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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春水摇 > 68、小名

    小名

    秋阳杲杲,府内一片宁静。

    赫泠手里捏着封皱皱巴巴的信封,穿过垂花门,踏上一截小径。

    他手里这信是褚扶楹寄回来的,那厮这次一下寄了十多封信,光是赫家就收了三封,分别是他,云映,还有赫岚那小胖墩。

    虽然他知晓褚扶楹不是那种会撬墙角的人,他也没那个能力。但慎重起见,他还是把信拆开自己看了遍,确信这里面全是废话,没有丝毫逾矩之处,才放心过来交给云映。

    他脚步轻快,忽而在一处转角听见几句对话声,不由侧眸望了过去。

    清和日光落在男人肩头,修长的身形在明亮处拉出一道光影,廊檐尽头繁盛的花枝遮挡了几分他的身形,却挡不住那份如玉的气质。

    裕颊山也太神奇了,难道专出美人吗。

    他认出宁遇身边的那人是今朝新科状元季络,家族是南方诗礼之族,寻常人入不得他的法眼,宁遇却与之相谈甚欢。

    赫泠这么定神看了片刻,看男人垂眸偶尔温声应一两句,意态温和又疏淡,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但到底是哪相识呢。

    正出神时,男人似有所感,朝他望了过来。还没来得及慌乱,宁遇便对他轻笑颔首,并不在意他那堪称冒犯的注视。

    这一瞬间他脑中终于浮现云映的脸。

    他与宁遇已经迎面碰上,宁遇率先停下脚步,问候道:“泠儿,你怎么来西苑了?”

    ……

    看吧更像了,整个赫家只有云映和宁遇这样喊他。

    赫泠道:“我来给大嫂送东西。”

    宁遇道:“小映她不在院子里,这会应该在苏夫人那。”

    听见这个熟稔的称呼,赫泠莫名有股危机感,众所周知,云映与宁遇是故友。

    说的好听,仔细一想,不就是青梅竹马吗。

    他愣愣问:“二哥…你怎么知道?”

    宁遇随口道:“我方才看见了。”

    他说完又擡手指了下右手边那条路,贴心道:“你可以走这边,说不定可以与她碰上。”

    赫泠迟钝的应了声好,继而道:“多谢二哥。”

    与宁遇告别后,赫泠犹疑片刻,决定顺着宁遇指着路走,结果还真碰见了云映。

    云映正被泠春搀扶着,一路走的很慢。

    她这几日因为脚伤不能动弹,实在憋的慌,今日肿一消,她就忍不住出门走两圈。

    赫泠跑上前,看了眼四周,确信他那个爱多想的大哥不在后才把信拿出递给云映。

    “大嫂,这个是扶楹寄回来的。”

    怕云映误会,他又解释道:“嫂嫂放心,他寄了好些,同他关系好的都有。”

    事出突然,云映啊了一声,一时半会未曾接下。

    这信其实不算什么,她都能猜到里面写的什么。褚扶楹比她还小一岁,她一直把褚扶楹当弟弟看,对他更没什么想法。

    但赫峥好像不那么想。

    她隐约记得自己很久以前好像答应过他以后不跟初扶楹来往。

    她若是接了,赫峥会不会说她言而无信?

    虽然她本来也不是什么言而有信的人。

    “还是罢了,你代我收着吧,日后有这些,也不必再送给我。”

    “若被你大哥瞧见,他得生气了。”

    而且真的不好哄。

    赫泠从这话里琢磨出几分纵容,忍不住欣慰道:“嘿嘿大嫂,您跟我大哥可真恩爱。”

    云映:“……”

    她默默心想这句话到底是哪有问题,她跟赫峥别说恩爱,连有没有爱还不一定呢。

    赫泠没想那么多,他同云映站在一处,能来送信已经很给褚扶楹面子了,他也不强求云映收下。

    他又道:“大嫂,你之前同宁遇是不是关系挺好?”

    云映没有否认,她道:“怎么了?”

    赫泠摇头,摸了摸后脑道:“可能是因为你们是朋友,我总觉得你们很像。”

    云映头一回听这种t说话,她看向赫泠,笑问:“怎么会像呢?”

    赫泠对上云映的目光,心想就是这样的目光与语调,真的很像。

    和缓又亲和,轻易就给人好感。

    怪不得是多年的好朋友。

    可他不知怎样形容,最后只是道:“其实也没什么。”

    云映未曾放在心上,她走的慢,赫泠跟在她身边也会跟着慢下来。

    才要让赫泠去忙时,就见少年把信揣回胸口,然后感慨了句:“你们是好友,性子像些也正常。没准宁遇是因为你才肯从裕颊山回来的呢?”

    秋风掠起美人的裙摆,云映脚步停了一瞬,她问:“肯回来?”

    “他不是被找到后直接就被接回来了吗?”

