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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什么是血统关系?"

  "我是指我和你的关系而言。"政以断然口气说。

  "那……"

  吕不韦以为自己听错了话。他做梦都没想到,政早已知晓有关自己身世的秘密。

  "这不是很有趣的事吗?过去跩得要命的那些人,现在却在我面前磕头如捣蒜,的确太好玩了……"这个假冒的太监,因第一次尝到权势滋味而得意忘形。

  不要以为血统关系管用!

  不管有什么样的关系,我都不会对你客气,更不会成为你的傀儡!——这名少年如此扬言。

  "是!"

  吕不韦垂头时,感到自己浑身冒出冷汗。

  英明君主渴望的是行动之自由。纵然年少之时情非得已,待长大成人之后,一定会以辅佐人的存在为忤,到时候,再找借口将之除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吕不韦原本的意图是:操纵强国国君,以创造一番伟业。政虽是自己的骨肉,却不是会听任辅佐人摆布的人。

  既已如此,吕不韦只有自我收敛,以免被肃清。而为了不被抓住把柄,于今之计,最重要的是尽早与过去的爱妾,即现在的母太后疏远。

  但她是个多情女人,应该不会轻易放走情夫。

  吕不韦拼命地思考对策。

  母太后多情,实际上绝少是精神上的要素,绝大多数是寻求肉欲上的满足。因此,情夫并非一定得吕不韦不可。

  我找一个在性事上比我更强的男人给她吧!吕不韦把目标设定在这一点上,计划找一个替代人物。

  "对!那个人应该最适合!"

  吕不韦想到的是名叫"大阴"嫪毐的男人。"大阴"是性器特别巨大的男人之谓。为满足以肉欲为第一的母太后,这样的男人应该最适合她。

  吕不韦用金钱使嫪毐成为自己的"舍人"。"舍人"意指私人近待。

  一旦听到"大阴"传闻,母太后一定会渴望得到才对。吕不韦因此尽可能地把这个传闻散播出去。另一方面,他以训练为目的,让嫪毐在家里不穿衣服,把桐木制轮子套在勃起阳具上走来走去。虽然桐木制的东西不重,但阳具软下就会掉落。不仅"东西"巨大,而且持久力强——这个风声很快传开。

  这个家伙的"东西"实在够大……每次看到时,吕不韦自己都不禁连连咋舌。母太后是自己过去的情妇,要把这样的男人配给她,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嫉妒感。

  有个男人的"东西"撑得起桐木制轮子——这个消息果然传到母太后的耳朵里。一天,她把吕不韦叫来,说:"听说你有一个叫嫪毐的近侍。把这个人让给我,行吗?"

  "除了宰相和相国以外,一般男人不许进入后宫,我哪里有办法送这个人到你身边呢?"吕不韦佯装为难地说,内心里却为对方上钩而感到欣慰。

  "替我想想办法嘛,求求你!你是相国,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呢?你连和我这个母太后上床都有办法,送一个用人到后宫,还能难倒你吗?"

  母太后情急地恳求道。

  "这真是个难题……好吧,我想想办法就是啦!"

  吕不韦如此回答。其实他是早已成竹在胸的。

  依照规定,除了皇帝和宰相,其他的男性一概不许进入后宫。唯一的例外是丧失男性机能的男人——太监!

  "我让他成为太监,然后送到你身边来就是啦!"

  "给我太监,有什么用呢?"母太后嘟着嘴说。听说是个"东西"特别大的男人,所以才要叫来陪伴自己。失去男性机能的太监,叫来做什么呢?

  "不,我会找理由,表面上对他处以宫刑(割去男子生殖器的刑罚),实际上却不动手术。这样,他就能以太监身份进入后宫啊!"

  "不愧是相国,的确有一套!"母太后欣喜万分。

  使不可能成为可能,这是吕不韦的拿手好戏。他可以说是最懂得"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人。

  他连以收买手段使秦国人质从被秦军包围的赵都逃出这等难事都做得到,相较之下,在宫刑犯人的去势手术上动动手脚,这样的事情还算什么呢?

