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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女歌星

    姚念没想过会与姚臻重逢。

    准确地说,是她没想过会和这样的姚臻重逢。

    姚臻坐在轮椅上,穿一身样式老气臃肿的白色羽绒服,脚上还套着一双笨重的棕色雪地靴。她的长头发剪短了,带着一顶黑色毛线帽。这样土气且廉价的装扮,换做是以前,一定是会被姚臻所唾弃的。而此时,姚臻对自己的装扮很是满意,正兴致勃勃地和身边教会的朋友说那笨拙厚重的靴子有多么暖和。姚臻听到牧师说有人来看自己,一下子更加激动起来。她一脸笑意,热情地朝姚念招手。

    “你好。”姚臻摇着轮椅来到了姚念面前,笑盈盈地伸出手来。

    姚念望着姚臻,半天说不出话来。在姚臻的热情注视下,姚念只好也伸出手去。

    “谢谢你来看我。他们说你认识我,是特意来看我的。我真是太高兴了。”姚臻一边说,一边从旁边桌上的盘子里抓了一大把坚果塞到姚念手里。

    “刚摆出来的,你吃。”姚臻笑眯眯地看着姚念,这笑容令姚念感到无比陌生。

    姚念握着那把坚果,犹豫了许久,终于问到:“你记得我吗?”

    姚臻仔细地盯着姚念看了半天,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真对不起。我听他们说我生病了,生了一场大病。现在病好了,记忆力不行。你是叫什么名字?”

    “姚念。我叫姚念,想念的念。”

    “不记得……”姚臻失落地摇摇头,又重复了一遍:“真对不起,我真不记得。你以前和我很熟悉对吗?”

    姚念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站起来,跟着牧师走到教堂外面。

    “是于医生告诉您关于她的事情的吗?”牧师问。

    姚念想了想,回答道:“对,于医生告诉我的。”

    牧师点点头:“噢,于医生当时给她治过腿。”

    “她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吗?记不清自己所有的事?”姚念问。

    牧师回答道:“来的时候状态比这差多了。身上也没有厚衣服,问她住在哪里,有什么亲人,统统回答不上来。只会唱歌,一个人对着墙壁,从早上唱到中午,也不觉得饿。”

    “什么时候送来的?”

    “有三四个月了。腿摔断了,随身带着的东西也被追债的人抢走了。听说是从楼上跳下来的。四楼摔下来的,大难不死,但可能受了伤也受了刺激。目前也不知道是自己跳的,还是被人推下去的。”牧师回答道。

    姚念想起来那群将自己绑架上车的人,心惊胆战地问道:“后来呢,追债的人还来吗?”

    牧师回答道:“不来了。据说她那些首饰加起来已经能把借款和利息都付清了。”

    看见姚念与牧师在谈论姚臻,旁边一位在教会帮忙的妇人也停下来,插嘴道:“真想不通。我听说那些放高利贷的都去骚扰她女儿了,她居然还放着这些值钱的东西不肯交出去。不过那些人把这些一枪,倒是不再来了。都猜她以前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太太,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价值连城的珠宝。”

    姚念咬着嘴唇,她原本以为当初来找自己的时候,姚臻已经是山穷水尽。原来曾经的母亲宁愿再一次问女儿寻求帮助,也不愿意把这些珍藏的宝贝拿出来作为还债的资本。

    “有钱人家的太太?现在这样子是看不出来。”

    “是啊,和和气气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她长得还真漂亮,就是腿坏了,可惜。”

    几个负责准备餐食的妇人们一下子都聚集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关于姚臻的一切。

    牧师又补充道:“她是在我们附近的街区受伤的,出院以后就没处可去,就被送到了我们这里。正好我们有空的宿舍,就让她一直住在里面。她状态不错,就是受的刺激太大,完全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

    “不记得也好…”姚念像是在喃喃自语。

    她望了一眼姚臻,发现她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团白色的毛线,生在安安静静地低头钩毛线。姚臻钩得很认真,捋头发时发现姚念在看她,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我跟教会的其他姊妹刚学的。钩得不好。”