    赫泠啊了一声,他面露困惑道:“这样吗?我也不清楚。”

    “我一直以为是父亲早就找到他,但他不肯回来,所以才耽搁那么久,原来父亲一直没找到啊。”

    云映面色不改,问:“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赫泠也说不清楚,他道:“我偶尔听提过几句,东一句西一句的不全乎。”

    此时至一处岔路口,赫泠停下脚步,他朝云映挥挥手道:“嫂嫂,那我就先走了。”

    云映嗯了一声。

    她仍然停在原地,看着赫泠远去的身影。直到泠春提醒,她才回过神。

    *

    晌午一过,太阳便露了颓势。

    天空像蒙了层灰雾,空气有几分沉闷。

    这两天赫峥中午都会赶回来跟她一起用膳,她都有些习惯了。

    今天也不例外,云映坐在圆桌前等他,看他进门洗手,然后脱下外袍坐在她面前。

    云映道:“你若是赶的急,可以不用回来。”

    赫峥道:“不急。”

    云映拿起筷子,道:“吃饭吧。”

    赫峥用膳时不爱说话,云映今日不大高兴,也没吭声,两人间一时有些沉寂。

    直到赫峥给她夹了片藕,然后像是不经意一般对她道:“小映,吃这个。”

    ……

    原本凝滞的思绪忽然一顿,云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赫峥称呼她一向十分简单,连名带姓,跟他整个人的行事作风很是相符。

    云映捏紧筷子,默默把藕片吃掉。

    她脑子里暂时想不了别的了,全是方才男人那冷冽的嗓音。

    他怎么了,难道他以后都喊她小映了?

    云映幻想了一番,不由蜷了下脚趾,脸庞也发起热来。

    她低声道:“不准这样叫我。”

    赫峥:“为什么?”

    叫她小映的人那么多,根本不差他一个。

    但云映莫名觉得他叫出来显得他俩好腻歪,不由道:“为什么要这样叫,我不习惯。”

    赫峥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亲密的称呼过谁,基本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云映也不例外。

    今日还是偶尔碰到赫泠,赫泠问他知不知道宁遇还是小映小映的叫云映。

    废话,他当然知道。

    宁遇那厮就差没把他那点狼子野心写脸上了,倘若不是云映现在心八成还在宁遇那,他不想在他跟云映之间留矛盾,不然早就让他滚出京城了。

    原本他叫出口时也经历了番思想挣扎,但云映的反应他很不满意。

    早知今日,别说是小映,他就应该第一天从跟她成亲时就叫她娘子,那她到现在肯定该习惯了。

    赫峥不高兴,抿唇不语。

    凭什么宁遇能叫他不能。

    就不说宁遇了,连赫延苏清芽都可以这么叫她,为什么他不能?

    越想他越不高兴,他盯着云映,破罐子破摔道:“那我叫你娘子。”

    ……

    云映脸庞上的热终于发展成了红,蔓延至耳垂,她放下筷子道:“你在乱说什么啊……”

    原本赫峥还不觉得有什么,以前宁遇还未曾出现时,云映还总叫他夫君。

    那会她不是挺理所应当吗,现在宁遇回来了,她默默改口也就算了,还不准他叫她。

    但怕云映生气不理他,他到底不敢太过分,只是道:“但我不就是你夫君,为何不能叫。”

    反正就是不能。

    以前她叫他夫君时心里没什么起伏,现在却扭捏了起来。不过也正常吧,以前他们关系简单,今时不同往日,不能再那么含糊了。

    想归想,赫峥的确是她丈夫,他若执意这样叫,她也管不住他。

    她低声道:“那你还是叫前面那个吧。”

    赫峥:“前面哪个?”

    “你说呢。”

    “小映?”

    云映开始吃饭,闷闷嗯了一声。

    赫峥:“哦,小映。”

    虽然得到了准许,但赫峥并没有被安抚多少,他觉得云映看起来好勉强。

    跟她稍微熟一些的都能这样叫,就不说她喜不喜欢他,难道他们还不熟吗,熟透了都。

    因为各有各的别扭,这顿饭很快就吃完了,赫峥又该走了。

    他总是不听她的话,路程太远,走路不方便,云映让他乘轿他偏不,又是骑马过去。

    云映下午还有旁的事,就懒得与他多费口舌了。

    一觉睡醒,已是申时初。

    底下人忙了好几天,她那个开着玩的小书铺算是步入正轨,下午她得去瞧瞧。

    下午起了点风,泠春给云映多披了件衣服,小半个时辰便抵达了城西。

    书铺不大,位置不算突出,两边店铺都是字画或是书坊等同类营生,云映的那间店在其中看着并不起眼。

    云映被扶着下了马车,店内只设有一个掌柜负责理帐和还有一个机灵会说话的跑腿。

    云映一进门,掌柜便进来道:“夫人,今日天不好,小的又听说您生了病,原还以为您得明日才来。”

    云映被泠春搀扶着,扫了眼四周被分类摆放整齐的书,道:“我左右也没什么事。”

    “这两日生意如何?”

    掌柜立即道:“夫人,这家店原就有相对稳固的书客来源,前段时间翻修,开张后书籍降价几分,客源没影响反倒还多了。至于您新上的那本书,昨日卖了近百本,不算太多,但已经是同类之最了。”

    云映嗯了一声,还算满意。

    术业有专攻,她自认经商头脑不多,长久经营下去不亏本就好了。

    店内恰逢来了人,那跑腿的堂客显然有些招呼不过来,云映道:“你去忙吧,我随便看看就好。”

    “好嘞夫人。”

    这地方是照着云映喜好翻修的,同别的书铺不同,这儿临窗处修了不少桌椅。

    坐下时外面是寂静又宽阔的街道,看得见人来人往。一颗老桂花树在前面,夏季遮阴,秋日馥郁香气能充满整家铺子。

    书客进来,若是闲暇可以直接坐下翻阅,没人会来打扰催促,倘若付点小钱,铺里还会提供些茶水零嘴儿。

    风越来越大,细碎桂花飘在桌上。

    云映从木架旁走过,看见一本崭新书册,上书《望舒草堂笔记》。

    她也有一本,在裕颊山。

    那是她的第一本书,宁遇送给她的。

    她的那本已经书页卷曲,泛黄,旧的不能看,里面的内容她也基本倒背如流。

    那时候一切都还很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