楚。
回到谢晶的住处,我敲了好几下门,她才赤条条的跑来开门,睡眼矇眬的。我欣赏着她完美的身材,“每次有人敲门你都是这样迎接的?”
“少废话,我知道是你,就你知道我的住处。”她说着又倒在床上,“我困着呢,再睡一会儿,你自己上网玩吧。”
“我走了这么久你还没睡够?”我将她抓起来丢进浴室,“别忘记了今天的正事!”
谢晶是个很难捉摸的女孩,我实在很担心她会忽然间会改变主意,所幸她还算配合,很快便梳洗完毕换了套衣服出来。
“怎么穿得跟乌鸦似的?”她那一身黑色的连衣长裙,感觉像从墨水里捞起来一样。不过,配合她那白皙的肌肤和脸上的淡妆,倒也另有一番成熟的韵味。
“这套裙子,我每年只穿一次,每年都是这一天。”她黯然道,“我本来就是只乌鸦。”
“不要这样说,人生总会有阳光的。”我连忙安慰她,改变话题道:“这裙子好像有点长。”
“这本来是我妈的裙子,我爸爸死后,她每年都会穿一次。她的身材比我好,比我高。”
我本来想改变话题,没想到她又把话题转到她的伤心事上,我叹了口气,“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走吧。”
我替她关上了房门。
“你说得没错,或许我真的是只乌鸦,带来的只有厄运。”她靠在出租车的座椅上,看着窗外的人流,自嘲道,“我爱我爸,我爸死了,我爱我妈,我妈也死了,现在就连我恨的人也快要死了。”
“别这样想,人生无常,生死有命,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她忽然看着我,“你知道人生最可怕的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同,所以心里害怕的都不一样。有的人追求金钱,所以他们害怕失去金钱,有的人追求自由,所以他们害怕失去自由,有的人追求爱情,所以他们害怕失去爱情。”
“你呢?你最害怕什么?”
“我?”我故意缓和一下窒息的气氛,“我最害怕女人在事后跟我说她还要。”
她忍不住笑了笑,“像昨天晚上那样?”
我点了点头,“你昨天晚上好恐怖。”
“哎!”她叹了口气,“一直以来,我的目标都是想赚很多的钱,然后成立一个公司把孙继年的生意打倒。但现在……”
她的想法未免太幼稚了,做妈咪一年混个一百几十万不是问题,但想要跟孙继年比财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他十几年打下的基础,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打倒?
“你不觉得做人没有目标才是最可怕的吗?”她问,“我现在连目标都将要失去了!他死了,我跟谁斗?”
我开始有点明白她昨天晚上为什么会那么疯狂了,那种歇斯底里的发泄,其实是源自她内心的严重失衡,她一直奋斗的目标忽然之间失去了意义,就像全力出拳却打在空处一样,那种压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为什么一定要斗呢?”我直视着她,“斗来斗去,到最后只不过是在跟自己作对罢了,你有空认真思考一下,这么多年来,你以为自己是在跟孙继年斗,其实你只是跟自己斗而已,你的宽容斗不过你的仇恨,所以现在你才会这样。”
我的话说得很重,却不无道理,谢晶哼了一声,“大道理谁都会说,你自己呢?你又如何?”
我顿时哑然,道理我懂,但我又何尝不是在斗,在职场中,不斗就只有死路一条。
的士在一个住宅小区前停下。
谢晶指了指前面的公寓,“那一栋,十八楼。”
这个小区的绿化还可以,公寓前面不但有大片的草坪,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湖边的凉亭边上,几个小孩子正在打闹着。
“以前,我经常会独自在这个湖边呆坐,没有人陪我,自己一呆就是半天。”她走进凉亭,“就是这里,这个石凳,你弯腰看看石凳的底面。”
我俯身艰难的转头才能看到石凳的底面用黑漆涂着歪歪斜斜的两个大字,“谢晶。”
“这个亭子是我看着建起来的。我喜欢这里,就偷了油漆工的笔在这儿写了两个字。”她的脸上有了微笑,显然在回忆着当年的童趣。
“人都是这样,年龄越大,快乐越少。”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感慨。
“那时候,我妈偶尔也会陪我来这里玩。”她跳上石凳站了一会儿,跳下来拉住我的手,“上去吧,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
“什么?”
