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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顺如今比起从前心宽体胖的模样,消瘦了不少。今正在牢房里唉声叹气苦挨光阴,忽然被牢头提了出来,见到刘大同,说春娇受了外伤,叫他备好跌打药去看,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前次因为给能武看眼睛的缘故,他在牢中待遇好了不少,狱卒见了他也没像从前那样大声呼喝。现在若再有了这契机,说不定境况还能改善。顿时来了精神,去了家中取了最好的伤药,火急火燎地便赶来了。听到里头杨敬轩发声,屏声敛气地进去,看了几眼林娇露在外的伤处,叫她做几个擡臂弯腰的动作,见她面上虽略有痛色,却远不及伤到骨该有的痛楚,又问了她之前跌下山崖时的种种详情,对她伤情也就差不多心里有数了,晓得应就是皮肉拉伤而已。忙取出两种药膏,一瓶瓷白,一瓶乳黄,道脸和脖颈处的破口擦瓷白膏,身上淤青处擦乳黄膏并辅以揉压,效果更好。

    杨敬轩接过,道了声谢。

    徐顺瞟了眼坐在榻沿上始终绷着脸一语不发的林娇,对着杨敬轩陪好道:“杨大人你看,她脸上这几处伤口虽小,擦了这药,几天便可消口痊愈。只我怕过后有痕,损了她容颜便不好。我有祖传秘方,专去这细小疤痕。只是调配起来颇费事,我若都在监牢,有些不便。杨大人你看……”

    杨敬轩想了下,说:“我去跟李大人商议下,你先回去等消息便是。”

    徐顺听他松口,晓得大约是有希望了,也不敢再多说,急忙道谢了匆匆而去。

    林娇见他看向自己,急忙说:“叫招娣来,不用你擦。”

    杨敬轩道:“你后背肌肉应有拉伤。招娣不懂揉压,不顺肌节,手法不对,反加重伤势。”说完把药放在桌上转身出去洗了手,片刻后进来,顺势把门一关,拿了药便往林娇身畔而来。

    林娇叫了几声招娣,始终不听应答,杨敬轩已经到了她身侧,开了瓷瓶,一边拿一根小瓷棒挑出些乳白药膏,一边道:“我叫她和王嫂子一道给你做吃的,不会过来。”见她盯着自己,神情里满是戒备,落他眼中仿似个赌气的小孩,苦笑着又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害了你的。”

    林娇僵着脖子,看着他将药膏轻轻抹擦到自己脸颊和脖颈处,一种冰凉的感觉覆了上来,甚是舒服,刚有些放松,忽然觉到他在抹了药膏的肌肤之处改用拇指轻轻弹压几下,敏感的耳垂处摩擦过他略带粗硬的手心角质,顿时如被虫蚁噬了一口般,掠过丝麻痒的感觉,想退后避开。微微擡眼,见他却丝毫不觉,还在低头仔细为自己擦药,神情专注,略微咬了下唇,终于还是忍住了不动。

    杨敬轩擦完她脸上和脖颈处的几道伤口,换了瓶药,示意她俯身躺下去。

    林娇瞟他一眼,见他立在跟前,神色一本正经的,心里忽然又有点不舒服,擡手便慢慢去解自己的衣襟。

    杨敬轩果然被她举动给吓了一跳,看着她问道:“你做什么?”

    林娇仰脸,看着他露出了自进这屋子里来的第一个甜蜜笑容:“你不是要替我擦后背的药吗?不脱衣服怎么擦?”