  后宫本是男人止步之地,而母太后和太监的媾和却在这个环境之下展开!

  成为王母情夫的嫪毐,开始掌握极大权力。在权势边缘的人应该多少知道如何使用权力,而嫪毐则是过去与权势丝毫无缘的人——

  这不是很有趣的事吗?过去跩得要命的那些人,现在却在我面前磕头如捣蒜,的确太好玩了……

  这个假冒的太监,因初次尝到权势滋味而得意忘形。正由于是第一次掌握权势,所以滥权的程度令人侧目。

  相国吕不韦把母太后硬塞给嫪毐,自知理亏,于是在各方面对他多所容忍,因此这个假太监的权力逐渐变大,甚至到了指挥整个后宫的程度。由于秦王年少,所以宫廷人事之权全为后宫所控制。君临后宫的嫪毐,开始左右官吏任免事宜。企求爬升的人频频出入他的府邸,大行贿赂,勤于奉承。他的府邸,用人达数千人之多,虽不及吕不韦,实际上已是秦国第二把交椅。

  吕不韦被封为"文信侯",嫪毐则得"长信侯"封号,并受封山阳之地,爬升为小诸侯。

  卑贱出身的人总是卑贱,实在难以驾驭……吕不韦感到十分不快。不知天高地厚的这种人,实在无法预测会弄出什么名堂。搞不好,自己有一天会因他而受到连累。当时的秦经商鞅建立法治国家体制后,正由李斯极力统筹一应法律机构,连坐之罪极为严峻。在法律之前,连相国都不是绝对安泰的。

  吕不韦深感后悔。要是知道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当时千不该万不该找这种人来担任替身,他想,不如由自己继续为母太后效劳。只要行事谨慎,应该不会出纰漏的。

  嫪毐的作风不知收敛,吕不韦不止一次为他捏把冷汗。

  在未到不可收拾地步之前,非妥善处理不可。吕不韦认为应付这等事,再也不能拖延姑息。秦王正在逐日成长。在这之前,早熟的他也可能知道有关母亲的丑闻。知道后,他会置若罔闻吗?

  台面化将是难以避免的事。

  既然如此,开刀之事要越早着手越好。拖延的后果,由于秦王在政治认知上成长快速,很可能将此事诉诸政治手段解决。到时候,倘若秦王蓄意将辅佐人——这个他向来视为眼中钉的相国趁势去除,吕不韦岂不是会失去地位,甚至连生命都岌岌可危了吗?

  吕不韦决定举发嫪毐。

  他当然不会由自己出面举发。拥有三千食客的他,可以指使的人唾手可得。

  在举发之前,必须要有设想周到之部署始可。嫪毐一旦受审,由吕不韦推荐进入后宫这个事实一定会被揭发。更值得担心的是,以行贿手段伪装已执行宫刑这个大罪更会暴露出来。

  因此,绝不可使嫪毐受审。

  为此,吕不韦决定在举发的同时,让嫪毐知道他即将被捕,如此一来,他一定会在被捕之前发动兵变——即使嫪毐没有这个念头,我吕某也非使他如此做不可。这个假太监,现在已有发动数万兵员的能力。嫪毐在"镇压兵变"名目之下被杀,便一了百了。

  吕不韦立刻制定计划,采取行动。

  秦是严格的法治国家,举发要有确切证据。这一点并不是难事。

  与嫪毐私通后,母太后生了两个孩子。未亡人身份的母太后当然不能公开生子。因此,母太后买通卜者,传出:

  此地宫中对母太后大不吉利,应暂时移至雍之方向避邪。

  雍乃国都咸阳之西,现在的陕西省凤翔县,当时有一秦国离宫。母太后到了该地生下孩子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咸阳宫殿来。

  这两个婴孩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嫪毐乃假冒之太监,实际上并未受到宫刑。他和太后私通而生有二子,并且有废今上、拥其子为新王之企图。

  有人如此告发。

  诬告是重罪,因此,除非有很大决心,否则这等重大事件是没有人会轻易告发的。

  另一方面,嫪毐接到如下通报:

  与太后之关系及生有二幼子之事,均被查悉。秦王正计划诛杀你,将于日内以祭祀为由赴雍,实际上,是为了招兵……

  以秦王之力,拘捕拥有数万私兵的长信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时候在国都招兵,会有被察觉之虞。因此,遇到这等大事时,古时君王概以祭祀或狩猎为由,离开国都,到偏僻地方招兵。

  "是什么人告的密?"

