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张秀英抬头看海，声音都低了下来：“嗐，都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活的什么劲儿。”
沈素卿又坐了起来，她和张秀英面对面坐着，脸色严肃了起来：“秀英，你老实跟我说，在甘孜的时候，你跟那个小姑娘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张秀英没明白，还笑她：“哪些话呀，你忽然这么正经做什么，我都不习惯了。”
沈素卿不依不饶：“你说，你以前也跟她一样，你……张秀英，你是不是也寻过死？”
张秀英脸色变了变，很快又笑了：“都是过去的事了，说这些干什么呀。”
“我问你呢，是不是？”
见她有点急了，张秀英顿了顿：“哎呀是是是，但那都过去了，现在不是挺好的么，反正都过去了，提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你怎么熬过来的呀……”
“就干熬呗。”
张秀英还有心思笑：“后来发现许多事也不是生熬就能熬过去的，有一次晕倒了，被好心人送到医院，大夫说我病了。”
沈素卿皱着眉，又担忧又心疼。
张秀英笑眯眯地抚平她的眉头：“说我是心里病了，得治，问了我很多问题，我也稀里糊涂的答了，最后说我是抑郁症，给我开了药，也不知道是靠着那些药还是怎么的，反正就这么熬过来了吧，只是那些药让我的身材慢慢变形，我心里急的呀，这两年才慢慢好了点，嘿……也不知道是卖菜锻炼的，还是不吃那些药她就自己变回来了。”
“我也有过那样的时候。”
沈素卿笑了笑：“一开始那些年，不是不想来找你，是我当时的情况，根本连人都见不了，我每天晚上睡觉，都能梦到林有光那张脸，有时候走在路上，他的脸仿佛都会突然出现在我跟前，我也总是梦见玉英和老宋……”
她到底忍不住哭了出来：“老宋那个人，你知道的，他那么老实的人，那么好的人，他和玉英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可是我……可就是因为我……我每天做梦，都能梦到他们在怨我，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敢闭上眼睛……”
她泣不成声，张秀英也听不下去了，她淌着眼泪，一把将沈素卿搂进怀里：“你说出来，说出来就好受点了，素卿，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她心里悲伤不已，她们姐妹这一生，好像都是毁在男人手上了。
远处，宋聆秋看到她们这个样子忽然皱起了眉，黎烟青问她：“怎么了？”
“两位老太太的情况有点不对劲。”宋聆秋有点担心，就要往过去走。
黎烟青一把将人拽住：“姐妹俩这么多年没见了，这会儿才算是开始掏心窝子说话，哭出来了是好事，这些年她们心里一定憋了很多东西，就让她们好好说一说，哭一哭，咱们现在过去，瞧着是担心，可她们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不得更难受么。”
他的话让宋聆秋忽然冷静了下来。
“走吧，咱们去那边休息休息。”黎烟青指了指远处的一家咖啡店。
两个人走过去，黎烟青去柜台点咖啡，宋聆秋的目光一直远远地看着张秀英和沈素卿。
黎烟青拿着两杯咖啡过来的时候，宋聆秋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皱着眉摁掉了，刚要跟黎烟青说话，电话又打了过来，还是刚才那个号码，宋聆秋又摁掉了。
半分钟后，一条短信发了过来：老板，我的电话被偷了，我有事要跟你汇报。
一看就是她那个冷面冰山助理的口吻。
电话又打了个过来，宋聆秋接了起来：“手机找到了么，公费里出，我给你报销，你那手机都用了六年了。”
助理一本正经的：“已经在追回了，只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跟您说，所以才会用陌生号码打过来。”
宋聆秋问：“什么事情？”
“有个叫康瑶的小姑娘，说是您的外甥女，想跟你通个电话。”
康瑶，外甥女，这几个字对宋聆秋来说特别陌生，但她一刹那又觉得熟悉，仔细一想才忽然想起张秀英跟她说的话。
康瑶是张秀英的孙女，康明宇的女儿。
她觉得疑惑：“她从哪儿知道的你的联系方式？”
“咱们公司的网页，您的相关采访杂志上都有公司的邮箱，也有我的工作邮箱，她给我发了邮件，这件事我不好直接回绝，所以想问问您的意见。”
宋聆秋蹙着眉：“她说什么事了么？”
“没有详细说，只说是关于张秀英的，就是有点急，急需联系您。”
张秀英的电话没有任何问题，刚来海边的时候康瑶还给她打了电话，她们在这边呆了也就几个小时，如果康瑶有事情，不可能联系不到张秀英。
那她为什么非要这么急切的联系自己？
宋聆秋问：“你什么时候收到的邮件？”
助理说：“刚刚看到，但发送时间，是三个小时前。”
宋聆秋微微思忱，她看向远处的张秀英和宋聆秋：“把我的私人电话给她吧，让她给我打过来。”
宋聆秋挂了电话，黎烟青笑话她：“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这么骄傲。”
宋聆秋有点傲娇，眼尾轻轻吊起：“再怎么说她也要叫我一声姑姑，我是她的长辈，哪有做姑姑的给一个从未谋面的外甥女打电话的？”
黎烟青笑：“行行行，应该她给你打。”
杯子里的咖啡喝了没两口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
宋聆秋清了清嗓子，接了黎烟青递过来的纸巾，擦了嘴才接通了电话。
她刚喂了一声，对面康瑶就叫了一声：“姑姑？”
一声姑姑让宋聆秋莫名地紧张了起来，她顿了顿才问：“我离开那个家的时候，你爸连对象都没有，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姑姑？”
小姑娘应该也有点紧张，说话有点磕巴：“就……奶奶经常关注你的消息，有关你的报纸，杂志这些……她都要仔细收藏起来的，她手机里有很多关于你的采访，照片这些，都是我帮她弄的……”
宋聆秋想起张秀英那个手机，心跳都加速了：“她做这些做什么？”
“在意你啊。”
康瑶这话说的倒很快：“姑姑，我不知道你跟奶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奶奶她真的很在意你，我见过很多次，她都偷偷看着你的照片难过。”
宋聆秋不忍心再听下去了：“先不说这些了，你急着打电话给我，是因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