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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错妃情:惹上邪王逃不掉 > 第三十一章 做药徒

第三十一章 做药徒

    黄昏时分,暮霭低沉,氤氲朦胧。长风徐来,带着秋的肃杀气氛。

    段轻痕负手站在洮河河畔,长风鼓**,将他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他没有穿太子的锦服,也没有穿将军的盔甲,只是一身素淡蓝衫,随意立在河畔。

    他的视线,越过滔滔河水,望到了对岸敌兵接天的营帐。本来洮河以北的幻城也是崚国的属地,此时已经被暮野占领。虽然赢了一仗,他们却没能收回幻城,只是退到了洮河以南,凭借洮河的地势险恶,坚守到至今。

    八月十六,他没有登基,急坏了那一帮大臣,回来后,他还不及向群臣解释,战事便爆发了。这样也好,免得群臣对他追根究底地盘问。

    其实暮野开战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他到崚国住了多日,看到崚国秋收很是丰硕,便将秋贡翻了两番。

    段轻痕知道翻两番意味着什么。

    崚国本就山地偏多,粮食产量素来不高,原本向天漠国进贡的粮食就已经很多了,如今再翻两番。这意味着崚国会有很多百姓挨饥受饿。而且,若这次答应了暮野,今后每年的秋贡势必都会被他多加。

    段轻痕和大臣商议后,便决定和他谈判,依旧照旧例纳贡。但是,谈判的结果以失败而告终,然后,暮野毫无预兆地发起了战事。

    段轻痕心内明白,秋贡只是一个借口,就算这次给了他足够粮米,他还是会发起战事的。因为,暮野是不允许崚国强大的。若是让他当政几年,崚国势必会强大起来,大概暮野也看到这一点了吧,所以才急不可待地发起了战事。

    既然要打,那便打个痛快,誓要打败暮野,让他断了欺凌崚国的念头。

    “殿下,王将军和史将军来了!”有侍卫走到段轻痕身后,低声禀告道。

    段轻痕转首望去,看到王策和史朗正从不远处的林子里走了过来,两人显然是刚刚切磋过。

    “你去把左军师请来!”段轻痕凝眉对侍卫道,然后,便向帐篷中间的主帐而去。

    不一会,王策,史朗,左迁便相继走了进来,向段轻痕施礼参拜后,也凝立在他身旁,凝视着地图。

    几人商讨了一些战术,末了段轻痕忽然问道:“上次一战,我军伤亡很大,不知那些伤者可得到了救治!”如不能好好安置伤兵,这对军心是不利的。

    “殿下,我方才从程军医那边过来,据程军医说,伤号太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想要殿下从宫中再配几个御医过来。”左迁道。

    段轻痕沉吟良久,“那些御医在宫中,只是治疗嫔妃的一些头疼脑热,怕是做不来军医!”其实段轻痕真正担心的是,才刚绊倒了母后。宫中的御医不及更换,不知是否有暮野的探子,不敢轻易重用。

    “既是如此,老臣倒是有一个多年的老友,名叫纪百草,他在双河镇开医馆,或者可以请他前来帮忙!”左迁道。

    “好,既是如此,就请左军师着人去请。”段轻痕道,他也听过纪百草的名头的,据说他是医痴,自己将名字改成了百草,取义于神农永尝百草的典故。

    当下,左迁写了一道信笺,嘱托侍卫送到了双河镇的百草堂。

    悦君客栈。

    流霜坐在床榻上,望着忙着在地下铺床的阿善,心内有些哭笑不得。流霜本想要两间房,她和阿善一人住一间,可是阿善一听不能和流霜住在一间屋内,便瞪圆了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流霜。那样子,好似流霜要弃了他一般。

    流霜想想也是,他初到山外,只得她一个熟人。如今见她不愿和自己一起住,难免会有这样的不安全之感。流霜只得依了他,让他和她同居一室,睡在地上。

    床榻铺好,阿善便坐到椅子上吃茶。

    淡淡烛光映照下的阿善,换下了白狐皮衣,穿上了粗布衣衫,脸上又带着面具,倒是少了一丝山野村气,多了几分儒雅飘逸之气。

    看着看着,竟是能从他身上看出熟悉之人的影子来,流霜摇摇头,暗道:自己莫不是魔怔了,阿善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阿善,我想要到军中作军医,这样既可以为伤兵治病,又不会将这些药草浪费,你说好不好?”流霜坐在灯影下,沉思良久,忽然开口说道。

