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2日。
天终于亮了,太阳从被风暴撇下的云层中探出头来,这场天地的混战和殊死搏斗仅仅持续了几个小时,但它的残酷,它的惨烈,还有人们从中体验到的恐怖都无法用言语表述。狂风翻洋倒海,巨浪刺破青天,它们你来我往地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结果却胜负难分。
而木筏和我们这些弱小的生灵却遭受到空前的浩劫,我不能一一列举这场灾难的细枝末节,因为有一段时间我已经完全丧失了知觉。这场雷暴最终是怎样收场的,我一无所知。当我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暴风雨已经从震怒中平息下来;曾经嚣张一时的闪电此时大都无精打采地从天幕中消失,只有几道残光掠影好似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仍在天际稀稀落落地忽闪着。这场雷暴还没等到天明就销声匿迹了。可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它对我们造成的损害是何等严重,它使我们蒙受的损失又是何等惨重啊!要知道,我们在遭遇这次飞天横祸之前,就几乎陷入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而现在我们似乎已经踏上了绝路。尽管经受着干渴的困扰,但我们却没能从瀑布般的暴雨中储存下一滴水!
在勒杜拉尔父子和奥尔贝小姐的关照下,我终于完全恢复了神志。多亏了罗伯特·卡尔蒂斯舍身相救,我才没被第二个巨浪断送海中。
在海水中捐躯的两位水手,一位是厄斯丁,这是一位年仅二十八岁的小伙子,他热心快肠,工作卖力,非常勇敢;第二位水手就是我们的老爱尔兰人奥尔艾迪先生,他在多少次海难中都能幸免于死,可是这次他为了大家终于献出了生命!
现在木筏上只有十六个幸存者了,也就是说大臣号上的人员几乎有一半已经葬身于大海!
我们劫后余生,可木筏上还剩有多少食品可以维持生命呢?
罗伯特·卡尔蒂斯打算仔仔细细地对食品进行一次全面清点,以便弄清它们究竟还剩多少,这些食品究竟还能使我们支撑多久?
淡水还算不上奇缺,因为被撞破的那只木桶里还存有十五加仑水①,而另一只盛水的木桶还是完好无损。但是装咸肉的木桶和装满我们从水中钓出的海鱼的木桶全都被海水吞噬了,我们剩下的唯一食品就是饼干。罗伯特·卡尔蒂斯估了估饼干的重量,大概有六十多斤。
六十来斤饼干面对着十六张饥饿的大口,每张口每天就是只吞下半斤饼干,也才勉强够维持一个星期的时间。
罗伯特·卡尔蒂斯把这些情况都如实地告诉了大家,大家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11月22日这一天就是在这种静默无语的沉闷中度过的,虽然大伙整天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但很显然脑子里想得都是一回事,大伙的面前都有一个幽灵在游荡,这个幽灵就是饥饿。尽管大伙已经尝过饥渴的滋味,但直到现在谁也没真正断过吃喝,可从现在起每人的配给水就要减少了,而饼干的配给呢……天啊!
我忧心忡忡地在木筏前面踱来踱去,有几个水手在说风凉话。我听见弗莱波尔用咀咒的口吻说:
①约合65公升——作者注。
“叫那些该死的人现在就死。”“没错,老弟,”欧文接过话头说,“要是这些人真死了,至少还能为别人省点粮食!”这一天过得实在没劲。大家得到了自己的那份食品——半斤饼干,有的人发疯似的一下吞进肚里;有的人吃了一部分,把另一部分留了下来,以便等到饿得受不了时充充饥。而法尔斯顿工程师则别出心裁,他慢条斯理地把饼干分成三等分,以便像往常那样一日三餐。
要是我们中间侥幸有一人最终能够活下来,这人肯定会是法尔斯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