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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言情 > 错撩 > 第四十七章

    郑书意是他命里的劫。

    在时宴迈进诊断室的门,看见郑书意安安静静地靠着椅子睡觉时,他就认定了这一点。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了许久。

    好像从一开始,他对郑书意就在一步步地妥协。

    到现在,他似乎已经退到底线之外了。

    想明白这一点,时宴忽然释然了。

    关于喜欢郑书意这件事,他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认栽。

    ——

    急诊室里人声喧闹,有人来,有人走,留下带着水渍的脚印。

    郑书意垂着头,沉默许久。

    时宴的话,把郑书意再次打入无地自容的境地。

    仿佛在一遍遍地提醒她,曾经做了什么,并且一字一字地理解之后,郑书意能感觉到他的失望与挫败。

    他那么骄傲一个人,产生了被她玩弄的感觉,那一句“劫难”说出口时,他应该也很难受吧。

    可是他既然来了。

    即便他认为她是命里的劫难,他还是来了。

    在郑书意心中那一块儿属于他的黑暗秘境里,他的出现就是一道光。

    他没有彻底离开,断了他们的联系,就还有可能。

    不知道是不是病中的人更多愁善感,思及此,郑书意在无边的酸涩中品到了一丝甜,却更想哭。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指尖已经染上了润泽的感觉。

    就在她的泪水要夺眶而出时,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女生突然阴阳怪气地出声:“惹,来医院屠狗,这是人做的事吗?”

    “……”

    泪水又骤然收了回去。

    郑书意缓缓扭头,看向那个女生。

    女生戴着鸭舌帽,之间飞快地打字,估计也正在微信上进行吐槽。

    感觉到郑书意的目光,她顿了一下,慢吞吞地转头,讪讪地说:“额……我说太大声了吗?”

    郑书意吸了吸鼻子。

    “啊,不好意思。”女生朝她做了个“请”的动作,并且戴上耳塞,“你们继续,我闭麦了。”

    时宴:“……”

    他伸手把郑书意的头掰回来。

    “你走不走?”

    “哦。”

    郑书意低头看见他的外套还在自己身上,依依不舍地拿了下来,伸手递给他,“谢谢你的衣服。”

    她举着手,心里却在祈祷:别接,别接,让我继续穿着。

    显然时宴并不能听到她的心理活动,随手捞走了衣服,搭在臂弯便朝急诊室外走去。

    郑书意:“……”

    她拿了包,却没看见自己手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觉的时候滑落了,郑书意弯着腰找了半天才从椅子缝里掏出手机。

    然而她刚要站起来,却见前方的时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脸上有些不耐烦。

    “你是打算住在这里吗?”

    郑书意还正坐在椅子上了,楚楚可怜地看着时宴。

    “我头重脚轻的,走不动。”

    这是真的,不是她在演戏。

    刚刚捡起手机起身的那一瞬间,她确实感觉到了一阵眩晕。

    时宴似乎是笑了一下。

    郑书意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如果是真的在笑,那也一定是嘲讽。

    他把外套穿上,三两步走到郑书意面前。

    “你又开始了?”

    “唉……”

    郑书意长叹了一口气,抓着扶手,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但她刚刚伸直了腿,双脚却突然离地。

    时宴将她抱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朝诊断室外走去。

    后面传来鸭舌帽女生长长的一声“惹……”

    ——

    郑书意僵硬了好一会儿,缓缓抬起手,圈住他肩膀时候,见他没有排斥的反应,才敢轻轻环住。

    感觉到她的小动作,时宴突然开口道:“郑书意。”

    诊断室外的走廊人来人往,广播声音吵吵闹闹,而时宴的轻言细语,却格外清晰。

    郑书意很轻地“嗯”了一声。

    时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你是不是就认定了我吃你这一套?”

    郑书意心里微震。

    他说这话的语气依然很沉重,可是虽然是问句,听起来分明却是陈述句的语气。

    所以他是在变相地、无奈地,表达他的妥协。

    他就是吃这一套。

    郑书意没有说话,却感觉心里那股处于弱势的光亮好像一点点复燃。

    这下她确定,人在病中是真的多愁善感。

    当他说的话让她心酸的时候,她想哭,可是现在他慢慢妥协了,重新为她铺上了一条走向他的路时,她还是鼻酸。

    好一会儿,时宴怀里才传来郑书意闷闷的声音。

    “你不要连名带姓地叫我,听起来很可怕。”

    时宴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然后一字一句道:“郑书意,不要转移话题。”

    “我没有那么想……我哪儿敢,我就是比较柔弱。”