    百里寒本来正在喝茶,流霜的话让他将一大口茶水呛在了嗓子眼,咳了好久方才缓过劲来。

    面具下的修眉紧皱,他几乎就要冲口说道:“不许去!”还好他忍住了,只能着急地用幽怨的眼神去告诉流霜,她绝不能那么做,他决不允许她那么做!到两军交战的战场上去,那可不是开玩笑。

    流霜没想到阿善会反应这么大,当下回她一个安慰的笑容,“你不用担心我,我又不会去打仗,只是去为伤兵治病而已!”

    百里寒更是焦急地站起身来,在屋内转着圈子,打着手势,警告流霜不许去。

    流霜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似乎去意已决。

    百里寒无计可施,只得装出一副可怜哀怨的样子,打着手势规劝她,可怜他堂堂的王爷,竟落到了如此地步。同时脑中还在飞速打着主意,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阻止她呢?他了解流霜的性子,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好在军医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流霜虽然说去,但是并不是去的成。

    这一夜,百里寒自然睡不着,苦思冥想如何阻止流霜这个疯狂的念头。第二日,阿善便病了,不是一般的病,是一种怪病。

    一大早,流霜便听到阿善隐忍的哼哼声,似乎怕她知道,但又实在疼得受不了所以发出的呻吟声。

    流霜担忧地走到他身边,柔若无骨的手抚上了他的额头,额头并不热。流霜皱了皱眉,手指压在了他的脉搏上,诊脉良久,问道:“阿善,你哪里不舒服?”他的脉搏明明很正常,怎么会不舒服!

    阿善却不说话,只是不断地呻吟着。

    “阿善,你到底哪里疼,用手指一指!”流霜有些着急地问道。阿善怎么会忽然病了呢,是不适应这山外的生活吗?

    百里寒眨了眨眼,终于用手颤巍巍地指向了自己的下身。昨夜,他思绪良久,才想到要装病,若是如此,流霜定不会舍下他到军中。

    可是,什么样的病流霜不能治好呢。若是疼在别处,流霜定会为他医病,只有这隐秘之处,流霜才不好意思为他医治。

    也确实如此,流霜一听到他是那里疼,一张脸顿时羞得好似春日桃花。站在那里,怔怔的,不知该如何反应。她虽然医术高明,但终究是一个女子。对于男子的这些病症,她连学都不曾学过,更不曾医治了。

    百里寒凝视着流霜娇羞的模样,好似一朵鲜艳娇媚的花。流霜在他面前,一直是淡雅如菊的,何曾见过她这般清艳妩媚,顿时心中**漾,几乎失了魂魄。

    流霜担忧阿善病情,便到镇上去寻医馆。阿善也便随了她,反正无论是谁,不管怎么治,他的病都是时好时坏,治不好就是了。

    纪百草已年逾六旬,胡子花白,此时正坐在药堂里研制药草,就在此时,左迁的信笺送了过来。

    纪百草读完信,大是心胸澎湃,整日里在这药堂里治疗些头疼之病,几乎令他闷死。枉他一身的好医术,窝在这药堂,几乎生了霉。如今,有这样好的为国效力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老先生的两个学徒却不愿随行,一个自称自家老母正在卧床,实在不能到军中效力。另一个学徒是纪百草的孙子,他的儿媳听说公公要带自己的儿子到军中,早在他的药堂里哭天抢地哭诉了半日。

    纪百草气得吹胡子瞪眼,就在此时,一个清澈悦耳的声音说道:“纪老何必发愁,我愿代替令孙随纪老前往军中,为国效力!”