“我听你的话回来吃饭,是为了让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收下他的十万块而已!”她哼了一声,“别以为我是在可怜他!”
哎!女人!她答应我的时候,好像还没有发现那张支票吧?
四十一
在孙继年的家门口徘徊了几分钟之后,还是由我按了门铃。门铃一响,门几乎马上就开了,孙继年的身子从门后挪了出来,他仿佛是一直在门后等待着铃响,就连抓在门把上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谢晶看着孙继年,神色有点木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几年没踏进这个家门,或许这一切对她来说已经完全陌生。
孙继年蠕动着嘴唇,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晶晶,你回来了。”
“我……我来看看我妈。”谢晶低着头。
场面有点尴尬,我连忙提醒孙继年:“还是进去再说吧。”
“对对对!进来再说,进来再说!”孙继年一边说一边把我们往屋里让。
有钱人家的房子就是不同,大厅最少六十平米,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设计师设计的室内装潢,整体感十分好,全西式家具,阳台的落地窗旁边还有个精巧的家庭小酒吧。
“小姐回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从厨房里转出来,穿着白衣服蓝裤子,一看就知道是钟点工或佣人。谢晶几年不回家,她居然还能叫得出名字,可见她呆在孙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妈。”谢晶叫了她一声。那张妈迭迭点头,擦着眼角,连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来,让张妈好好看看你!”
那张妈像救星一样出现之后,孙继年和我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谢晶跟张妈进厨房叙旧,孙继年则拉着我坐在沙发上。“张妈是我家的工人,以前我跟若如忙工作的时候,谢晶就由她来照顾。”
难怪她看见谢晶会这么激动,我点了点头,“幸好有她。”
孙继年强笑道:“幸好有你。”
这大房子就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在住,也怪冷清的,不知道孙继年跟张妈会不会超越主仆关系,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是男人都不会对张妈这种年龄的女人感兴趣,更何况是孙继年这样的男人?有钱,想要什么样的美女不行?
尽管有我跟张妈在场,但谢晶跟孙继年之间始终都没什么话说。孙继年也算是痴情了,一直把若如的骨灰盒跟灵位放在自己的卧室,于是张妈跟谢晶便把三牲祭品都搬到孙继年的卧室摆好,大家轮流上香敬酒,谢晶还拿了一小瓶香水出来喷在骨灰盒上。从照片上看,若如确实是个绝色美女,难怪她能生出谢晶这样的尤物,既然来了,我也烧了三炷香敬在香坛里。
一切手续完毕之后,大家才回到客厅,张妈去张罗晚饭,谢晶又想跟进厨房,却被我一手抓住,她瞪了我一眼微微用力甩了一下没甩开,只好乖乖的跟我到沙发上坐下。既然来了,又何必那么生疏呢,就算她跟张妈进厨房,吃饭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要跟孙继年同桌!
孙继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尽是感激之色,他拿出烟来给了我一根,犹豫了一下,又把烟盒向谢晶递去,谢晶也不客气,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孙继年马上打着了火机,我见他想帮谢晶点烟,心里忽然就有点发火,他的火机还没凑到谢晶跟前就被我顺手拿了过来,“我们自己来就行了。”说完,我打着了火机,先帮孙继年把烟点燃,然后再点着了自己的,接着就把火机递给了谢晶。
这种情况下,没有理由让父亲给女儿点烟!我虽然不说,但我想他们都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谢晶接过火机点燃了香烟,深吸了几口,也没说话。
“你的房间,我一直没有动过。”孙继年的声音显得有点深沉,场面再尴尬也还是要打开的,“张妈每天都在为你打扫。”
“是吗?我去看看。”谢晶说着就想站起来,却被我一把拉住,只得又坐了下来。
孙继年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恨我。”
谢晶吸着烟,沉吟了良久才摇了摇头说:“今天是妈的忌日,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不谈也好。”孙继年说,“你知道妈妈希望你幸福快乐,你觉得开心,就行了。”
这个大厅的采光和通风效果都很好,空气流通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我总觉得呼吸不太顺畅,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似的。幸好在这时,张妈已经张罗好饭菜,在饭厅叫道:“大家可以过来吃饭了。”
张妈虽然是保姆,但由于在孙家呆的时间长了,平时也都同桌吃饭,四个人围着一桌酒菜,都是她的手艺。
孙继年对张妈道:“难得今天我们家又有了四个人吃饭,我要一醉方休,把那瓶五粮液拿来!”
