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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春水摇 > 46、枕名字

    名字

    反驳的话差一点脱口而出,但他在最后一刻理智回笼。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反驳什么。

    厌恶她难道不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吗?他们成婚不过三月,当初的那件事从来没有就那样轻飘飘的掀过去。

    没有人会喜欢被这样促成的婚姻,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把他当做一枚棋子,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者,作壁上观他的纠结,无奈,最后看他落进网中。

    即便是跟他道歉,也只是为了让他别生气,而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

    就像是这一次,她不相信他。她不仅不相信他,甚至在谎言被他戳穿时,她的第一反应仍然是辩解而不是承认。

    在她眼里这是一件小事,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介意的根本不是什么云施彦,而是时隔几个月,她又理所当然的去骗他,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去利用他。

    最后赫峥没有肯定她,也未曾反驳她,他只是低声问:“你也会在意这个吗?”

    云映同他隔了有一拳距离,因为翻了个身,他们俩现在没有任何的接触。

    她不知道赫峥是什么意思,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她声音清醒,不甘示弱着毫不犹豫道:“我当然不在意。”

    赫峥看向她,沉声道:“云映,你既然不在意,为什么还要问……”

    云映打断他道:“是你先问我的。”

    她突然后悔说出那一连串来,她为什么要提上次的事情,原本不说倒罢了,如今这样说出来,好像显得她还真的在意他对她的看法。

    云映别开脸,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声音冷静道:“夫君,你知道的,就像是我不在意你是否发现我骗你一样,我当然也不会在意你是否讨厌我,你想做什么,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总之我不会后悔我的每一个选择,你生气也没用。”

    赫峥都快被她气笑了,她总是有一万种方法激怒他,她知道他介意什么,所以她就故意去提什么。她每次总是嘴上说的很好听,实际上她根本就不当回事。

    云映说完,赫峥没有立即接话。

    半晌,他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像是一场报复,他冷声道:“行,你知道就好。”

    “你最好永远记住,我就是不喜欢你。”

    这句话融在夜色里,云映抿住唇没有反驳,她倏然翻过身去背对着他,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了。

    随便他喜不喜欢,反正从开始到现在,他也没喜欢过她,这根本不重要。

    纠结这个问题,真的很幼稚。

    毕竟她要的从来不是赫峥的真心。

    云映闭上眼睛,又后知后觉开始后悔今天晚上的一切,本来事情很简单,是她给弄的复杂了。

    她讨厌复杂。

    长夜变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云映的思绪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她睡着了。

    支摘窗还在开着,她睡着后很乖,缩着身体不动,也不盖被子。

    赫峥靠在她身边,半点没有睡意。

    他甚至不知道云映怎么能睡着的,她生了一副温柔乖巧的模样,平日说话也是轻声细气,不止对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

    她大多数时候都在顺着别人,让人如沐春风,不仅仅是恰到好处的帮忙,哪怕她是作为一个聆听者,她也会很认真的听别人说话。

    可是同那些谄媚的人不同,她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在讨好自己,而是她本身就是一个相处起来会让人觉得舒服的人。

    可她偶尔也会竖起刺来,比如刚才。

    气的他现在还睡不着。

    房间内已经渐渐亮了些,赫峥低头看她。

    他们同床共枕三个月,仍然不了解对方。

    不然她不会那样说。

    如果讨厌她,他今天不会因为一个不确定的影子赶回来看她是否安全到家,更不会耐心问她去了哪。

    他不讨厌她。

    他没办法跟一个厌恶的人同床共枕,可是他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生气没有用,直说也没有用,她只会嘴上应承,其实不当回事,也不会被他影响,有时候他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比如她总是撒谎,不说实话,还动不动提那件事来气他。

