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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邵旖旎出现在他生活中时,他和岳霜断联已久。

    他只有一个前女友,只有一段感情经历,和岳霜在一起是天光乍现,是电闪雷鸣,是极致的欢愉和爆炸之后满地的灰烬,朝夕相处时争端容易消弭,可后来她在五彩斑斓的艺术院校,他有按部就班的医学生活,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中,两人对彼此的容忍渐少,她受不了他,他也受不了她,他不再纵容她大起大落的情绪,不肯陪她出现在光怪陆离的聚会,两人已有不同世界,勉强折叠只是徒劳消耗,他心里明明清楚,却还是反复复合,直到双方筋疲力尽,终于彻底分开。

    恢复单身的周元森因皮相收到的橄榄枝从同侪到患者家属络绎不绝,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隙去反刍一段早已难以为继的关系,更无意进入新的恋情沼泽。他受够了。

    如此平静度日几年,来科里轮转的小师妹邵旖旎好殷勤地说要给他按肩,他没有拒绝第一次,也就拒绝不了之后次次。小师妹心怀坦荡,怕被人说厚此薄彼,不光给他按,也给其他下手术的师兄姐按,这样分在他身上的频次难免减少,周元森不大乐意,他值班通常睡不着觉的,被浑身芒果香的邵旖旎捏捏按按几轮,却十有八九能短暂入眠。

    他就没见过有谁比她更爱往兜里揣芒果,还撞见过她和别的师妹炫耀,说她可以吃一个芒果,从头到尾不沾手,他就站一旁,看着她从芒果尖开始,剥两圈,吃一圈,再剥两圈,吃一圈,最后捏着一点果皮将啃得干干净净的果核丢进垃圾桶时,她两只手也干干净净。

    “厉害。”师妹赞道。

    邵旖旎得意道:“唯手熟尔。”

    “周师兄。”师妹偏头和周元森说话,“为什么芒果咒语在邵师姐身上不灵验?”

    邵旖旎立马回头,与周元森对视一眼又端正坐好,“好了,写病历了。”

    周元森哪里知道为什么,他深夜回家,临时起意,绕去水果摊称了一袋芒果。

    清甜果香弥散在家中,周元森坐在沙发上,给小师妹发消息,说他肩膀疼,问她能不能□□。邵旖旎说好,穿着睡衣就来了。他还是坐在沙发上,她跪坐在一侧,不痛不痒地按了一阵,周元森始终觉得隔靴搔痒,不得其法,萦绕在鼻端一阵又一阵的芒果香,叫他焦躁之余昏了脑袋,握住了邵旖旎的手往下,问她别的地方会不会按。

    夜半从绮丽梦境中醒来,周元森按亮床头灯,去倒了一杯冰水。

    梦里孟浪非他本意,可是这样的心思一起,他再也不能在她的手放在他肩上时,安之若素地端坐。

    他也没想克制忽视,人生苦短,课业繁重,再压抑七情六欲,还有何乐趣可言。

    小师妹有时候机灵,有时候迟钝,他还是花了一番功夫,才在深冬一个雪夜牵上她的手。

    最初在一起,两人都要适应,共处时间不多,然而相处日久,是他越来越愿意和她待在一块。邵旖旎和他不同,她身上有特殊的磁场,总是舒展的,和缓的,压力再大也不会将自己绷得过紧。她的神情,她说话的语调,她不紧不慢的行事方式,无一不让他觉得放松。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她,在发间闻一闻,就仿佛能汲取能量。

    更何况……周元森不明白她的身体为什么可以那么软,第一次做到底,他满足到近乎失神,当然了,这也要归功于,他以为纯真的小师妹在床上的反差。

    “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周元森说得很收敛。

    “舒服。”蒋育名重复了一遍他的用词,“听起来要求不高。”

    周元森看他一眼,“在我这很高。”

    蒋育名一愣,笑了笑,“那我等你好消息。”

    重回医院上班的邵旖旎提了好大一袋玩偶,是前一天她和周元森看完电影抓到的。

    眼外伤病房有个小朋友,在家里玩得好好的,爸爸放在窗台上的打火机被晒爆了,燎伤了他的眼睛,曾经在当地医院进行了保守治疗,还是眼压过高,只能送来她们医院做手术控制。邵旖旎牵着他去过几次检查室,小朋友全程不哭不闹,乖巧得叫人心疼。

    邵旖旎把玩偶放在床边,悄悄离去。

    虽然是长假期间,班却一点没比平时好值,邵旖旎白天收的病人中,有一个是急性闭角型青光眼,一天药用下来,到晚上十二点再测眼压还是五十几,余师姐就安排做了一个前房穿刺,用刀在角膜和结膜的边缘划了一个小口,减缓压力,以免压迫到后方的神经,导致视力或视野下降。

    到了后半夜,邵旖旎被call醒,说急诊送来一个被羽毛球打裂了眼球的病人,她立马爬起,一边奇怪怎么会有人凌晨打羽毛球,一边小跑过去缝眼球。

    早八点准时交完班,会接着查房,把病人叫到检查室照裂隙灯,再根据情况调整后续诊疗计划。

    邵旖旎忙完回兰馨苑,肖念念也在,见她第一句话就是:“妮妮姨,你知道吗?我马上就要过生日了。”

    “我知道啊。”肖念念生怕大家不记得,逢人就要说一遍,邵旖旎捏捏她的脸,“我记得可牢了呢。”

    “那就好。”肖念念美滋滋地跟着邵旖旎进房间,献宝似的举起手中忽闪忽闪的剑,“妮妮姨,给你看我的发光宝剑。”

    邵旖旎有点困,但也没打断肖念念的好兴致,就坐在座位上,撑着眼皮听肖念念兴高采烈地介绍她镶了钻的发光宝剑,时不时发出惊呼捧一下场。

    门外又有人进来,肖念念转头看了眼。

    “李璋舅舅!”

    肖念念欢呼着跑了出去,邵旖旎没动,她左右看了看,也来不及去关门,只好趴在桌上假装睡着了。

    脚步声渐近,还有肖念念叽叽喳喳的话语,她又追在李璋屁股后面不厌其烦地显摆她的宝剑,两人显然是往她这儿来了。

    “哦——”肖念念忽然噤声,又轻悄悄说了一句:“妮妮姨睡着啦。”

    “嗯。”李璋也放低声,“那我们先出去。”

    紧接着是房门啪嗒合上的声音。

    邵旖旎舒一口气,等了几秒钟回头,李璋好整以暇地倚在墙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邵旖旎吓了一跳,这样乍一碰面,她难以自控地想起了两人前次在瑞宁廊道里的纠葛,忍不住舔了下嘴唇。

    李璋视线下移,也看了眼她的唇,嘴角一勾,笑了笑。

    邵旖旎尽力使语调变得自然:“你怎么不出声啊?”

    “想看有的人装鸵鸟。”

    “你才鸵鸟。”邵旖旎小声道。

    李璋站直身,朝她走近。

    邵旖旎坐不住了,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镇定道:“好了,我是鸵鸟,那你看也看了,我想睡一会,才下班,好困。”

    李璋:“你怕什么?”

    “我没有。”邵旖旎干巴巴道。

    “那就不要躲我。”李璋看着她,“邵妮,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不是很擅长吗?像从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