    那声音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染力,纪百草抬头望去,说话的原来是方才来此拿药的少年。那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少年,穿着一件粗布衣衫,很是普通,幽黑土黄的脸上,只是一双眼睛清澈澄净,令人一见忘俗。

    “方才是你在说话?”纪百草掳着胡子问道。

    流霜展唇微笑道:“是的,是我,我愿随纪老到军中效力!”流霜本来打听到这里有个百草堂,想要请医者去客栈为阿善瞧病,却不想恰巧遇见纪老要去军中,苦于没有学徒跟随。这与她而言,无意是天大的好事。

    纪百草的儿媳停止了哭泣,愣愣望着眼前的少年。

    明明是一个极普通的少年,可是他的笑容却让观者的心弦悄悄拨动了一下。那笑容带着一丝俏皮,一丝纯净,一丝令人无法抗拒的风华。

    纪百草低声笑道:“就凭你,你懂医术么,你认识药草吗?不是人人都能做我纪百草的学徒的!”

    流霜闻言,脸上笑容愈发灿烂,“纪老不妨考一考我的医术!”

    纪百草闻言,摒退了药堂内的闲杂人等,带着流霜步入后堂。他从后堂的搬出一个小匣子,里面放着几位药草,要流霜说出药草的名字和用途。

    流霜微微笑了笑,这纪老头也真是刁钻,拿的药草皆是平日很少用的,极生僻的药草。当下,用清雅圆润的声音将那些药草的名字和药性说了出来。

    纪百草满意地掳着胡须。只是,他忽然顿住了,因为,他不知来人的底细,若是让不明身份的人到了军中,泄了军中机密,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下,遗憾地摇头道:“还是不能带你去!”虽然说他很喜欢眼前这个机灵灵巧的少年。

    流霜忽然笑道:“纪老是怀疑我的身份吧。请纪老着人端一盆水过来。”

    纪百草疑惑地望着他,但还是依言派人端来了一盆子水。流霜从袖中掏出一点药粉,洒在了水中,然后便用那盆药水洗了洗脸。从怀里掏出丝巾,擦净了。将束发的丝带扯了下来,回首对纪百草笑道:“纪爷爷,你不认识霜儿了吗?”

    纪百草眼前的少年转眼间变成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女,心中感叹。望着他,左看右看瞧了良久,才感叹着道:“原来是你这丫头啊,两年不见,你可长成大姑娘了。”

    “纪爷爷,我的身份,你不用怀疑了吧。”流霜淡笑着问道。

    她也是到了医馆,看到了纪百草,才想起他是爷爷的老友,两年前曾经到过他们家一次。流霜一直以为他是玥国人,却不想他竟是崚国人。

    纪百草笑眯眯地说道:“爷爷自然信得过你,只是,你怎么会到了崚国。而且,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到军中呢。”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我只问爷爷,方才你可曾瞧出我是女扮男装了吗?”

    纪百草摇头道:“你这丫头装的极像,爷爷还真没看出来!好吧,爷爷就答应你了。你回去收拾收拾,一会我们就随了来接我们的侍卫上路。”

    流霜答应了一声,眉头又紧紧锁了起来,“爷爷,我还有一个朋友,是和我一起的,他得了奇症,还请爷爷到客栈为他瞧瞧病。若是无碍,就带了他一起去吧!”

    纪百草背了药囊,和流霜一起到了悦君客栈。

    百里寒方才暗中保护着流霜到了百草堂,流霜和纪百草的一番话,他早伏在屋顶上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中真是懊悔难当,没想到事情如此凑巧,他竟促成了流霜到军中之事。

    眼见着流霜和纪百草结伴向客栈走去,他只得施展轻功,先行到了客栈内。流霜和纪百草到了客栈内,却见阿善好端端坐在几案边喝茶。

    纪百草瞧着阿善一副安然无恙的样子,问道:“你这朋友,不是没病吗?”

    流霜上前问道:“阿善,你感觉怎么样?让纪爷爷帮你瞧瞧吧!”

    百里寒摆手示意,他已经没事了。他自然不想让那纪老头为他瞧病。事情到了这地步,他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只能随着流霜一起到军中了。

    当下,一行人随了前来接他们的兵士,行了两日,到了军中。

    崚国军队那夜奇袭成功,此时军中正弥漫着一团胜利之气。暮野的军队连连受挫,再次退了数里。但是,不管是胜仗还是败仗,总是有人受伤的。医帐里依旧很忙。

    纪百草和左迁两个老友相逢,极是高兴。

    纪百草向左迁介绍道:“这是我的孙子,纪尚医。我还有一个徒儿,叫纪安,他已经到医帐去帮忙了。”百里寒知道自己脸上带着面具,以左迁的精明,说不定会怀疑自己是探子,所以找了个借口,没有去见左迁。

