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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知颜一直在思索程冽是怎么知道的,以至于这个晚上她都心不在焉,静不下心去完成自己给自己定的作业量。

    她的专注力好像就在今天一天忽然被瓦解,还都是因为程冽。

    吃晚饭时许志标和于艳梅提起了程冽,简单交代了下今天发生的意外以及阳台上一套陌生人的衣服。

    于艳梅对程冽的印象很淡,几乎回想不起他这个人,比起程冽的帮忙,她更在意程冽的补习有没有效果。

    于艳梅问许知颜,“今天学下来觉得怎么样?”

    许知颜在神游,发现许志标和于艳梅一声不吭的注视自己时,她才回过神来,问道:“什么?”

    许志标说:“妈妈问你觉得今天学的怎么样?”

    “还可以。”

    “挺好的就好。”许志标顿了顿说:“明天我送你妈妈去寺庙,下午我也得走了。你一个人在家留个心眼。”

    “我知道。”

    每个月月中于艳梅都会去附近的寒玉寺烧香礼佛,会在寺庙里住一晚再回来。

    许知颜也知道许志标说的留个心眼是什么意思,毕竟家里没人在,一个陌生男子在家给她单独补习很不好,万一出了事只会追悔莫及。

    可就算是他们意识到了这点,也还不是更看重自己的事情吗?

    也许是许志标想到了许知颜的想法,接下来的时间他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比起他,于艳梅就显得自然很多,她的眼睛,她的思想从来都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许知颜吃完饭找了个借口去小区楼下晃了一圈,雨淅淅沥沥的下,湿漉漉的马路倒映出五光十色的霓虹灯。

    她发现自己没地方可以去,最后回到了这家熟悉的便利店,买走了仅有的两包干脆面。

    她这段时间已经集到了十多张不同的卡片。

    但这两包干脆面里的卡片都是她有的,这让许知颜心里有点不顺畅。

    她咀嚼着干巴巴的面条,望着被雨水冲刷的城市,忽然想起那晚程冽给她递了瓶水。

    其实他大可以装作没看到她,更没必要请她喝水,他们本就不怎么熟。

    但可能程冽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十分的细致体贴,通过这两天的接触她更确定了这点。

    他会在进她家的时候,用塑料袋细心包好湿掉的雨伞,会在看见她给他送伞时掐断香烟,会在偶然遇见的情况下贴心的给她递一瓶水。他给她买药时也是,就算不太懂,但还是很认真的去比对,去和医师说明情况,就连他朋友洒在地上的咖啡他都会自行清理干净。

    他也很会顾虑他人的感受,比如今天,提到于艳梅不在意她的衣服和伤时,她看的出来,程冽似乎想和她道歉。

    她和程冽依旧算不上太熟,可这样的人,的的确确是个挺好的人。

    也许正因为他是这样细微的人,所以能轻易发现她的秘密,也可能是第一次补习时她破绽就太多了。

    今天程冽没有直接问她,也没有和许志标交流有关她的事。她看得出来,程冽想给她做奥数题是真的想给她尝试点不同的东西,而不是在隐射什么。

    她觉得程冽会愿意帮她保守秘密。

    可许知颜转念一想,就算程冽和于艳梅说了那又怎样呢?

    她几乎可以想象于艳梅听到这件事后的反应,她会秉持着一贯的冷淡,不温不火的说:“既然你都会,那去随大应该没什么问题。”

    而许志标会在一旁沉默不语。

    许知颜生硬的吃完干脆面后决定,决定明天和程冽聊一聊。

    许知颜回到家时客厅的大灯已经关了,只留了几盏小顶灯,许志标和于艳梅在他们的卧室里,应该过一会就熄灯睡觉了。

    许知颜去关小灯时,瞥见阳台上飘荡的衣物,于艳梅把早上晾晒的衣服都收了,唯独没有收程冽的T恤和长裤。

    她真觉得这个人冷漠到连最简单的人情世故都不想理会。

    也算是种天赋吧。

    许知颜走到阳台上,摸了摸程冽的衣服,差不多已经干了。夏天的衣服薄,即使下着雨放七八个小时也干的差不多了。

    她收下程冽的衣服拿到自己的房间。

    没有意外的,她的书桌上有一杯还温着的纯牛奶,许知颜没有喝,倒进了盆栽里。

    许知颜把程冽的衣服叠好,叠的像两块豆腐块儿,放在了枕边一侧。

    已经是晚上九点,平常这时候她应该已经差不多要做完一套习题了,或者在吃饭前就能做完,但今天被程冽打乱了。

    许知颜看着自己摊在书桌上的试卷,静了静心,准备重新开始投入进去。

    只是她又失败了,握起笔的刹那,她会想起程冽的眼睛。

    她找不到很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偏要说的话,大概就是那是一双漆黑的眼睛,和他这个人一样,他的眼眸也是富有力量感的,像冬日里的焰火。

    他笑的时候很抓人。

    许知颜知道今晚是做不成了,她把笔一放,干脆躺上了床。

    但她不想这么一直想着程冽,百般无聊的,就靠在床头看起了《一千零一夜》。

    后来不知道到了几点,许知颜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晚,她又梦到了程冽,而梦里的内容实在是离谱。

    梦里面,就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程冽裸着上半身,短硬的发湿漉漉的,他把她抱在怀里,墨黑的眼眸里有笑意,也有点下|流,宽厚的手掌贴在她背脊上,像热炭。

    他用十分黯哑的声音问她:“你说跟着我走,真的想好了吗?”

