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耸耸鼻子：“不太想恢复，我这样挺好的。”
承光试探我：“你也许忘记很重要的事情，你不想记起来么？”
我垂下眼去，倏地问道：“易南是真的死了么？”
承光的眸色一沉，收敛了笑。
他的脸色如同夏夜的骤雨，乌云压过来时毫无前兆。
“怎么这么问？”
我叹口气：“安瑜口口声声说我凉薄，易南若真死了，我还不是该痛哭一场？”
承光蹙眉：“你说呢？”
我耷拉着眼睛：“我却没有伤心的感觉，我想我不是忘记了有关易南的一切，我是不是忘记了我曾经喜欢过他”
我苦苦一笑：“像是吃了绝情丸一样，搞得我自己也很苦恼，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病了”
我再抬眼时，看见承光恢复光亮的脸色。
他总是不停地试探。
我也要小心谨慎地回答。
失忆不是容易表演的戏码
他忧心地摸了摸我的头发，缓缓说道：“上一次你应激性失忆，是忘记了车祸当天的事情，这一次”
他顿了顿：“医生说，你的脑部遭受创伤，精神受到刺激，可能会选择某部分创伤进行遗忘，医生说这是你身体排异的表现，可能会恢复正常，也可能不会”
我点点头：“这些我知道。”
承光扬了扬唇：“其实哪怕无法恢复正常，也不错”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承光轻松一笑，说道：“是不是想学炒股？那自负盈亏。”
我真诚地将头点成筛子。
心想，早知道废心锁爱是门相处绝学。
我一定早就这样对待
于是我的生活又多了一项任务。
学习炒股。
我开始每天早起，晚睡。
研究财经新闻。
直到我看到那个对易南的访谈时，终于抑制不住地哭出声。
我又打开了易南失踪的消息。
上面显示，是家属不肯销案，警方继续找人的第二十一天。
我捂着嘴费力地哭。
眼泪像是岩浆一样烫伤了我的心。
忽然电脑响起提示音，蹦出来一条最新的事件进展。
我逐字逐句地读。
生怕漏掉关键信息。
“事故小轿车在下游四十公里处打捞上岸，驾驶室车窗有逃生锤敲碎的痕迹”
我忽然喜极而泣。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会不遗余力地逃走。
你既然没在车子里。
那就多了一线生机。
易南，易南，你还活着，对吗？
易南，易南，如果你死了，那就再多等我一段时间好不好
后来回想，那段日子，我的理智，我的筹谋，我的表演，我的安排全部都靠着我对易南的思念。
我变成了和承光一样的人。
为仇恨而活的人
又是三天过去，我收到了林乔的电话。
她在电话那头告诉我，没有她拿不下的男人。
于是我约她出来吃午饭，顺便看看她是不是吹牛。
我选了一家冷门餐厅，冷门到偌大的餐厅只有我和林乔两人。
显然她今天做自己，穿着紧身牛仔短裤，和露腰短上衣。
她冲我骄傲地扬了扬眉，说道：“你家先生是个有缝的鸡蛋，我叮一叮就成了。”
我问：“你们上床了？”
林乔一愣，干干一笑：“哪有那么快，他答应周末来看我上课了。”
我大失所望：“看你说得神乎其神，我以为你将他搞定了呢。”
林乔敲敲桌子：“让一个男人脱裤子不难，让一个男人脱了裤子还记得问你冷不冷比较难你别着急！”
我撑着腮：“好吧，那你今天叫我出来不会就是同我报告这么无聊一个消息吧？”
林乔眨眨眼：“我这么专业的人，当然不会浪费雇主的时间，我需要你的帮忙”
“怎么帮？”
只见林乔又掏出她的笔记本，煞有介事道：“告诉我你以前在大学里社团里喜欢的书，喜欢的明星，亦或是主持人，或者电影之类的”
她敲了敲桌面：“你大学期间啊！不要现在的！”
我纳闷道：“我让你搞定袁承光，怎么你对我这么有兴趣，你不会是觊觎我的美色”
我忙摆手：“我不喜欢女人！”
林乔翻了白眼：“我也不喜欢女人！你乱想什么呢！”
她顿了顿，解释道：“你先生是恋旧性人格，他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段对你深深迷恋，所以成为那个他迷恋的你，比成为任何人都要有用！”
末了，她补了一句：“其实你先生很爱你，为什么要找我来？”
我像是被刺痛一般，末梢神经微微一收缩。
我说：“唔，他爱我，我爱别人。”
林乔了然于胸的点头：“我上上个客户跟你一样，自己想婚内出轨，找我勾引他老公，现在的男人们，也不好过”
我哀哀一笑：“不是不探听客户私事，你的专业素养呢？”
林乔讪讪一笑，撩了撩耳后的发，一秒正经起来：“说罢，一样一样的来喜欢的电影”
“赎罪。”
“Thestorycamresume.Iwillreturn.Findyou,loveyou,marryyou,andlivewithoutshame."
我背着电影里最爱的那句台词。
手却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的眼里是满布的绿色植物。
耳朵里是海浪拍打的声音。
这部电影，是在墨尔本时，我、易南、承光还有钱思思一起去看的。
只是物是人非。
钱思思死了。
易南失踪了。
而我和承光，互相折磨着，算计着。
这个世界，已经变样了
“林乔。”我静静地开口：“如果我后悔了，你可以随时终止的对吗？”
林乔点头：“我抽身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消失，保证他找不到我。”
林乔自顾自地说道：“之前有个客户，我刚拿下她老公她就后悔了，又要和好，为了不惹麻烦，我这个‘小三’便连夜消失，去冰岛旅行了一个月才回来”
我垂下眼。
我不是要和承光和好。
我只是怕。
这样的仇恨支撑不了我太久。
如果有一天我放弃了替易南报仇。
我还是像曾经一样，由衷地希望，承光可以替我们好好地活下去
像是将死之人，最后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