    杨敬轩果然显得有些窘,眼睛落向她身侧说:“不用脱。你趴下去卷起后襟就可。”

    林娇终于又找着了些从前与他相对时的感觉,心情顿时好了些,这才照他话爬上了榻趴下去。

    杨敬轩坐她身侧,伸手将她外衫慢慢拉高,露出腹部压住的一爿杏色亵衣和半截纤细腰肢。

    他前次一早虽醒来发现与她赤身同榻,只当时惊惶羞耻情状下,瞟见身畔蜷曲了一团白花花赤条条的女人身体,且那女人还是她,便差点没晕厥过去,又哪里敢多看一眼?故直到此刻,这才看清她一截平日隐秘不见的身体,见腰肢处肌若凝脂柔若无骨,渐渐拉至中背时,身体曲线更是毕露,饶是他方才自诩一心只有治病救人之念,也已是有些耳热心跳,手微微一缓。等再卷至肩胛下,便见到大片乌紫淤青,衬着余处嫩白肌肤,触目惊心。顿时抛却所有杂念,以指挑了药膏,均匀敷上淤青之处,再擦热自己手掌,贴上她后背慢慢揉压。

    他过掌处,林娇只觉一阵疼痛,脸埋在枕里胡乱嚷道:“不要你来,疼死了!”

    杨敬轩没理会,只是继续自己手掌动作。他力道掌控极好,顺带连她背后几处穴位也一道按压。渐渐地,那阵初始疼痛过后,林娇觉到酸酸涨涨的舒适感发自后背被他揉抚之处,渐渐传至四肢百骸,懒洋洋地很是舒服,微微闭着眼睛,只想这样趴着一直继续下去。忽然觉到后背压力一松,他将自己的衣服拉了下去,回头看去,他已经起身。

    “徐顺说每日早晚一次。我晚间再来帮你上药。等下吃了东西后,你记着好生躺下来歇息。我还有事,先走了。”

    杨敬轩收好瓷瓶,回头看着林娇道。见她歪着头趴枕上不动,只睁着双眼睛望过来,朝她微微一笑,便转身出了屋。

    林娇见他真就这样走了,心里忽然又掠过一丝失落。没一会儿招娣送来了吃食,林娇吃了几口,忽然想起自己的脸面问题,急忙叫她递过镜子。

    她脸上被刮破,本也是有心理准备的,等一照,看见脸上脖颈处几道明显划痕,越看越觉刺眼,想起自己刚才就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在和杨敬轩说东说西,顿时丢下镜子不想再看第二眼,胃口也没了,觉浑身又酸痛起来,叫招娣把水盆子和吃剩的东西都收拾走,自己便躺在榻上闷闷睡了下去。

    昨夜先是受了惊吓煎熬,后半夜回城在马车上也没睡着,现在一静下来,确实觉着整个人十分疲惫。只越想睡过去,人却偏睡不着。一会儿想着昨夜杨敬轩如做梦般地出现在她面前把她救了上去,一会儿想着他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会儿又想着自己先前对他的口出恶言,愈发烦躁起来。

    现在他人走了,凭良心说,她自省自己刚才确实不应该用那样的口气对他说话。

    说话的方式有千万种,好言一句暖三冬,恶语伤人六月寒,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她觉得自己确实已经不再想与他纠缠下去了,但是偏偏却选了最差的一种表达方式,而且不加考虑,几乎全是凭了下意识。

    她本来也是个在别人面前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她想让别人知道她高兴,别人看到的就是高兴,反之亦然。就像从前她面对杨敬轩时的种种情状。但是从昨夜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她开始,到后来他表现出的各种反常,她就觉得极不适应——他好像变了个人。

    她分析了下自己的言行举动,最后觉得除了死没良心外加无理取闹之外,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形容词了。忽然又想起从前偷偷看过的不少小言文,貌似强大的男主面对肆意挑战他各种底线的矫情女主,最后忍无可忍发飙时,总是要咬牙切齿抛出这么一句:你不过就是仗了我对你的喜欢!

    这个想法让她顿生恶寒。莫非自己现在就类似于那种从前招她鄙视的矫情女人?仗了那男人对自己的喜欢——他喜欢自己,这点瞎子也看得出来,所以才在他面前肆意拿捏出各种高调姿态?