    比如他俩作为夫妻,她除了一句别生气,就不会跟他提别的要求,甚至不花他的钱。

    比如他今天特地戴了玉鱼坠,而她半点没发现。

    就这样看了好半天,睡梦中的云映忽然动了动,她慢吞吞的朝他这边翻了下身,秀眉紧蹙着,红唇动了动,喃喃说了句话,赫峥没有听清楚。

    只听见一个玉字。

    她朝他这边挪了挪,这是她的惯有动作,以前他们俩一起睡觉的时候,亲密时她会睡在他怀里,不那么亲密,或者她嫌热时,她就会贴着他的胸口。

    赫峥此刻脸色仍不算好看,不想搂她。

    但他看了她半天,最后还是擡起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翌日清晨。

    房内褪去昏暗,开始变得明亮,赫峥只搂着她眯了半个时辰便清醒过来。

    他动作轻缓的收回手,然后坐起身来,才走下床,云映便似有所感,睁开了眼睛。

    她昨夜睡得很晚,此刻神思尚且有几分恍惚,隔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昨天跟赫峥吵架了。

    又吵架了,明明原本只是他单方面的生气。

    如果只是云施彦的事,肯定不用这么复杂的。

    昨天晚上浓烈的情绪褪去,她这会要冷静了许多,云映舔了舔干燥的唇,然后翻过身来看向他,男人正背对着她,脊背光裸,上次留下的伤还有一些浅淡的痕迹,非常突兀。

    云映静静的看着他披上外衣,然后她也跟着坐起身来。

    她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她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跟他缓和关系了。

    如果可以给赫峥消除记忆就好了,让他只记得她的好,或者只消除她骗他的记忆也行,如果没有那件事,跟他相处起来,其实还算愉快。

    云映率先打破沉默,她跟以前一样问道:“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她原以为赫峥气头上不会搭理她,没想到他回头看她一眼,还道:“不知道。”

    云映有些意外,她赤脚走下了床,少见的帮他找来了外袍递给他,赫峥接过,云映便犹豫片刻后问:“昨晚上的事,解决了吗?”

    赫峥道:“快了。”

    云映低声哦了声,然后又道:“那你今天还会去公主府吗?”

    赫峥披上外袍,垂眸看着她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映不想让他去见霍蕈,人他已经救了,昨天也安抚她了,今天就没有必要再去了吧。

    可是赫峥不喜欢她,倘若她说了,这人指不定偏得去,她思索片刻后道:“你昨天回来那么晚,我不能关心关心你今天去干嘛吗?”

    赫峥道:“应该不会。”

    云映:“哦。”

    她放心多了,然后又道:“那你晚上回来晚了,还会让人给我传t信吗?”

    赫峥这次却道:“不会。”

    云映拉下脸:“为什么?”

    赫峥拉开房门,回头看她一眼,声音平静道:“你不是不介意吗。”

    “……”

    他说完便走出了门,连给云映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

    但晚上,他回来的并不晚。

    跟平时一样是掌灯时回,还跟她一起用了个晚膳。

    云映觉得很奇怪,上一次她跟赫峥这么吵架的时候是在六月份,那时赫峥知道她骗他,气的有半个月没怎么搭理过她。

    后来每每提起那件事,他都不高兴。

    这次也是吵架,云映都想好怎么哄他了,结果他看起来好像还行,不用哄。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好像在意,又好像不在意。

    这日才用完晚膳,雾青便在外面敲了敲门,赫峥道:“进来。”

    雾青走进房间,当着云映的面,直接就道:“公子,长公主殿下那边让您现在去一趟。”

    赫峥凝眉道:“可说是何事?”

    雾青低声在赫峥耳边说了句什么,云映没有听见,然后她就见赫峥沉吟片刻,最后站起身来,道:“那备马吧。”

    “是。”

    云映坐在圆凳上,仰头看着他,然后没忍住叫住他道:“夫君。”

    赫峥望向她。

    云映关心道:“……小郡主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赫峥答:“好的差不多了。”

    他说完便出了门,云映抿住唇,沉默着站在门前

    他是怎么知道霍蕈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的。

    这几日云映从没跟赫峥提起过霍蕈,原因无他,她没有立场,她不能跟赫峥一样,坦然的去说出那句“婚事已成,别忘了你的身份。”