  长信侯嫪毐气急败坏地跳起来。除了"东西"大以外,这个人的胆量也很大。

  "现在该如何?"

  近侍请示时,长信侯以一贯大胆的神态说:"这还用得着说吗?谁愿意乖乖被捕!在对方还没采取行动之前,我们要发动攻势啊!"

  他发布了盖有太后印玺的动员令。

  这是秦王政九年之事,政当时已二十二岁。之前由于秦王尚年少,一般文书关防都用太后印玺。在这个惯例之下,发动国军之事应无任何阻碍。

  由于得到幕后操纵者吕不韦之通报,政早已知道对方将有此举。因此,他事先下达君令,通告国军,以太后名义发布之动员令无效。

  虽然如此,长信侯还有私人兵团。他遂以雍之南方的离宫蕲年宫为据点,举兵谋反。

  秦王政立即派大军前往镇压。

  "我上当了!"

  长信侯切齿扼腕地叫起来。

  算他聪明,知道自己上当。至于上了什么人的当,这名"大阴"异人却不知道。

  指挥讨伐军的是昌平君和昌文君,叛军很快被敉平。

  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击败呢?逃走时,长信侯心犹不甘。他现在已是被悬赏缉拿的人。布告上写的是:将之活捉者赏钱百万,将之杀死者赏钱五十万。

  长信侯在一个叫"好畴"的地方被杀,位于咸阳西北,现在的地名是陕西省干县。

  他的尸体被处车裂之刑。

  "在处刑之前,先剥光他的衣服!"

  秦王政发布此一命令。

  在裸体示众之前,秦王政先检视了长信侯尸体。因为这具尸体本身就是犯罪证据。

  尸体有太监不该拥有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大到令人咋舌的程度,正是铁证如山!

  "这么大的东西应该撑得起桐制轮子吧……"秦王政望着长信侯的"东西"叹息道。

  事件处理迅速展开,其严峻程度诚可以"秋霜烈日"形容。

  政当然不能处死自己的亲生母亲,不过也将之幽禁于雍地离宫。

  长信侯一族悉数被诛。

  为数达数千之多的家臣中,罪状较轻者也被处三年徒刑。此外,有四千多人被流放至当时尚属未开发之地的蜀。不过,被流放至蜀地的人,于数年后获赦回国。

  太后秘密生下的两个孩子在寻获后被杀。

  当时,有一名叫茅焦的齐国游说之士对政说:"大王倘若欲得天下,就应迅速奉迎太后回国都。被称为不孝之子,是会影响诸侯向心力的。"

  "如果说,为得天下非如此不可的话……"

  秦王政立即派人前往雍地。

  "这个年轻小伙子一定前途无量……我遗憾不能亲眼看到他一统天下,但为避免引起一场骨肉之争,这已差可自慰了。"吕不韦临死前呢喃着说。

  "祸根已断……"

  吕不韦喃喃说着这句话,为一切如计划顺利进行而感到快慰。

  他于长信侯嫪毐军中也派有心腹部下卧底。斩杀逃亡的长信侯,便是这名部属下的手。

  "那个"大阴"家伙被杀时的情形怎样?"吕不韦问这名部属。

  "挨一刀时,他呻吟着说了一句"你不是文信侯吕不韦的部下吗?""这名部属回答。

  "哈!哈!他到临死前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啰?他是不是说完这句话就死了?"

  "不,奄奄一息之际,他又说了几句话。"

  "他说什么?"