    纪百草向流霜点了点头,微笑道:“尚医,一转眼就这么大了。”说罢,走上前去,敲了一下流霜的头。

    流霜连连叫苦,竟不知左迁有这样的毛病。

    左迁敲得她头生疼,流霜隐忍着,咧了咧嘴。她的样子引来左迁的哈哈大笑,抚着她的头道:“尚医啊,还是和小时候脾气一样,不爱说话。不过个子长的可不太高啊,是不是随爷爷学医太辛苦了。”

    流霜闻言,心中腹议道,她是女的,自然个子不高了。憨憨地笑了笑,没敢说话,话多容易泄露了身份。流霜是见识过左迁的本事的,他已经要她消失了一次了。万万不能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纪百草更是小心,若是让左迁知道他让别人代替自己的孙儿到军中,岂不是要被他嘲笑。嘲笑还是小事,怕得是军规。这军中向来不允许女子进入的。

    是以,纪百草和左迁寒暄了几句,便借口医帐那边很忙,要过去帮忙。

    左迁点头同意了,纪百草带着流霜到了医帐。

    军中刚有过一场恶战,伤病员极多,流霜和纪百草一进入医帐,便看到一个军医正在忙碌着为伤员包扎伤口。他是一个年逾四旬的男子,面容清癯,面色温和。见到纪百草进来,朗笑着道:“早就耳闻纪老的名头,倾慕已久,苦于没有机会前去拜访。日后同在军中,纪老可要多多指点程某啊。”

    说话的是程军医,纪百草掳着胡须道:“不敢当啊,日后还要程军医多关照。”

    纪百草和程军医说着话,流霜的目光越过榻上几个伤兵,寻觅着阿善。可是诺大的帐内,却不见阿善的身影,方才他明明说不欲见生人,先到医帐呆着的。

    流霜担心地拽了拽纪百草的袖子,纪百草会意,问道:“程军医,我那个学徒呢,怎么不在帐内?”

    程军医叹道:“你那个徒儿啊,在里面呢!”边说边指着里面的内帐。

    流霜急急走了进去,却见内帐里面有两个卧榻,阿善正躺在其中一个上面小憩,样子倒是极悠闲自在。

    自从离开山中,流霜愈发感到了阿善的倨傲。他除了对自己百依百顺,极是呵护外,对旁人,包括对纪百草,都是冷冷淡淡,不予理睬的。起初流霜认为那是因为他很少和人接触的缘故,但最近越来越发现,似乎不是。因为他对别人的态度几乎可以用酷冷来形容。

    “阿善,瞧外面别人都在忙碌,你怎么能在这里睡觉呢?难道身上又不舒服吗?”流霜低声问道。

    百里寒来军中,本就是为了保护流霜,如今要他去为那些伤员包扎伤口,他一个堂堂王爷,可不屑于做这些。何况,这还是段轻痕的军队,他对段轻痕,着实没有好感。此时见流霜问起,便点了点头,谎称自己不舒服。他只要保护流霜,其他的一概不管。

    流霜无奈地看着他,“既是不舒服,便好生歇着吧。我到外面帮忙了!”阿善毕竟是野人,对这些包扎伤口的事情,他当然是不会的,不能逼他太急了。

    流霜说罢,便起身到了外帐。又有几个伤员被抬了进来,那些伤员有的是剑伤,有的是刀伤,有的被弩箭射伤,箭头尚留在肉中,伤口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这还算是轻的,有的伤员,竟是少胳膊断腿的。

    流霜脑中一阵眩晕,纵然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此时,要她一个女子面对这些血腥,确实有些难以承受。

    战争的残酷,流霜由此窥见一角。

    她深吸一口气,洗净手,随着纪百草,开始为伤员包扎。清洗伤口,上药,缠绷带,忙个不停。

    才不过半日下来,流霜就几乎累垮了。

    流霜和阿善分在了一个军帐。晚上用罢晚膳,流霜觉得腰酸背痛,几乎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流霜才褪下外裳,内帐的帘子便被百里寒掀开了,他一声不吭地走了进来。周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冷意。

    流霜拢了拢衣衫,嗔怪地望了他一眼,“阿善,男女有别,日后,你再进我的内帐,记着要招呼一声!”