入席的时候,我跟张妈刻意安排谢晶坐在孙继年的身边,见张妈拿了酒来,谢晶忽然对孙继年道:“我陪你喝。”
我在桌下踢了谢晶一脚,提醒她别太过分,她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给自己和孙继年的酒杯都倒满了酒,孙继年看了看我,“唐经理,你也喝点。”
喝就喝吧,既然来了,喝又何妨!
张妈看了谢晶一眼,关心地说:“孙先生身体不好,还是少喝一点吧。”看来她还不知道孙继年在夜总会里的豪放。
孙继年却大声道:“喝!今天一定要喝,要喝痛快!”
“那就喝吧!”谢晶举杯同时敬我跟孙继年,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态,既然酒已在手,她要敬酒我当然喝!孙继年喝得更痛快,一口就把杯里的酒给干掉了。
这父女俩都是怪物,进门的时候像贴错门神似的,脸色都难看得很,但几杯酒下肚子之后居然就有了话题。
但大家仿佛都有默契,绝口不提伤心之事。聊的都是一些日常见闻,比如哪里撞车、哪里有外星人侵略地球、哪里有个神童七岁就出版了小说、扫帚星它娘亲就是哈雷彗星等等,越聊越开心,越聊越过瘾。孙继年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正常起来,“几年来!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
谢晶喝着酒,脸上也有了红晕,“如果几年前我们就能这样喝酒,该有多好啊!”
他们俩是主角,我跟张妈只是配角,他们聊天喝酒,我们就旁听陪酒。这父女俩越喝越开心,竟大有一笑泯恩仇的趋势。我想这会不会是因为谢晶知道孙继年身患绝症而起了恻隐之心呢?
“你妈看到我们一起喝酒,肯定会很开心。”孙继年摇着酒杯,又是一口焖。
“嗯!我想也是!”谢晶附和着,也是一口干掉杯中的酒。
孙继年哈哈大笑,拍了拍谢晶的肩膀,“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爸爸?”
谢晶举着酒杯的手一抖,咬了咬嘴唇,“爸爸!”
孙继年高兴的举杯道:“来来来,我们都干了这杯,庆祝我做爸爸了!”
我跟张妈都举起了杯子,望向张妈的时候,发现她的眼角竟已有了泪水。这一刻,我忽然有一种心酸的感觉,我忽然感觉到孙继年的悲哀,谢晶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叫爸爸的话,也不会等到今天才叫了!难道真的是孙继年的绝症化解了她的仇恨?还是为了安慰她妈妈的在天之灵?又或许是她根本就喝多了!
我的手机有短信息,是采宁发来的,“我已回来,你在哪里?”
我当然不能跟采宁说我在谢晶家里。想了一下,便回了个信息,“我在外面有点事,你回家洗干净了等我。”
这边孙继年跟谢晶还在喝酒,他一连喝了两大杯,又对谢晶道:“几年来我就今天最高兴,能不能再叫我一声?”
“当然能!”谢晶仿佛也在寻找做女儿的感觉,又叫了一声,“爸爸!”
“好!乖女儿!”孙继年又举起了酒杯,“喝!”他今天很兴奋,光是站起来敬酒就有好几回。
但这一次不同,他确实是站起来了,手也伸出来了,但是这个“喝”字却只说了一半,尾音忽然就断掉了。
我们都举起了酒杯,却发现他没有任何动作,然后就看到他的身子慢慢地放软,趴倒在桌子上。
我伸手过去扶他,他竟没有任何反应。
张妈摇了孙继年两下,“孙先生!孙先生!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谢晶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我低喝一声:“快打120急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