    她心中不快,用过晚膳后,便同泠春一起出门散步。

    走到后院时,云映看见苏清芽身边跟着个脸生的下人,身后也跟了一群人,正站在桥上指着一处说着什么。

    云映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处院子,名叫秋水斋,已经许久不住人了。

    时节已至九月,距离赫延离开,已将近有三个月了,此时正是草木繁盛时,花树挡着,云映并不能把那院子看的清晰。

    但她记得,秋水斋置于府内清幽处,算不得很大。但内里碧瓦朱檐,宽阔精致,也胜在清净,院落里多的是奇花异草,每隔一段时日就有人进去打扫。

    赫家很大,她平日走动不多,至今没把府里溜达完,所以那秋水斋她也没有特地留心过。

    这几日她也没有怎么去过苏清芽那,所以对她最近的动向并不了解。

    云映停下脚步,问泠春:“这是在干什么?”

    泠春每日在府中走动,她家小姐性子懒散,但她是个闲不住的,同各房的下人都有点交情,闻言道:“奴婢听说,苏夫人好像要把秋水斋重新翻修。”

    云映随口问:“怎么突然想起这茬了,有谁要住吗?”

    泠春摇了摇头,道:“这个奴婢也不知,明日奴婢去打听打听。”

    云映直觉跟赫延可能要带回来的那位“心上人”有关系,这么说来,这么苏清芽还真是位合格的主母,丈夫即将带人回来,她倒是积极。

    就是不知赫峥是否知道这件事,这三个月里,至少在她面前,他一句赫延都没提过。

    “大嫂!”

    云映回头,看见赫泠正在同她招手。

    云映转过身子,缓声道:“泠儿,有什么事吗?”

    赫泠每次听见云映叫自己泠儿都不好意思,他挠了挠脑袋,然后跑到云映面前,偷偷瞅了眼四周,确定赫峥不在后,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他小声道:“嫂嫂,这是扶楹让我交给你的。”

    云映啊了一声,看了眼这皱巴巴的信,没有要接的意思,只道:“他有什么话,当面同我说就好了。”

    褚扶楹没在赫家住太久,上个月便回府了。

    赫泠跟褚扶楹交好,所以他知道褚扶楹对云映的感情称不得什么爱情,只是她嫂嫂各方面都太出众,难免让人想亲近,也很正常。

    比如现在,他跟云映说话的时候,嗓音都不自觉温柔几分。弄清楚以后,赫峥当初把褚扶楹赶走的时候,他还替褚扶觉得不公平来着。

    赫泠道:“扶楹他外出游学去了,恐得个大半年才能回来,这是他临走时让我交给嫂嫂你的。”

    “这样啊……”

    她应了一声,还是伸手接过了信。

    赫泠见状不由道:“嫂嫂,你可记着别被我哥看见,他容易想多。”

    云映没怎么在意这个问题,她想起什么,趁机问道:“对了泠儿。”

    赫泠看向云映,嗯了一声:“怎么啦?”

    云映想问问霍蕈的事,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摇头道:“无事,你去忙吧。”

    赫泠道:“好嘞嫂嫂。”

    他反而问道:“嫂嫂,怎么不见我哥,我方才瞧见他回来了。”

    云映道:“又走了,去了公主府。”

    赫泠道:“啊,怎么又去?”

    云映蹙眉道:“又,他今天去过吗?”

    赫泠道:“昨天去的,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

    赫泠走了以后,云映也兴致缺缺的回了房间。

    她原本想去问问苏清芽这房间收拾出来给谁住,毕竟赫延估计要不了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她总会知道那人是谁。

    事到如今,苏清芽没必要瞒她。

    但因为想起赫峥这会又去见了霍蕈,她突然便对他们赫家上一辈的情/色传闻没了情趣。

    戌正时分,赫峥回府。

    秋水斋院落内仍燃着灯火,几个工人瓦工和木工还在里面忙活,白日里苏清芽亲自监工,不管是木工手艺,还是所用材料,都是上等。

    赫延会在十月前赶回来,那个人可能会比赫延早一些。

    雾青见赫峥朝秋水斋多看了两眼,心中有几分叹息,便道:“公子,您若是不想让那位回来,属下就下令……”