    这个阿善,还真是野人,若是她正在换衣服,岂不是让他看光了。

    百里寒眼瞅着流霜劳累的样子,心疼极了。这个傻女人,干嘛这么热心。为别人治伤,就不要自己的命了吗?还知道说男女有别,真知道男女有别,还那么像男子一样卖命?

    心中有气,当下,也不理流霜的话,径直走到她身后,将流霜披在肩上的衣衫褪了下来。

    流霜一惊,“阿善,你做什么?”

    百里寒的大手早抚上了她的肩,开始为她捶背,捏肩膀。

    流霜顿觉酸胀感减了几分,极是舒服,不禁微笑着道:“阿善,真没想到,你还会按摩!”

    身后的人,小心翼翼地为她捶着背,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如春花般灿烂。

    第二日,百里寒便随着流霜一起为伤员们包扎伤口。他若是再贪图享乐,流霜便会被累死。

    流霜见阿善忽然转了性,极是惊异。只是阿善待人还是有些酷冷。面对伤员的哀嚎,下手毫不留情,直接就将留在肉里的箭头挖了出来。

    基本上,动刀子的活都是他,流霜只需为伤员敷药,包扎伤口即可。如此半日下来,流霜确实觉得比昨日要轻松多了。她倒是没想到,阿善竟这样能干,就连治伤也会。

    百里寒自然会治伤了,自小大大小小受过多次的伤,自己学也学会了。

    这日午后,流霜他们正在帐内忙碌,忽然听守兵禀告道:“太子殿下前来慰问伤员!”

    流霜闻言,浑身一震,拿着缠伤口的布条呆在了那里。

    百里寒瞅着流霜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一痛。他忽然转身,借口拿东西,走到了内帐,他可不想见段轻痕。

    只听得外面一阵参见太子的跪拜声,流霜压下心头对师兄的思念,低下头,眉目低怜,继续为伤员包扎。她可不能自己露了马脚,被师兄认出来可就不好了。直到帐内也响起参拜声,流霜才随着众人一起跪在了地上。

    “大家辛苦了,都起来吧!”段轻痕那温润如水的声音传了过来,流霜但觉得心中一阵酸楚,一种别样的滋味渐涌心头。

    流霜随着众人缓缓起身,装作神情淡漠的样子,抬眸悄悄瞅了师兄一眼。

    段轻痕正在众将的簇拥下,缓步走入帐内,他依旧是蓝衫飘扬,腰间丝带坠着碧玉琅环,随意自然。宽大的袖子轻柔地垂着,随风轻轻摆**,整个人看上去风姿翩翩。

    他唇角勾着一丝轻笑,那笑容隐隐带着一丝威严。虽然一身极是朴素的装扮,但是却怎么也掩不住他那浑然天成的雍容气度。但,纵然再雍容优雅,流霜还是从段轻痕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忧伤。他的容貌依然俊美,只是明显比上次见面清减了许多。

    师兄啊师兄,流霜眸中隐隐有泪光闪耀。

    “这位便是纪百草神医吧!日后,军中的这些伤号还要纪神医操心了!”段轻痕微笑着与纪百草打着招呼。上次纪百草到流霜家,段轻痕恰巧不在。是以,他并不认得纪百草,也不知纪百草和流霜的爷爷是故交。

    纪百草惶恐地道:“拜见殿下,殿下可折煞纪某了。神医可万万当不起啊。纪某只是对医术略通一二,愿为殿下效力,为国效力!”

    段轻痕微笑着点了点头。走到床榻前,和伤员们一一打着招呼。

    他的笑容谦和有利,温和悲悯。此时的他,一点也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史将军,传我的旨意,这些伤兵病好后,都送回家中,每人赏百两银子养伤。伤好后,要户部按月每月拨二十两银子,以保障他们日后生活无忧!”段轻痕沉声说道。

    伤兵们眼含泪花,再也没想到太子会亲自来抚慰他们这些伤号,毕竟他们已经伤了,于国,已经没有用途了啊!更没想到,不禁给了他的抚恤金,还每月为他们拨银子。

    一时间,都极是感动,伤轻的再次跪倒在地,大声向段轻痕致谢。

    段轻痕亲自将他们扶了起来,嘱托他们好好养伤,便要离去。经过流霜身畔时,忽然顿了一下,低头瞧着流霜道:“这位,便是纪老的孙子?”

