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易南回到家时。
团子正披着小毯子在花园里看投影。
是哆啦A梦的某部大电影。
花园里四处都放着可以吸引蚊虫的灭蚊灯。
Anna也给小躺椅附近都点上了蚊香，喷了驱蚊水。
团子悠然自得，两岁活成了通透的模样。
十分老成的裹着毯子翘着腿靠在小躺椅上看动画片。
时不时地动动小嘴，吐出一颗果仁。
易南和我站在边楼的拐角处。
看着淡下去的天光，和微微擦亮的星子。
竟然全部将光亮揉在了一起洒在了团子的身上。
也许是太久不见，易南盯着那胖乎乎的背影看的久了一点。
我也在心里盘算，一个深受苦难的年轻男人多日不见自己的亲生孩子，该是怎样的心情。
良久，易南才出声：“这孩子太会享受了吧？”
他皱着眉头忧心地回头：“怎么感觉又胖了？姚穗岁，你给他吃什么了？”
我下意识地回答：“这段时间天气没那么热了，每天就是吃吃pizza，烤鸡，烤南瓜，最近尤其爱吃四川小面，当然，无辣版，偶尔啃啃鸡爪子，羊排也吃了几次……”
“等等……”我忽然止住，有些不解：“你关心的点也太奇怪了吧？”
易南垂了垂眼，哀伤来的很突然：“臭小子是一点也不想我，胃口竟然这么好……”
我憨憨一笑：“还不是你跟下人们交代的太妥帖，多多只以为你去出差，压根没想过去那一个月他的爸爸竟然动了不要我们的念头……”
易南吞了吞口水，耿直脖子：“不许告诉他！”
我哼了两声：“拿什么堵住我的嘴？”
我伸出右手，摊开手掌，五个指头轮流转动。
易南一把盖子我的手上，十指紧扣：“我还不行么？”
我一下羞红了脸，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抬起眼，哀哀帝看向他：“那个……癌……难治吗？”
易南默不作语，只是盯着团子的背影久久地看。
我开始慌不择路：“健康跟我说，他伯父患了胰腺癌，从发现到去世就三个月……”
我开始反握住他的手掌：“你不会是要死了吧？易南，你说话呀易南……”
易南缓缓地转过头，双眸含水地望着我：“这三个月，你想完成什么心愿？我帮你。”
……………
远处传来大雄哭嚎地声音……
“哆啦A梦，你不要走！”
我的心碎了又合，合了又碎。
我哀哀地看着他，动情地道：“我所有愿望，就是让你能活得久一点……”
“好。”
…………………
像是张学友的情歌戛然而止。
李兰香终止到了最悲伤的副歌部分。
…………………
我呆呆地望着易南，直到他随清风一般笑了。
他摸摸我的头：“发现时是中期，没有转移，切除了五分之三的胃部病变，和我父亲一样，有八年的观察期，八年一过，就能和你一起长命百岁。”
我眨眨眼睛：“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易南低头算了算：“你在墨尔本上大一那一年，今年已经第七年了吧？”
我心中像是有飞鸟栽进了云朵里。
明明失去平衡。
却被柔软包裹了起来。
“所以，你一直不肯答应我？”我木讷地问。
易南浅浅地笑：“那时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八年……”
我抿了抿唇，笃定道：“那还剩一年，这一年熬过去不复发的话是不是就好了？”
易南的声音有些迟疑，但终归还是说了一个“嗯”字。
…………………………
许是初秋的温度骤然降了些许，我居然在吸气时被凉风呛道，一阵猛烈的咳嗽。
咳嗽声终于引来小团子的注意。
只见一个巨型南瓜一样的小肉球转了转身子，定了几秒，一下子跳到了地上超我们狂奔而来。
以至于都忘记了自己还披着毯子。
双臂张开，十分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大鹅。
看来我对毯子有成见。
总是联想到动物世界。
………………
“鸭子叔叔！”
“干爸爸！”
“粑粑！”
团子一连换了三个称呼。
易南一把将他搂住抱起来。
佯装冷脸质问：“你瞎叫什么呢？”
团子认真地解说：“因为多多太想粑粑了，就不停地回忆和粑粑认识后的每一千～”
我更正：“天～”
团子瞧了我一眼，郑重地点头：“天！”
我笑。
我儿子真聪明。
易南抬唇浅笑，将团子的脸来回捏了捏，问道：“最近乖不乖？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团子忙不迭点头，又若有所思地欲言又止起来。
小嘴一会儿撅，一会儿放。
欲言又止的太过明显。
摆明让我多问几句。
于是我与有荣焉地笑着问：“怎么啦宝贝？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团子立刻伸出小胖手指指着我的鼻子：“可是妈妈不乖！这一个月妈妈都没有陪多多睡觉！没有陪多多吃饭！……”
说到这，团子干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伏在易南肩头委屈流泪，小奶音断断续续：“妈妈她，是不是在外面，有新孩子了？！”
“哇……”
“粑粑麻麻是不是瞒着多多，生新的小朋友啦！”
我愣住。
全然没猜到，小胖子的欲言又止是这一出。
要早知道，我是不会给他这个告状的机会的。
但孩子都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只好忙蹭上去拍拍他的背。
小声呢喃哄道：“爸爸妈妈只爱多多一个宝贝！哪里还有新的小宝贝！别哭了哈！”
团子止住哭声，怯懦道：“真的吗粑粑？”
易南像是憋出了洪荒之力，学着我重复道：“我们只爱多多一个宝贝！”
果然。
没哄过孩子的一哄一个准。
团子立刻娇羞的蹭了蹭易南的衣服，算是和解。
我忙去拉他：“快下来吧，别让粑粑累着…”
易南不放：“无妨。”
…………………
易南回来，整个宅子的佣人们都很开心。
Anna切了水果，厨房的两个阿姨忙加班加点地炖滋补汤。司机师傅也过来跟易南聊了几句，其他人也都远远地同易南打了招呼。
我这才发现。
平时一丝不苟的他，原来对每个人豆很真诚。
徒有神一样的外貌。
却是菩萨心肠。
……………………
我只交代了厨房阿姨易南不舒服，不要太过油腻的食物。
于是她们不知从哪抓了两只新鲜鸽子回来。
说是过鸽子汤提高免疫力，做完手术的人喝也很好。
…………………
就这样，我们众星捧月地和易南度过了一个晚上。
等我将团子哄睡后，才钻进了易南的被窝。
此时他已经呼吸均匀，睡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