    郑书意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

    其实她就是觉得,撒娇对时宴有用。

    这种想法早就不知不觉刻进骨子里。

    然而时宴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嗯,你继续演。”

    郑书意:“我没有演……”

    不过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和时宴认识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确实是在演戏。

    不管是为了制造机会对他满嘴跑火车还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女性魅力”撒娇,抑或是为了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爱意”,一看见他就两眼放光地笑。

    可是到了后来,这一切好像都变成了习惯,似乎她面对时宴时,天性就是这样的。

    就连那些显得很刻意的甜言蜜语,都变得自然流露。

    郑书意不知道这一切的转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那些还算不算演戏。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虚情变成了真意。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时宴的。

    于是,她慢慢把头埋在时宴胸前,小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全都在骗你的。”

    时宴原本抱着她一步步地朝医院外走去,听见她这句话,手臂突然收紧了些。

    脸上却不动声色。

    甚至只是很冷漠地“哦”了一声。

    哦?

    就这??

    “哦是什么意思?”

    郑书意猛然抬起了头。

    时宴没理她,步子走得越来越快。

    郑书意开始张牙舞爪:“你到底是信不信,给个话呀,哦是什么意思?”

    时宴看都没看郑书意一眼。

    “你说话呀!”郑书意开始着急,伸手勾住时宴的脖子,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时宴突然停下脚步,低下头的那一瞬间,两张脸之间只有分毫的距离。

    他的眼睛在走廊得灯光下映得特别亮,漆黑的瞳孔里全是郑书意的影子。

    郑书意突然屏住了呼吸。

    鼻尖上,只有时宴的气息缓缓拂过。

    她看见时宴很浅地笑了一下。

    “看你表现的意思。”

    ——

    时宴的一句话,让郑书意有些晕乎乎的。

    不同于病中的眩晕感。

    像是溺水许久,被人捞起来后,一口吸入太多氧气,她现在觉得自己有点儿飘。

    一路上,她都满脑子想着怎么“表现”,一句话都没说。

    她已经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横冲直撞地去强撩时宴。

    那时候她一心想着报复岳星洲和秦乐之,根本不在乎时宴怎么想她,怎么回应她。

    可是现在她都在乎了。

    郑书意翻来覆去想得投入,以至于时宴看了她好几眼,她都没发现。

    直到车到了她家楼下,她才忍不住说道:“我不知道怎么表现,要不你给我划一些重点吧。”

    时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郑书意凑近了点,拉了拉他的袖子,“不然你让我裸考呀?”

    “裸考?”

    时宴曲着食指,抵着下唇,眼神却由上至下打量着郑书意,“你想怎么裸考?嗯?”

    郑书意:“……”

    这人最近怎么满脑子黄色废料。

    “不说算了。”她拿着包急匆匆地打开车门,“开什么黄腔,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下车的时候,时宴还听见她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真是下流”。

    时宴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受虐狂。

    听见她嗔骂,他竟然觉得有点想笑。

    郑书意走了几步,突然听见时宴叫她。

    “书意。”

    她愣了愣。

    是“书意”没错,不是“郑书意”。

    “怎么了?”

    郑书意嘴角挂着压不下去的弧度,转身看着他。

    时宴从副驾驶座位捞起她的手机。

    哦,手机忘拿了。

    郑书意小跑跑过去,伸了手探进车窗,刚触碰到手机,时宴却一把收了回去。

    郑书意懵着,“怎么了?”

    时宴手臂撑着车座,捏着她的手机,漫不经心地晃了两下。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郑书意更懵:“我忘了什么?”

    时宴:“你想一下。”

    郑书意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半个脑袋探进车窗。

    “忘了跟你说谢谢你送我回家?”

    时宴眯了眯眼睛,别开脸,将手机还给她。

    郑书意接过手机,捧在手里时,一副遥远的画面突然毫无预兆地闪过她脑海。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样极冷的一天。

    倾盆大雨像是要巅峰这个城市,她捧着手机站在华纳庄园门口,很有骨气地拒绝了要送她回家的时宴。

    而当时,他也是这幅模样,冷着眉眼盯着她看。

    然而那一天,凛冬将至,风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今天,虽然风依然刺骨,但即将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你在发什么呆?”

    时宴见她没动,问道。

    郑书意又开始感性了。

    难得在他面前露出沉静的模样,垂着眼睛,轻声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竟然拒绝你送我回家,我感觉像是错过了一个亿。”

    时宴深深地看着她。

    好一会儿,郑书意以为他又要开启嘲讽模式时,却听见他说:“谁告诉你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