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不远处,当君妄答应将霸业枪给了段升阳的那一刻,唐笑的身影突然就开始模糊起来。
唐笑当场震惊的无以言表,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渐渐模糊的身形,只说了一句话。
“不可能。”
霸业枪不可能会选定段升阳那般的无情无义之人,但事实就摆在眼前,霸业枪找到了真正的主人,而她也获得了枪魂,故她即将离开。
可这种故事的结尾,唐笑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的,她一把扯住了身旁纪无涯的衣领,瞪圆了双目。“不可能,纪无涯,你告诉我不可能!”
“……的确不可能。”纪无涯抿起了嘴唇,看着远处就此夺位的段升阳,苦笑起来。“唐笑啊,你能告诉我,段升阳最后的结局么?”
“段升阳死了,死在了君妄的手下,如今北境的蛮夷已经破城,他在这之后便起兵凛南,平定了硝烟战火。”唐笑愣了愣,如实的回答道,她的身影越发模糊,时间也越发紧迫。“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段升阳同日起兵凛南,他又怎会出现在这里?”纪无涯苦笑着,直视着唐笑的双眼。“君妄君王,命犯孤星,天生便只是独孤求败,纵然性清理是有感情,但孤独,终将是他的宿命。”
“君妄只是走向了他的宿命罢了,而段升阳……。”纪无涯垂目,颓然的摇了摇头。“我想,此刻在不远处的段升阳,实则是我的师兄云不归。”
这个打铁的汉子蹲在唐笑身旁,待话音落地后冲着他笑了起来,他看向了在自己身旁震惊到无法言语的姑娘,指了指她渐渐消散的身形。“你瞧,你这便要离开了。”
命,唐笑看了太多太多的天命所归,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命数,那是一件注定充斥着血腥与杀戮的命格,她不能走,她也不愿走。
“命……不能改么?”唐笑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迷茫中带有一丝的希望,问向了这个同习天机之术的人,仿佛是一簇希望之火。
可纪无涯摇了摇头。“唐姑娘,我不知道你的命格是什么,我算不出,这世上目前恐怕也只有一人能算得出,可你见他,愿么?”
纪无涯说罢,伸手遥遥一指向了远处在御林军前的段升阳,他手持着霸业枪立于那里,好不威风。
“段升阳?”唐笑问。
“不,是云不归。”纪无涯用从未有过的深邃目光注视着远处的人,缓缓的说道。“唐笑,我师兄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去相信……他?!”
纪无涯话音尚未落地,渐渐消失的唐笑却突然一口黑血喷出,实实在在的淋在了纪无涯的身上,他震惊的看着唐笑,脱口而出。“你与谁执行血契了?!”
“我……。”唐笑只觉胸口一痛,随后喉咙一紧便一口黑血呕出,剧痛于瞬间自百骸弥漫开来,仿佛如雷轰体那般痛苦伴随着奇痒,让人难以忍受。
在那一刻,她便隐约知道了缘由,她与燕南渡的师徒血契是七三分,如今她重伤如此,定是燕南渡遇到了什么大灾厄。
而此刻,再说多余的解释也是徒劳,她眼睁睁的看着纪无涯扑了上来,却穿透了自己的身体倒在了粗壮的树杈之上。
唐笑摇了摇头,看着想要做些什么来拯救她的纪无涯笑开,那是她第一次对着纪无涯露出由衷的微笑。
温暖,淑娴。
“纪无涯,我们还会再见的,我还回来找你的器魂,有一柄名为苍生的剑,你可一定要打出来啊。”
纪无涯坐在地上,看着唐笑露出了那般美好的微笑后渐渐消散的身躯,任凭着御林军的叫嚣也不搭理,只是在心中默默记下了那姑娘口中的剑。
苍生剑么?
他知道了。
纪无涯心中默念了数遍那苍生二字,而后在御林军统帅的枪指下安然下了树,目光上扬,与踱步而来的段升阳撞了个正着。
段升阳的目光是纪无涯熟悉的,那正是云不归的双目,看似平淡的目光下隐藏着勃勃的野心,若是看懂,只一眼便足以让人战栗。
段升阳定是安好的,可君妄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听说君妄在日后手刃了真正的段升阳,那时……自己定是已经死了吧?
否则,怎么可能让君妄这样的去杀害自己的大哥呢?
纪无涯想到这里,看着面前的人,只说了一句话。
“大哥,你饶了我吧。”
这不是求饶,反而是句告诫。
既然你在此刻便已经对我有所算计,那么你就饶了我吧,纵然我知道真相,可你也奈我不何。
饶了我吧,师兄。我算不过你的天机,也斗不过你的心机,但时间会打磨你的失败,苍天是有眼的。
纵然器该如其人,可这霸器,为何偏偏随着云不归?纪无涯至死也没有明白,为什么霸业枪跟了云不归一辈子,从没有再找过他人的原因。
因为纪无涯不明白,所以他也只好苦笑着,看着眼前段升阳模样的师兄点头应允,看着御林军让出条道路,看着自己安稳的生涯毁于一旦。
纪无涯走了,此刻的他还不知道,他已踏上了他命定道路。
那是一条,辉煌与洒脱到连云不归也嫉妒到眼红的通天道。
段升阳看着纪无涯的背影,转身挥枪一指,诏书一封赐明凛南平复天下,开启了凛南之变,随后配合着已是暗狱盟主的唐澈麾下的蛮军,里应外合,以摧枯拉朽之势覆灭了鼎盛一时的龙轩王朝,助蒙在鼓里的段升阳开启了他短暂的升阳王朝。
而这一系列的转折,只发生在一个午后,短短的不过几个时辰的时光里。
这场近乎荒唐的故事被后世口耳相传了很多年,自刎殿前的白承喜,弑父杀亲的君妄,偷生怕死的纪无涯,无情无义的段升阳和一个平凡的姑娘。
唐笑的名字没有在这场故事里出现,吟游诗人也不将此看**情来吟唱,这只是一段关乎友情与背叛的戏码,荒唐,却又如此深刻。
若没有白承喜的自刎,也就没有君妄日后的巅峰。
可若没有君妄日后的巅峰,也就没了如今东洲群雄的逐鹿。
或许真的如同那句话所言的一般,人生就如同离弦之箭,闪耀着不同的光芒在历史的夜空中,义无反顾的奔向了自己命定的结局。
这便是一场绚烂的史诗。
而这都是后话,现如今让唐笑强行脱离云不归的大阵的缘由,正是那一口黑血。
唐笑在现实中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负手而立在清风堂洞口的云不归的背影,两个幻境过去,于现世也不过几日的光景。
但云不归此刻的背影落于唐笑眼中,却硬生生的平添了几分的苍老之气。
这个东洲第一智者缓缓转身,平淡的看着捂心卧倒在地的唐笑,惋惜的说道。“唐姑娘,我怕你是一定要去一趟不灭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