    赫峥收回目光,道:“一个陌生人罢了,他回不回来,花什么心思。”

    他半点不想去管这种家门之事。

    雾青没再说什么,那位公子回府,的确不关他家主子的事,不管赫阁老爱不爱褚夫人,爱不爱他家主子,赫峥都是赫家唯一继承人。

    赫延改变不了,那位也是。

    只有这一点,最重要。

    但他还是明显察觉到赫峥周身气场沉了几分,他知道,他家公子不能严格算得上是个薄情寡性的人,所以时隔二十年,那位被接回来,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替褚夫人,他都不会高兴的。

    很快,赫峥朝回到了房间。

    他推门走进去,云映正靠在床边看书。

    房内烛火明亮,暖黄的烛火照在她身上,美的像梦。她向来喜欢明亮的房间,天色一黑,她就会让人点燃房内所有的灯。

    云映听见赫峥的声音,放下书看了过去。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她方才原本在气愤于赫峥偷偷去看霍蕈,但她很快又被这跌宕又香艳的话本子吸引,短暂的不气他了。

    “我还以为你还得很晚呢。”

    赫峥走到桌边,目光自然而然的就被桌上那封敞开的信吸引,他蹙眉,伸手将信拿起来。

    “你的信?”

    云映没有半分要阻止的意思,因为她知道赫峥不会在意,而且这信里也没什么。

    她嗯了一声,道:“泠儿说是褚扶楹给我的。”

    “我看过了,没什么大事,尽是问好。”

    赫峥拿信的手一顿,眯起眼睛道:“……褚扶楹给你的?”

    云映嗯了一声,询问:“怎么了?”

    赫峥迅速的把里面的内容看完,越看脸越黑,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放下信,道:“没什么。”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云映谨慎的把书阖上妥善放在一旁,然后才走上前,贴心敷衍道:“饿了吗?”

    赫峥脱下外袍,道:“有点。”

    云映愣了下,有些意外。

    她当即推开房门,让下人去小厨房把她没喝的百合莲子粥端过来。

    而赫峥则走到长条案前,像往常一样,开始看赫家旁枝的传书还有公文,这原本是赫延的事。

    云映这样看了一会,等下人把粥送到后,云映端着粥走了过去,坐在了赫峥檀木椅子的扶手上。

    她看赫峥忙活,问:“需要我喂你吗?”

    赫峥目光怪异的看她一眼,然后道:“不用。”

    “放着吧。”

    云映把粥放在一旁,但她没有起身,而是旁敲侧击念叨道:“怎么大晚上的还要去公主府吧。”

    赫峥随口道:“殿下跟我商量……”

    说到一半他又闭t上了嘴,擡眸对上云映关切的目光,终于从这看似随意的话中品出几分端倪来,于是话音一转,故意道:“跟我商量如何处置劫走霍蕈的那批刺客。”

    “她受了伤,此事不该善了。”

    云映哦了一声,又问:“我听赫泠说你昨天也去看她了?”

    赫峥嗯了一声,没有否认,胡诌道:“我与她幼时相识,难道不该去看看吗。”

    “……可你不是说她伤好的差不多了吗。”

    赫峥:“总归是还没好透。”

    云映拉下脸,心想赫峥难不成在没好透之前都得三天两头的去看她吗,那什么才算是好透,倘若她受了伤,是不是得等到疤痕消失才算是彻底好透。

    她看赫峥的目光不由变了变。

    这一刻,她忽然在想,她说过她不后悔她人生的每一个选择,那赫峥呢。

    他曾有一刻后悔过吗?

    倘若他当初接受了圣上的赐婚,与霍蕈在一起,那他就不会娶她,他不会每日与她互相折磨。

    可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法很怪。

    她连赫峥是否讨厌她都不在意,又为什么要去在意赫峥喜欢谁呢。

    反正他就算喜欢也跟霍蕈没可能了,就像是她跟宁遇,也再无可能了。

    云映一直没有说话,手臂就那样搭在赫峥的肩头,她半坐在扶手上,一只腿悬起,小腿轻晃着。

    赫峥侧眸看向她,看她那明显不悦的神情,心中竟有一些满足,好像是发现对她来说,他身上其实是有令她很在意的地方的。

    赫峥放下笔,突然握住她的膝盖,制止了她的动作,云映垂眸看过去问:“怎么了?”