    姚臻还要说什么,只见唱诗班的成员纷纷走进来,在台上站好。

    “唱诗班今天要排练。”牧师向姚念解释道。

    只见姚臻匆匆忙忙地放下手头的毛线,摇着轮椅走向那群正在准备的唱诗班成员。几个成员一起把姚臻的轮椅擡到台上,姚臻坐着轮椅,在所有成员的最中心位置。

    “她唱歌好听。所有的歌学一遍就会。”牧师称赞道。

    唱诗班的歌声响起,其中的独唱部分几乎都由姚臻完成。AmazingGrace的前奏音乐响起,这首是独唱,整首曲子都由姚臻一个人唱完。姚臻的声音依旧如同年轻时一般,清亮又绵长。她的歌声衬托着原本就慈悲而盛大的歌词,令在场的人都不禁落下泪来。

    排练结束,众人簇拥着姚臻,纷纷对她的歌声大加赞赏。对于姚臻来说,她对自己拥有这项天赋感到极为震惊。她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不记得自己的过往,但却依旧记得歌唱的时候技巧。这些技巧就像已经深深植入她体内的肌肉记忆,任凭世事变迁依旧不会被忘记。

    “唱得真好。”姚念对姚臻说道。

    姚臻说道:“我居然会唱歌,真是太奇怪了。我也不记得我学过这个。”

    姚念再一次称赞道:“你唱得真好,就和以前一样。”

    “我以前就会唱歌?”

    “对,你会。”

    姚臻害羞地低下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口就知道要怎么唱。我现在也是唱诗班的成员了,经常唱歌。一唱歌我就开心。我们教会出了一张专辑,里面都是我唱的赞美诗,到时候我送你一张。对了,平安夜那天晚上你能来吗?那天教会有活动,我会穿着礼服唱。”

    姚念望着姚臻如同少女般期待的眼神,回答道:“我尽量来。”

    母亲终于能够随心所欲地唱歌了。尽管唱的是另一种歌曲,但总归使她内心愉悦。尽管眼前的姚臻似乎并不是曾经的母亲,而只像是一个拥有母亲外表的陌生人。但总归,现在的她比以前更快乐。

    “对了,还没有问您是姚女士的什么人呢。”牧师突然想起来,笑着问姚念。

    一旁的姚臻也好奇地点点头,问道:“是呀,你以前和我很熟悉吗?”

    姚念刚要开口,但又犹豫了。她停顿了几秒钟,随即笑道:“我是你一个老朋友的女儿。”

    “是很好的朋友吗?”

    “是很好的朋友。”

    “噢…谢谢你来看我。我来这里这么久了,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姚臻对于有人来拜访自己这件事感到十分兴奋。

    姚念看了一眼回去的车票,站起来向姚臻道别。

    “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姚臻摇着轮椅送姚念出去。夕阳照在教堂顶端的十字架上,那十字架的阴影又落在姚臻的轮椅旁边。姚念只觉得母亲的脸变得模糊起来,那些与母亲有关的恨意也渐渐变得不再清晰。她知道,恨意不是不存在,而是失去了恨的对象。她恨那个对自己毫无爱意的母亲,但那个母亲此刻已不复存在。

    “你是我好朋友的女儿,那我们以前应该经常见面吧?”姚臻又一次问道。

    “怎么这么问?”

    姚臻笑了笑,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你看起来很眼熟。可我想不起来了,真的想不起来。我猜,我们以前应该经常见面。”

    姚臻说完,又仔细地端详起来姚念的脸。仔仔细细注视了好久,终于笑道:“你长得真可爱,又白,又漂亮。脸上的雀斑也可爱,不化妆也好看。”

    这是姚念第一次从姚臻口中听到关于自己容貌的称赞。她曾经无数次想得到母亲的安慰与赞美,此刻终于如愿。但姚念心里没有一丝惊喜,反而多了悲凉。她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你还会来看我吗?我想经常看见你,和你说说话。”姚臻问道。

    姚念对于这样的问题有些惊讶。曾经的母亲,根本没有期待过她的到来。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她有些惶恐,只好又一次重复刚才的答案:“我尽量。”

    姚臻显然没有感受到姚念复杂的情绪。牧师已经离开了,她一把拉住了姚念,偷偷笑道:“刚看到你来,觉得你很亲切。总觉得认识你,但也想不起来。我前几天买了白色的毛线,钱是我自己挣的,我教几个教友的孩子唱歌。今年的冬天太冷了,我想给你织条围巾。你下次来看我的时候,我就织好给你带。我只有白色的毛线,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白色。你要是不喜欢,等我攒一点钱,去买别的颜色。

    姚臻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姚念的脖颈,估计了围巾需要的长度。

    出乎姚念的意料,这一次,姚臻的指尖是热的。

    姚念的眼泪突然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