    林娇越想越是沮丧,根本就睡不着觉,没到中午就起身了,挪到前堂理了下堆积了几天的账目,算出上个月刨去所有成本,净赚了将近十五两的银子,心情这才好了些。又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几乎是用命换来的那些工程数据,反正漫漫午后没事干,便回了屋子取出记录数据的簿子和供演算的纸张,扑在了桌子前开始各种繁杂冗长的计算。

    她工作起来极投入,心很快就静了下来。一个下午都在演算所需的数据,终于算过一遍,但还需要再反复验算,发现已是迟暮,屋子里光线很黯淡了,便起身点了灯。感觉肚子有些饿了,又去前堂拿了两个新蒸出的馍,回来一边咬一边继续验算。这一坐下又是一个时辰,终于等手头数据都初步无误了,誊抄了出来。这才擡起有些酸痛的头颈转了几下,像以前一样,习惯性地高举两臂,想伸个长懒腰。她却忘了今日不比往昔,胳膊才举过头顶,就觉右边后颈肩膀处一阵抽筋,臂膀被吊在半空收不回来了。

    林娇呲牙嘶嘶了几声,赶紧用还能动的左手托住右臂,想慢慢放下来。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沉稳而踏实,这才想起杨敬轩早上离开时说过晚上还要再来帮她上药,知道必定是他来了。心微微一跳。知道要是被他看到自己这时候还在弄这些,不定又要教训几句,顾不得还抽筋的后背,丢掉炭笔赶紧扑向了身后的床榻,翻身上去便朝里睡过去。

    杨敬轩叩了下门,没听见里面有动静,想起刚才问招娣时,招娣说她一个下午到现在都坐在桌前写写划划的,连晚饭都不过只咬了两个馍,知道她还没睡,便推门进了屋,见她正朝里卧在榻上,一动不动仿似睡了过去。

    杨敬轩到了桌前,扫了一眼,见满桌凌乱画满各种陌生符号的纸张,边上的碗里还丢了半个吃剩的馍,回头,见她还躺着不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到了她身侧道:“我不是叫你好生歇息吗?招娣说你一个白天都在弄那些?连晚饭都没好好吃?”

    林娇见他已经晓得了,自己抽筋的肩膀又实在疼痛难耐,终于睁开眼,有气没力道:“我刚……闪了后背,现在还疼……”

    杨敬轩问了缘由,知道是她刚伏案太久一时大意过度擡举手臂所致,略微皱眉道:“你后背本就肌筋挫伤,我才叫你躺着好生歇息。你怎的这么……”

    他本来是想说她“这么不听话”,忽然想起她一直就是不怎么听自己话的,说了也是白说,只好把后头的三个字给隐了去,只伸手将她轻轻翻身过来令趴好,照她所说部位揉压片刻,又擡举她手臂慢慢伸展,问道:“好些了没?”

    林娇觉那阵抽筋终于过去了,低声说道:“好些了。”其实还想对他说声谢,却不知为何,死活就是开不了口。还在纠结着,见他已经看向放瓷瓶的地方说:“我给你上药吧。”

    白天因身上上了药,所以林娇并未洗澡。昨天起一直到现在,今夜无论如何是要洗下的,先前伏案时忘记了,现在才想起来,看着他说:“等等,我先洗澡。洗完了你再上药。”

    杨敬轩一怔,立刻说道:“那我先去阿武那里看下。我叫招娣送水来,你好了叫我。”说完便急匆匆起身出去。

    林娇见他走得急,表情仿似有些不自然,心情又好了几分,等招娣送来了热水,慢吞吞地洗了澡,换了身宽松的家常软衫,闻到自己从头到脚都散出一股花香味儿,照了下镜子,见烛火里面颊上那几道伤处也不大明显,心情更好,这才打开房门,冲着对面的屋子叫道:“我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读者yu、、483204、炭、喵tt、梵高的耳朵、懒洋洋的高贵、牛牛、黄色月亮投雷和伊人睽睽投的手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