    赫峥道:“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从此不会再去公主府。”

    云映:“……什么条件?”

    赫峥道:“别再跟褚扶楹往来。”

    褚扶楹在云映眼里从来跟赫泠没什么差别,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好。”

    她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心情也不由好了几分,怕赫峥后悔,她连忙转移话题,指了指那碗粥问:“需要我喂你吗?”

    赫峥面色怪异,他道:“我又不是没长手。”

    云映已经沐过浴,长发垂散着,她道:“那我去看书了。”

    赫峥的手却仍然没有从她腿上移开,也半点没有放她走的意思,他擡眸问:“看的什么书?”

    云映一时没有回答,她对上赫峥的目光,然后目光移到他的唇,就这样低头吻了下。

    自从上次跟他吵架以后,他们俩晚上虽然尚还睡在一起,但几乎没有亲近过,甚至连一个亲吻都没有。

    这个吻一触即分,赫峥在最后扣住她的后脑,反客为主重新吻住她。

    云映攀住他的脖颈,在混乱时忽然问:“你不生气了吗?”

    一吻毕,赫峥才道:“当然生气。”

    看吧,云映就知道。

    她就知道那件事不会那么轻易翻篇,哪怕他依旧如往常,也不会不理她,甚至不提。

    赫峥又道:“我生气有用吗?”

    云映心想当然有用,她不想让他生气,可是她又没什么办法,还不怎么会哄人。

    以前哄阮乔时,给他做点东西,说几句软话就好了,到赫峥这儿她真的有些无措,他看起来是个软硬不吃的人。

    云映道:“当然有用啊,你生气了我也会不开心的。”

    赫峥将她抱到床上,她穿的简单,沐浴后因为图轻巧,很多时候都是套个宽大的绫裙,想起来了会披个长袍,现在她被褪的只剩一件长袍。

    赫峥停下动作,然后从她身上起身,垂眸看着她。

    虽然云映向来坦荡,善于为自己寻找乐趣,但是无论多少次,这样的注视都会让她有些不适应。

    赫峥喉结滚动,他静静看着床榻上花香暗窃,玉软花柔,隐秘的念头攀爬而上,他低声道:“你再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不生气。”

    云映猜到了点,早这样不就好了,她难道还会拒绝不成。她神色埋怨道:“我上次不就是这样说的,你说我有病。”

    赫峥俯下身吻她,大手随便捞起了落在地上的丝绦,缠上她的手腕将她束在床头。

    他的吻不断向下,云映尚且没做好准备,她想挣脱,但那结虽不紧但还真的一时半会挣脱不了,她急切道:“等等等等,你让我先——”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绷住脚背,紧紧闭着眼睛,偏过头去,被缚住的那只手紧握着,骨节泛白。

    隔了半柱香。

    赫峥重新去吻她的唇,云映别开脸,抗拒的很明显。

    赫峥掐住她的下巴偏要去吻,但云映不肯妥协,她声音闷闷的,道:“去漱口。”

    烛火摇曳。

    后来云映占了上风,那是她连在仓台纪要里都没见过的东西,她不知道赫峥时怎么想到的,方才他贴耳跟她说的时候,她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见到云映的人,都会觉得她有种脆弱纤细的美,但其实她并不如展现的那样瘦,她只是骨架相对小一些,即便胖了点也不太能瞧得出来,所以赫峥总是很喜欢揉她。

    她的脾气总是那样好,至少在成婚的这段日子里,她几乎对他有求必应。

    赫峥原以为自己不是个恶劣的人,他也做不出什么恶劣的事,但是面对云映,他好像总是很难控制住自己。

    这种东西,云映起初觉得很难接受,但几个来回后尚且也就那回事,她擡头时还是看见他的神色,这又让她觉得很美妙。

    云映莫名又想起了那件事。

    在赫峥眼里,她来到京城对他起意,然后利用云漪霜他们的计划将计就计,骗了云漪霜,也骗了他,她是那件事的始作俑者。

    虽然确实骗了他,其实她也没有那么过分吧。

    云映微微喘气,再次解释:“我那天是真的不确定云漪霜是不是真的肚子痛。”

    赫峥压抑着声音道:“你非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吗?”

