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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初雪覆盖里士满 > 第39章 登徒子

    第39章登徒子

    “姚念,你这个人真狠心。我当时就不该带你出来!就该让你在国内长大当个打工妹!”

    “念念,回国玩的时候记得和阿樱菡菡搞好关系。她们现在都发达了,好歹从小是好朋友,让她们也给你介绍介绍优质男孩。”

    “也不知道阿樱她们有没有良心。没准看我们现在落魄了,根本懒得理我们。有钱人是最实际的,像你这样的朋友,对她们来说根本没有价值。”

    令姚念难以置信的是,三条语气迥异的短信全部来自姚臻,间隔仅仅是几个小时。姚念不想再让姚臻影响自己的生活,但与母亲完全切割这件事难度比她想象得要大得多。深陷母女困境的人不止她一个,但她却几乎没有见过能够彻底断联且停止内耗的女儿。所有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决心,都会因为某个瞬间莫名出现的感性而动摇起来。因此,姚念在拉黑了姚臻所有的联系方式之后,又心软地给母亲留下了一个沟通的渠道。

    兼职的工资刚刚拿到手,姚念拿着信封里的现金走进了那个许多年没有再进过的高级商场。这是小时候snowclub经常聚在一起的场所,那些童年司空见惯的物品,现在成了姚念不敢奢望的牌子。但是回国和伙伴们团聚,她总想带一些伴手礼。思来想去,姚念决定买几盒她们小时候最喜欢的太妃糖。

    姚念往太妃糖的专柜走去,心里涌起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在伙伴们都离开之后,她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城市。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曾留着snowclub的足迹。在那个太妃糖的柜台,姚念曾小心翼翼地站在唐仲樱身后,看着她用熟练的英文和白人店员交流。也是在这个柜台前面,姚念生平第一次打了架。她在这里获得了最初的勇气。这里是她除了父亲之外,获得最多温暖的地方。因此在母亲带她依据多伦多的那几年,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到里士满。

    姚念从上高中一年级的某个周末开始萌生出要逃离母亲的想法。她上的是寄宿学校,两星期回家一次。那天她刚回家,姚臻照例不在。姚念拿出钥匙,却发现自己房间的门锁了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她走进房间,迎接她的是扑面而来的烟味。姚念赶紧打开窗户通风,同时又下意识地去检查自己的床。她喜欢整理房间,每次出门前都必定会里里外外收拾一遍,以便下次回家进门时能有一个好心情。而这一次,她原本整整齐齐的床铺却随意地叠放着被子和枕头。姚念弯下腰去,闻见自己的床单被套上散发着一股可憎的烟味。

    姚念的心里同时涌起了愤怒和委屈。门外传来了开门关门以及高跟鞋落地的声音。

    姚臻回来了。

    姚念走出房间,径直走到姚臻面前,问道:“你让他进我房间了?”

    “谁?什么进你房间了?”姚臻眯着眼睛问道。姚臻应该是刚从酒局上回来,穿了紧身的连衣裙,化了妆,眼睫毛又密又长,脖子上还是那串大溪地珍珠项链。那时候的姚臻赌瘾并不大,还是很有一些首饰的,没有到现在捉襟见肘的程度。

    姚念指着乱糟糟的房间,又问了一遍:“你让徐进到我房间了?”

    姚臻“嗤”地笑了一声,翘着一只脚,满不在乎地把另一只高跟也甩了出去:“我们在床上喝酒,不小心把酒洒在床上,没法睡觉了,就去你房间睡了一晚。”

    “你们怎么可以随便进我房间?你怎么可以让他睡我的床?过分!小时候爸爸就说过,不可以让别人随便进我的房间。”姚念的脸憋得通红。她已经退让到进了寄宿学校,绝不想再突破底线,让另一个男人进自己的卧室。她甚至不知道母亲和这个男人在自己的床上做了什么,她不敢想,只觉得整个房间散发着那股童年时期就让她恐惧的烟味。

    姚臻仍是眯着眼,参加了一个酒局,席间她高歌了两曲。尽管嗓子有些哑了,她依然觉得没喝尽兴应该再喝一些。姚臻去酒柜上选了瓶好酒,用酒刀熟练打开软木塞。

    “念念,你又不在家,这个房间空着也是空着。而且你别忘了,这房子还是我买的呢。”

    姚念不敢当面顶撞姚臻,只好小声反抗道:“花的也是爸爸留下来的钱。”

    姚臻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个自豪的笑容,说道:“没错。你妈妈我就是有这种本事,不用累死累活工作,自然让男人心甘情愿为我花钱。别说你爸爸了,你看,现在徐叔叔也对我大方。”