    和前一晚的梦境结合,她回头看见悬崖上的人,依旧如此。

    她看向程冽,说:“想好了。”

    两个人贴在一块,热烘烘的,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下来。

    再往下,内容越来越离谱出格。

    ……

    夜晚那头的程冽准备好明天给许知颜的题目后,开始整理客厅。

    程扬已经安然入睡,但程扬最近开始痴迷上用牙签做数字符号,客厅里胶水,断裂的牙签棍儿,零散的纸张,落了一地。

    收拾完,程冽擡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十二点多了,程孟飞还没回来。

    程孟飞最近接了个新活,考虑到花卉盆栽的销售渠道有点狭窄,经别人介绍,认识了几个单位的后勤,有些单位比起购置花卉,更想长期租赁。程孟飞就打起了这个主意,租花的价格会便宜一些,浇水施肥也都是自己承包。

    一整天程孟飞都跑单位,签合同。

    还有这些天继而连三的暴雨,差点淹了花圃,一伙人也是费了点精力,春夏的植物又长得飞快,定期修剪,育苗,施肥锄草都很耗人力。

    程冽洗完澡在客厅里坐着,阳台的门开着,暴雨混着午夜凉爽的风徐徐涌入。

    他翻了几页高考英语词汇手册,f字开头的单词已经背的差不多了。

    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弹跳出一封未读短信。

    是严爱,严爱问他睡了吗?

    程冽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好一会。

    他私底下一般和严爱没什么交流,在学校里交集会多一点,因为坐的近,再加上严爱性格比较开朗,跟谁都能聊。

    程冽回复她:没有,有事吗?

    严爱没有回复他,反而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程冽怕吵到程扬,走去了阳台上,关上推移门后他才接电话。

    严爱的声音很精神,问他:“喂,阿冽,明天你有空吗?”

    “没空。”

    “我是说晚上!”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情?”

    严爱叹口气,“前两天不是和你们说了嘛,就演唱会啊,你们都不愿意去。可是我票早就买好了,季毓天那个混蛋还回老家了。我问了一天,都没人陪我去!一个个,不是出去旅行了就是去补课,真没劲。”

    程冽懂了,他说:“但我也挺忙的,实在抽不出时间。”

    “奥……那…那……”

    “嗯?”

    严爱暗戳戳的说:“那那天被我撞到的那个女孩呢?就是你的学生,她愿意去看演唱会吗?”

    “什么?”程冽对严爱的想法感到诧异。

    “就是……哎呀,反正我都找不到别人陪我看,我就想要不要请那个女孩看,毕竟我撞了她。她人也挺好的,一直说没事没关系,我心里头有点过意不去。你不能帮我问问吗?”

    程冽试想了番,他对严爱说:“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去的,你会接受一个陌生人的邀约吗?要不你把票转手卖了吧。”

    “演唱会是明天!明天晚上七点!我现在卖给谁去啊,我又不认识黄牛,又没有什么人脉,而且我自己很想看啊,只是想有朋友陪着一起看嘛!我要哭了,这年头怎么免费请人看都没人愿意去呢!是我哥哥的名气太小,不吸引人吗?可是他们真的巨帅!比季毓天那混蛋帅一百倍的那种帅!”

    程冽笑了。

    严爱苦恼的问:“你笑什么啊?我说认真的,你帮我问一下行不行?就当做是我给她的道歉,好吗?”

    程冽思忖片刻,说:“那我明天问一下她,不过你要做好准备,她应该不会愿意去。”

    “好!谢谢你,阿冽!我手头上有三张票,她如果去的话你也要记得来哦!”

    “再说吧。”

    挂了电话,程冽倚在阳台上抽了支烟。

    严爱喜欢那个明星团体,他和季毓天都知道,她就是那样一个人,做什么都风风火火,想到什么是什么。

    不过那个团体确实不算太火,至少他和季毓天都不认识,这次的演唱会他们很早之前就听严爱提过了,以为她只是嘴巴上说说,没想到真买了票。

    严爱买了三张,原计划就是让季毓天和他一起陪着去的。

    但他对这些真的没兴趣,加上学期结束,暑假要做的事情一堆。帮程孟飞打理花圃生意,照顾程扬,兼职补习。

    马上也要高三了,他要做的事情更多了。

    严爱的小心思他其实看的一清二楚,哪里是请他看演唱会呢,只是她自己不好意思单独找季毓天一起看罢了。

    也不知道季毓天怎么想的,说回随城就回了。

    程冽抽一半的时候想起许知颜,这个聪慧,却对周遭的人都淡淡的女孩。

    他如果开头和她说这个事情的话,她应该会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然后用那双细长澄澈的眼眸看着他。

    她会微微笑着,很客气的拒绝严爱的邀请。

    比起她这种疏远又礼貌的微笑,他更喜欢今天白天她发自内心的笑,目光流转,眼含春意。

    程冽脑海中划过许知颜对他说的一句话——“就觉得你人挺好的。”

    就是这句话,让他下午分心了很久。

    从小到大,很多人都这么评价过他,长辈说阿冽是个好孩子,老师说程冽同学是个品德兼优的学生,程孟飞说他的儿子心地好,成绩也好,就连不太爱说话的程扬也曾抱着他,说哥哥你真好。

    但许知颜好像不能和他们归为一类。

    他们的评价让他觉得欣慰和满足,许知颜的则让他心绪紊乱,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心尖。

    很久以后,程冽回想这一刻,他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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