    云映擡眸看他一眼,偏就要说,她道:“你知道的,我没有什么亲人,云漪霜勉强也算吧,我讨厌她,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我的小侄女或者小侄子,就算我讨厌她,但是不希望她受伤。”

    “我当然不会给她求情,我又不是什么以怨报德的人,而且去乡下不是什么很不好的事,她瞧不起我是乡下人,我不能让她也感受一下吗。”

    赫峥:“……我信了,你先闭嘴。”

    云映认真分析道:“她去了也不用干活,也不用想着挣钱,还能养孩子玩,比我当初在乡下待的好多了,说不定她会喜欢乡下呢。”

    “而且再过几年她就会回来,回来了她也才二十出头,正是好年华。虽然有个孩子,但到底是国公府的女儿,再寻夫婿也不难。”

    “而且她原本的夫君到现在都没露面说句话,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一堆说完,她有些疲惫,就这样歇了会然后轻声道:“信了就好。”

    ……

    后来她再也没办法这么悠闲的说话了。

    犹如一个小小的插曲,她占据的主动的那一回很快就被盖了过去。

    像是在夏夜刮起的一阵暴雨,狂风呼啸,不留情面的摧残着一切。

    到后面,她神思恍惚之时,他仍然很精神,云映半阖着眸看了他半天,从中察觉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其实不止这一回,从一开始,从他进门起,她就察觉到了。

    他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骤雨初歇,云映撑着精神趴在他身上,听他沉稳的心跳,然后在寂静中主动询问:“你不高兴吗?”

    赫峥道:“没有。”

    可能是不想跟她说,云映闭上嘴,没有勉强。

    但隔了一会,就在云映快要睡着时,赫峥又开口道:“父亲可能会带一个人回来。”

    云映眨了下眼睛,问道:“他的心上人?”

    赫峥道:“不是,是他心上人的儿子。”

    云映心想,她就说倘若是那心上人,褚夫人死十年再接,未免也太迟了。

    如果是儿子的话,大概就能说的通了。

    云映道:“没关系,反正你本来就有不少弟弟妹妹。”

    赫峥嗯了一声,他道:“我当然不会介意再多出几个。”

    赫延娶几个生几个都无所谓。

    他只是替他的母亲觉得失望。

    也称不上失望,毕竟从一开始就能预料到。

    他的母亲是褚氏的小女儿,金枝玉叶,大家闺秀。

    所有人都说她的母亲名门之仪,样样出t挑,她能嫁给赫延,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

    高门嫡女与手握重权的朝野重臣,他们配的不能再配,婚事就那么理所当然的被定下来,只等得他的母亲祖母去世的孝期一过,他们就会立即成婚。

    就算他们彼时尚未相爱,但年轻的未婚夫妻,各自有各自的魅力,他们终会有相互吸引的那一天。

    然而就在那短暂的一年里,赫延爱上了别人。

    他爱上了褚氏一个不起眼的庶女,除了那张跟他母亲相似的脸庞,可以说她没有一样比得上褚夫人。

    从天赋到学识她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她怯弱,胆小,像一朵脆弱的花,根本不及褚夫人半点。

    可赫延就是爱上了这样的人,他要与褚夫人退婚,为了顾及褚氏脸面,他甚至愿意让褚氏主动跟他退婚,退婚理由她想怎么说都可以,他可以不要名声,最大限度的照顾她。

    可不管他怎么退让,这件事都是褚夫人的耻辱。

    他为这庶女做的每一分努力,好像都是在当着褚赫两家的面往褚夫人的脸上扇巴掌。

    没有人在明面上说什么,但是大家私底下都在看笑话。他们会说,褚万殊其实也不过如此,那个庶女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魅力,是不是这些年一直在被嫡姐打压。