    纪百草慌忙答道:“是的,是我那不成材的孙子。”

    段轻痕犀利深邃的眼对流霜瞧了一番,问道:“叫什么名字?”

    “叫……叫尚医!”流霜故意磕磕绊绊地说道,以显示在太子面前的惶恐。

    段轻痕皱了皱眉道:“尚医?纪老果然不愧是神医啊!连孙儿的名字也和医有关!”说罢,微笑着离去。

    方才,不知为何,他在经过那小子身畔时,心头忽然没来由一震。但是,细细看时,那不过是一个面貌平凡的小子罢了,还是纪百草的孙子。

    段轻痕缓步从帐内走出,他淡淡笑着,头上丝带随风徐徐飘动,一身蓝衣**起细软的波纹,像江南水乡里那被长篙搅动的烟水。

    他的黑眸也淡淡如烟水,唇角含着淡淡的微笑。抬眸望天,夕阳如火,高挂在天边。

    太阳,无论它多么灿烂,多么炙热,多么高高在上,它终究是孤独的。因为,这世间永远都只有一个太阳。就如同,这世间只余他一个人一般。

    在世人眼中,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只有他自己晓得,没有了流霜,他内心深处是多么的寂寞和孤独。一颗心好似开了一个洞,时时都有荒凉的风袭来。

    流霜站在军帐内,直到段轻痕走远了,才敢抬眸凝视着他。望着他蓝衫飘逸的身影,暗暗说道:师兄,对不起!

    百里寒从内帐走了出来,望着流霜呆愣的样子,双手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指关节发白。他沉默不语地走到一个伤兵身边,抓起那个伤兵的腿,一使劲,便将钉在肉中的箭头拔了下来。

    “哎呦!”那伤兵嘶吼一声,痛得昏了过去。

    流霜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走到百里寒面前一看,却见那箭头原是带着倒刺的,根本就不能直接拔。流霜慌忙从托盘里拿过来金疮药,为那伤兵细细地敷药,然后用布条包扎好。

    “这种箭是带倒钩的,方才不是和你说了吗,不要硬拔。你怎么忘了?”流霜有些嗔怪地说道,语气有些凌厉。方才他明明做得很好,这会怎么又忘了。

    阿善背脊一僵,忽然转身向帐外走去。

    流霜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最近,阿善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你这个师兄,脾气倒是不小啊。”旁边床榻上的一个伤兵说道。

    流霜淡淡笑了笑,“是啊,他的脾气是不小!”说罢,微笑着过去为那伤兵敷药。

    忙碌了一下午,一直到了夕阳西下,才将那些伤兵的伤口处理好。

    流霜担心着阿善,便急急赶回了她们的帐篷,但是帐中却空****的,根本就没有阿善的身影。流霜原以为阿善是躲在了帐内。

    天色全黑,还是不见阿善回来,流霜心中担忧,便出去寻找。

    这些军帐是建在一座高坡之后,此时夜色渐深,空中星光时隐时现。流霜穿梭在帐篷间,却不见阿善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却也不敢大声呼喊,只能默默地寻找。

    段轻痕的军队纪律严明,一到入夜,士兵们都到了帐内歇息,只有巡夜的士兵一对对举着火把在巡逻。说实在的,其实流霜一个女子,呆在这全是男人的军队中,着实有些恐慌。但还是鼓起勇气上前问道:“各位兵大哥,可曾见到我师兄。”

    那些巡夜的兵举起火把,认出是纪百草的孙子,其中一个士兵道:“我好像看到他到那边林子里去了。”

    流霜抬眸望去,果然见高坡之外,有一处黑压压的林子。流霜走到那里,毫不犹豫地奔到了林中。林中黑压压的,新月的光芒根本就照不到林内。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边小声呼喊着:“阿善,阿善,你在哪里,快点出来吧!我不怪你的,阿善,快出来吧!”