    姚臻一边说,一边给姚念看手上新戴的戒指。成色姚念看不懂,只觉得那戒指在灯光下过分耀眼。

    和徐进有关的一切,姚念都深恶痛绝。这个别人眼里的温柔好男友,却是姚念童年噩梦的开始。跟随母亲搬来来多伦多的第二年,姚念终于弄清楚了徐进所谓的“生意”指的是什么。在用小恩小惠打动了姚臻之后,徐进开始频繁带姚臻进赌场,美其名曰“释放压力,享受生活”。而一开始那几年,居然还真在赌场里赢了一些小钱,足够姚臻应对日常开销。

    徐进也并非什么拥有实业的企业家,而是被称为“叠码仔”的赌场中介。叠码仔们矜矜业业,游走于赌场、借贷公司和赌客之间,赚取其中的抽成。与徐进合作的赌场和信贷公司都在多伦多,这也是当时他大力游说姚臻搬到多伦多的最大理由。

    “我不喜欢他。你没感觉到吗?他在利用你。他自己有家庭,还老是待在多伦多,根本不是一个好爸爸好丈夫。”十六岁的姚念望着微醺的母亲,鼓足勇气试图警醒母亲。

    姚臻并不接话,而是又喝了一口红酒,淡淡地对姚念说道:“他说过,机会合适会离婚的,离婚前得先把财产转移了不是?而且这里是我家。我要做什么,我说了算。你要是不喜欢,那你就熬到十八岁,自己搬出去住。你有了自己的家,不就能自己说了算?”

    姚念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要在异国拥有一个自己的家,何其困难,况且自己才十六岁。

    “念念,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为什么非得自己工作?让别人为你花钱,不是更好?有人把时间花在工作上,我只是把时间花在研究男人上。其实没有什么不同,我就是把这个看成工作。不过你长得的确是不怎么好看,你要是和金可芙那样漂亮点,过好日子还不是轻轻松松?”

    姚臻的话轻飘飘的,却重重地落在姚念心里。她把回家时刚刚放下的行李拿上,一声不吭地走出家门,坐上大巴车重新回了学校。从那时开始,姚念把回家的频率改成了两个月一次,且每次回家第一件事便是重新打扫房间,重新换床单。她渴望着命运能够眷顾她,给她一个机会彻底离开姚臻的这个家。因此在考上大学之后,姚念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她最怀念的里士满。

    “您好,要几盒?”店员笑着问陷入沉思中的姚念。

    “噢,要五盒!”姚念一下子回过神来。她的英文已经说得极其流利从容,绝不是刚来里士满时躲在唐仲樱身后的样子。她特意多买了一盒,准备送给于乔。

    “我记得你,你有三个小伙伴,对吗?”白人店员一边把包装好的太妃糖递给姚念,一边笑着问道。

    姚念这才发现对方是当年那个总是笑眯眯的白人阿姨。只不过现在阿姨老了一些,眼角多了许多皱纹。姚念正惊讶于店员绝好的记忆力,阿姨又补充道:“很久没看见你们了,下次带你的小伙伴一起来,我请你们吃。”

    姚念道了谢,接过太妃糖。四个人整整齐齐地回里士满,是snowclub分离时共同的愿望。只是这愿望现在相隔了万水千山,实现起来是比当时想象得要困难多了。姚念拎着袋子走着,路过商场一楼的高级奢侈品店。她撇了一眼明亮的橱窗,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徐进。

    他坐在店铺里柔软的真皮沙发上,笑盈盈地望着对面正在试穿高级成衣的女人。

    女人一头卷发,身材婀娜,看上去要比姚臻年轻一些。而从女人对待店员从容不迫的态度和浑身上下的行头中可以看出,她在金钱上绝不匮乏。而那女人旁边,也有一个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女人穿着长裙转了个圈,徐进连连称赞,把手放在女人腰部捏了一下。女孩一脸茫然,呆呆地站在女人旁边。姚念透过玻璃橱窗望着那个女孩,女孩也望着姚念。姚念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陪姚臻和徐进逛街时手足无措的自己。

    姚念一下子恍然大悟,这应该也是徐进所谓的“生意”。

    他的生意不仅是给赌场和信贷公司介绍客户,还包括寻找客户。他喜欢在里士满找客户,而像姚臻这种带着孩子独居的漂亮女人,自然是最佳猎物。她们虚荣、美丽,又因为种种原因远离只能偏安一隅,住在里士满,因此十分渴望被关心和肯定。给她们一点小小的甜头,她们马上深信不疑。现在姚臻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徐进自然要把时间花在捕获新猎物上。而远在多伦多的姚臻,做了徐进十几年情人的姚臻,还在做着与他结婚的美梦。

    对于姚臻,姚念内心又泛起了一丝同情。她始终渴望着母亲能够幡然醒悟。姚念意识到,母女一场,她的恻隐之心总不由自主地显现出来,让她无力一直保持冷漠。

    姚念拿出手机,快速捕获到一张徐进和女人亲昵的照片。她把照片发送给了姚臻,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话:

    “看见了吗?他根本不可能和你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