    褚夫人想不明白,她不知道为什么。

    她有哪一点比不上她那个庶出的妹妹,凭什么赫延先认识她,爱上的却是她的妹妹。

    她日想夜想,到头来就偏想去跟赫延证明,她褚万殊一定会比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庶妹强。

    况且褚赫两家结亲,不仅是他们俩的情爱那么简单,中间利益勾结你来我往,除了她,没有人能帮到赫延帮到褚氏。

    更别提那个庶女。

    所以她拒绝了赫延的要求,甚至利用家族,让人把那个庶女送走,然后对赫延称她死了。

    后来褚赫两家还是结亲了,纯粹的利益,没有半点感情,他的母亲就这样嫁入了赫家。

    她觉得让赫延爱上她并不是一件什么难事,可能她没有猜错,她的确光芒万丈,初才成婚的那一年,赫延兴许真的对她动心过,不然不会有赫峥的存在。

    来日方长,他可能真的会爱上她。

    但前提是,那个庶女不会回来。

    他们成婚一年后,那个庶女回来,所有的一切都天崩地裂。

    当初的事情败露,褚夫人与赫延彻底决裂。

    那些兴许萌芽过的爱与感情,再没有了发展的可能。

    她眼睁睁看赫延总是离家照顾她的庶妹,而她这个主母,留不住自己的丈夫。后来她的庶妹怀孕,赫延要接她进府。

    褚夫人怎么都不同意,她告诉赫延,谁都可以,就她不行。

    孩子剩下没多久后,庶女病逝,她的孩子被褚夫人送往千里之外。

    好像是为了报复她。

    赫延真的开始纳妾,收侧室,他是在告诉褚万殊,不是说谁都可以吗,那他找给她看。

    此后十年,赫延与褚万殊都是相互折磨,一个拼命证明自己没错,另一个则拼命证明自己永不会爱上她。

    这些年里赫延不爱褚夫人,所以他当然也不会喜欢赫峥。

    后来褚万殊病逝,赫延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报复性的宠幸妾室,他消停了下来。

    从那以后,他不再提起褚万殊,甚至不会在赫峥面前说一句你母亲。

    褚夫人好像是他生命里的一场狂风,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留下一片狼藉,收拾收拾就能恢复原样,他不会记得分毫,不会记得这场风带给他的爱与恨。

    结亲,婚姻,父母之命,真是这世上最丑陋的东西。

    云映很困,也很累,她分不出多余的心绪去思考什么。最后她问赫峥:“他叫什么名字。”

    赫峥道:“我不知道。”

    总之不姓赫,也不姓褚,那是他母亲要求的。

    云映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烛火已熄,赫峥在黑暗中回答:“就这几天吧。”

    云映低声安慰道:“没关系。”

    她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胸口,重复道:“回来也没关系。”

    很快,云映便睡着了。

    她呼吸轻浅,毫不防备的靠在他身上。

    赫峥低下头,房内仅有月色满盈,她很轻,赫峥一手就能抱起来,但是现在她在他怀里,他又觉得这是他生命的重量。

    他不讨厌她。

    他当然不讨厌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再也没办法对她说出厌恶这两个字。

    那所谓的欺骗,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了味,他不再去想她的出现是他人生的变故,是一场惹人不快的意外,甚至后悔跟她成亲,而是纯粹的厌恶欺骗本身。

    他们有一个并不美好的开始。

    如果可以,他希望开头并不是因为欺骗,但是云映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不过,世间诸事难以预料。

    兴许只有这种不美好,他们才能有继续的可能。

    赫峥低头吻了吻她的侧脸,她太过疲惫,没有丁点反应,赫峥便又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然后收紧手臂。

    他听见自己胸腔震动,那是心跳的声音,很快,好多次跟她相处都是这样。

    他不喜欢这样,不想被她牵动情绪。

    但这段时间他想了想,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越克制越想她。

    可能是因为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