    流霜知道,阿善定是躲在林中伤心,今日自己也许说他有些狠。想到他一个孤独的野人,为了怕自己劳累,帮自己为伤兵治伤,而自己还责备了他。

    “阿善,我给你赔不是了,快出来吧,不要吓我哦!”流霜担忧地喊道。

    “霜!”黑暗的林中,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答应。

    流霜心内一喜,隐约看到前面树影下,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

    “阿善,你怎么躲在这里!”流霜缓步走了过去。

    距离阿善不到一步,却见阿善一个前倾,双臂如钳般抱住了她。炙热的唇忽然落了下来,吻住了流霜。

    流霜惊呼一声,但是那呼声却淹没在他的吻里。他的吻是炙热激烈的,好似爆发的洪水,向流霜激涌过来。

    流霜彻底被这样的**吓蒙了,阿善竟然吻了她?难道阿善喜欢她?

    她蓦然发现,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对他太过关心了,所以,他便将她当作了他的什么,她还真不知道野人是怎样称呼自己的夫人的。

    “阿善……”她试图说话,他的舌却趁机钻了进去。

    身子被钳住,她推不开他,只有睁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但这个法子似乎不管用。

    流霜不知道阿善打算何时停止这个吻,心中羞怒,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趁着阿善不小心,手臂脱困的工夫,举起手臂,忽然向着阿善的脸抽了过去。

    力道虽不算大,但是寂静的夜,那声音却非常响亮,打完流霜才发现,阿善竟然没戴面具。也是,戴着面具要如何亲吻呢!

    看来,阿善早就做好了亲吻她的准备,而她,就这样傻傻地迎了上去。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气,阿善,原来并不似她想象中那样单纯。

    流霜忽然转身,就要离去,阿善感知到她的气恼,拦在了她的面前。

    “霜!”他有些可怜兮兮地喊着她。

    “做什么?”流霜硬邦邦地答道,“我要回去了!阿善,我告诉你,你和我,我们是朋友,不是夫妇,我们是不能这样亲吻的,你知道吗!”

    阿善愣了一瞬,忽然指着流霜,开口道:“你……我住在一起……就是……夫妇!”

    他的声音粗噶,汉话说的生硬而断断续续,但是语气却不容置疑。

    流霜彻底蒙了,难不成这野人从她们在山洞中住在一起开始,便以为她是他的人了?这是什么理论。难道,这是他们野人部落的风俗。

    “我们不是夫妇!夫妇是要拜堂成亲的!”流霜气恼地说道。要她和阿善讲道理,一直是她最头疼的事,因为,阿善大约是天下最固执的人了。

    “在……一起……就是……夫妇!”阿善果然不理她的解释,继续说道。

    “你……”流霜气恼地咬了咬牙,真不知要如何跟他解释。

    “你……和人……拜堂了!”阿善望着流霜气恼的样子,忽然问道。

    流霜一愣,拜堂,是的。她是和人拜过堂,还是皇上赐婚的。想起百里寒,心尖处忽然一缩,但是她依然淡淡说道:“我是有夫君的人,所以我和你根本就不是夫妇。”如今,只好拿出他来当挡箭牌了。

    “他呢?”阿善继续追问。

    流霜脸色一暗,并不回答,冷声道:“阿善,天晚了,我们快些回去吧。这可是在军中,我们躲在林子里,再不回去,会被当作敌军的探子的。”

    百里寒是有武功的人,在幽暗的林中,也能看清流霜的表情。此时见流霜提到他,竟是那样一副清冷漠然的表情。心中不禁一痛,原来,他伤她那样深。她就连想起他,也是那样不屑。而她,对段轻痕,却是那样深情,令他心内好似打翻了五味罐。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都有。是他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的,又怎能怪她。

    当下,心中一片悲凉。

    他戴上面具,提起地下放着的方才打来的兔子,随在流霜身后,向营帐走去。

    两人到了帐内,早就过了晚膳时辰,所幸有他打来的兔子,当夜,两人并没有挨饿。

    是夜,流霜躺在毡帐上,直到听到外间传来阿善细微的鼾声,才敢入睡。她真的很怕固执的阿善把她当作了他的娘子,将她那个啥了。

    但是,流霜心内依稀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升腾,那就是阿善,似乎是越来越熟悉了。好似,就像是曾经的那个人一般。流霜不懂,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是两个决然不同的人,怎么会给她相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