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叹蹲在崖边,看着深不见底的裂谷,瞥了一眼身旁也很着急的老者许释。“究竟是谁给你的愚蠢让你把她送下去的?”
许释听后白了一眼江一叹,盘腿坐在崖边目光也没离开崖中半寸。“那你呢?御清风,你明明可以不来,为何要送她过来?”
“为了什么?”江一叹闻言轻笑一声,抱胸看着那无边的黑,有些出神。“许释,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不需要为什么的。”
老者许释听后竟点了点头。“就像我要杀你一样,对吧?”
江一叹无语的看向了身旁的老者,哭笑不得的问道。“许释,你杀了席千尘是不假,可那也只是幸运。”他顿了顿,继而说道。“即便是你开创了昆仑神教,可那也不过只是一个短生种卑劣的手段。”
“……。”许释的手指一抖,他挪动着苍老的身躯倒回了死树之下,抬头仰视着这颗陪伴了他多年的老树,抚摸着它的躯干。“辰无决不也开创了轩辕?这难道也是卑劣的手段么?御清风,如果算是,那作为镇守我昆仑的神兽,又该当如何?”
“席先生一生错信了顾青石,也错信了你。”江一叹听后叹息。“手足相残在东洲并不少见,可他却被你们利用的如此淋漓尽致,我也是生平仅见。”
“御清风啊。”许释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微笑。“顾青石难道没有告诉你,做大事的人,心要硬,手更要狠么?”
“如你们这般无情无义么?”江一叹大笑道。“那我到还不如做一个短生种,自在的活过百年,就什么都不管了。”
无情无义。
许释听到这四个字猛地睁开了双眼,他老朽的身躯仿若突然涌进了无穷的力量一般,腾身贴近了江一叹的脸,鼻尖对着他的鼻尖,一字一顿。“御清风,最开始无情无义的,是谁?”
江一叹冷冷的看着突然上前的许释,也没躲避,就着这超乎寻常距离的对视堂皇的看着他,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许释,两万多年了,你竟半点也没有变化,最初是谁先无情无义的,到了最后都是一样,何必斤斤计较?”
“当年若不是你们一步步的逼迫,辰无决怎会走上那条不归路。”许释
愤怒的连身躯都在颤抖,他忘不了,他忘不了从前的一切,也忘不了辰无决为之做出的牺牲。
那一夜夜的哀嚎他忘不掉,那一处处骇人的刀疤他忘不了,那一次次的逃亡与救赎他更忘不了。
“一个人,一把火,背对了整片天下,为了什么?”许释哭笑不得的说道,声音中带有了一丝哽咽。“辰无决从来没有伤害过顾念之,为什么你们偏偏要将他逼死呢?”
“顾青石不信。”江一叹见状只得一声叹息,他扬手拍了拍许释的肩膀,摇了摇头。“他杀死了那么多人,他必须要有一个解释。”
“那与辰无决有关么?”许释抬头,那苍老的脸庞上布满着岁月的痕迹,他浑浊的双瞳在此刻定定的看着江一叹,纵然老眼昏花。“你们高举的旗帜,哪一件与辰无决又关?”
“……。”
江一叹哑口无言。
是了,如今两万年岁月匆匆而过,那些曾经的大是大非早已明了,谁对谁错,最后都不过只是一个导火索,所有人都在其中堕落,只是时间的早晚。
就算当初辰无决没有伤害任何人,可顾青石不信,他便要杀了辰无决殉葬,殉的不仅仅是他妹妹顾念之的葬,更是他那天情绪失控诛杀的人海的葬,即便是顾青石后来相信辰无决没有杀害他的妹妹,可他又怎么回头?
回头便是死亡,唯有前进将辰无决逼死,他才能问心无愧,他才能苟活于世……可当顾青石最终逼得辰无决毁灭了整个时代的时候,他又如何做到问心无愧?
江一叹不知道,他看不清顾青石的思想,更揣摩不顶他的一生。
顾青石最后是同时代一起消亡了的,他没有逃,也没有抵抗,江一叹远远的看着他的校长站在辰无决的面前,宛若螳臂挡车一般徒劳,却如同死士一般决绝。
那个时候,他一定是后悔了吧?江一叹抿了抿嘴,抬眼瞧着眼前这苍老的人,时光悠悠而过,如今竟只剩他一人还在坚守着当年的信仰。
辰无决疯了,江一叹忘了,许释却还在坚守。
为什么?
江一叹张了张口,问出了这个为什么,他想知道是什么能让当年的平民
坚守至今,是什么能让当年的一个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的人涉足其中,又是为什么自视甚高的辰无决会选择一个当年只是劣等的种族来为他守墓。
这些江一叹不想再去看了,那段历史太过厚重,他早已决定抛弃。可如今他又忍不住的询问,将自己再一次的卷入当年的那场众神的纷争之中——。
“为什么?”许释听后挑起了眉峰,他深吸了一口气,后靠在了树干之上,他看着头顶的蓝天思索着,往日里那一幕幕难以忘怀的记忆在他眼前一一展现。“大抵,因为我是个什么权利都没有的‘人’罢。”
“天生平凡,寿不过百。”江一叹听后却突然大笑起来,像是听见了什么值得嘲笑的事情一般。“从前你以此为傲,但你却偏偏建立了昆仑仙派——与天同寿,不死不灭。”
江一叹的话音刚刚落地,一道赤红的火柱却突然自裂谷身处冲上了天际,炽热的风一下子便席卷而来,江一叹登时一惊,当下怒风形成了一度盾墙,抵御热浪的侵袭。
同在盾墙保护下的许释见状却叹息一声,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一股金黄的劲气却自其脚下绽放,一瞬间将其笼罩在金光之中。
江一叹瞪圆了双目看着突然做此番动作的许释,还没等问话出口,便见他抬起苍老的手掌,那股劲气便缓缓的将他手上的旧皮消弭,稚嫩的肌肤在其下面显露,重获青春。
直到此刻,许释方才抬头缓缓的对着江一叹回答了方才的那番问话,他说。“人是会变的,没有谁一成不变,你们异者天赋神技,蔑视凡人,最后却仍然慕我凡人岁不过百,不也是如此道理?”
“听起来真不像是你许释说出来的话。”江一叹听后止不住的笑了起来,一时间连那热浪从何而来也忘记了询问,他看着面前自顾自恢复生机的许释,笑道。“构筑者许释,你不应当是永远忠贞的捍卫者么?”
“永远——本身就是一个变量。”许释抬起了头颅,露出了一张英俊潇洒的脸孔,剑眉星目,笔峰高挺,小麦色的肤色衬得他正好是相得益彰,多一份则鲁莽,少一分则娇柔。“这不是你们常说的话么?”
构筑者许释,昆仑之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