  "他睨视着我说:"吕不韦派你到我这里来卧底,同样,秦王一定也派人在他那里卧底。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这一点吧……"他说完这句话后才断气。"

  "咳……他说了这样的话?"

  吕不韦微微摇了摇头。

  这可不能一笑置之。对方再也不是小孩,而是二十多岁的人。君王放密探到宰相身边,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过。尤其像政这种"丰准长目"(鼻子高而眼睛细长)相貌的人,城府之深,往往令人摸不透。他明明已知道吕不韦是自己的生父,这不但没有引起他的亲近感,好像还使他产生由衷的厌恶感。

  我的处境不是很危险吗?

  老奸巨猾的吕不韦,一察觉自己的处境就立即采取对策。他又以拿手的收买手段,让秦王身边人士向秦王说了这样的话:

  吕不韦对这次的缪毐事件甚为痛心,并以未恪尽相国职守而深深自责,目前正闭门思过中,他是出自内心的反省。

  执如此说词的不止一二人,几乎所有近臣都说了偏袒吕不韦的话。

  年轻的秦王政,慵懒地闭着他的细长眼睛,说:"既然如此自责,他可以辞去相国职务呀!"

  这句话决定了吕不韦的去职。政又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说:"离开相国职位的人,也没有必要居住国都。吕不韦在河南有采邑,他应该到那里去闭门思过。"

  这句话等于宣布将他流放外地。

  嗬……他准备来硬的哩!接到通知时,吕不韦在心里如此忖度着。

  没想到年轻秦王想来硬的!但以为解职、流放就了事,这一点显示他还是个菜鸟!我可是现在才准备来硬的哟!——吕不韦还有余裕想这等事。

  吕不韦原本就准备回河南乡下休养一段时间后,再着手于期望已久的取得天下之事。而可能被"诛杀"之危机,总算安然度过。

  会觉得面临危机,或许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人偶尔得有休息的时候,到乡下一段时间,我何乐而不为呢?

  吕不韦决定到河南宅邸悠闲地住一段时间,以便仔细思考将来的方针。

  表面上他是乖乖被流放,但吕不韦偏偏要让年轻秦王知道自己不是容易被摆布的人。那是距离国都相当远的地方,想派军讨伐,谈何容易,纵使在行动上稍微越轨,秦王又能奈他如何?

  吕不韦以闭门思过之身,却频频与诸侯使者及宾客会晤——

  你别小看我!我吕不韦的声望不仅遍及秦国,连各地诸侯也对我另眼看待啊!

  这是他对还在咸阳宫殿的秦王政的一种示威行动。敏锐而年轻的秦王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才对——

  吕不韦不但未拒见来客,更以积极态度与各国名士鱼雁往返,并且常宴请宾客。

  诸侯宾客使者相望于道,请文信侯。

  《史记》中有如此记载。

  这些文句并未叙及这是礼貌性拜访,还是邀请担任国政的招聘之举。然而,这些事情着实给人们"吕不韦之声望未衰"的印象。

  秦王政常常聆听有关被流放至河南的吕不韦之言行报告,只是,他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

  要窥知这位年轻君王的心事,相当困难。

  唯有李斯做得到这一点。

  李斯原系文信侯吕不韦的家臣,现已被擢升为君王近臣。吕不韦的收买工作当然也及于熟识的李斯。

  由于是过去的主子,李斯只好说了一些吕不韦的好话。

  "吕不韦是难得一见的优秀人才,将之远弃,未免可惜。"

  对此,秦王却面无表情地说:"李斯,由你替代吕不韦,足足有余。"

  虽然看似毫无表情,李斯却由秦王嘴唇振动的情形和脸颊的痉挛,看得出他的意思是:

  吕不韦已老,今后以重用李斯为宜。何况李斯可以任意使唤……

  听到吕不韦在河南的言行报告时,秦王耸了一下肩膀。剎那,李斯已知道他心里的话了:

  吕不韦老矣!

  是的,吕不韦确实已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