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浪漫满屋徐尤美家有贤夫子澄灵异妙绝配湛亮烽火佳人瞬间倾城双面法医1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大梦 > 第63章 雪中春信17

    第63章雪中春信17

    巫神宫是最先离开玉京门的。

    次日,巫神宫的大天官带着一众天官与神女,向玉京门辞别。

    玉京门的代掌教沈玉舒,向大天官展示了自己对缇婴和白鹿野的惩罚,大天官不置一词。

    南鸢酒醒了,跟在众人身后,离开玉京门。

    她身上仍挂着玉京门内门弟子的名号,但她为人孤寂,平日不与人结交,今日离开玉京门,人人当她是大天官的爱女,要回去巫神宫攀上高枝,哪会不舍,只会羡慕嫉妒。

    南鸢走在一众人的最后方。

    传音符拍亮,她耳边响起了少年沾染三月桃花瓣一样的声音:“师妹被沈长老揪走去挨罚了,我一会儿也得去,师妹拜托我向你道别。”

    南鸢回头,向身后寥寥无几的人群看。

    她不用眼睛看,用神识看。身后没人送行,她的神识探到高阁飞檐,见到一个白衣少年倚柱而立,慢悠悠的,懒洋洋的,向她挥了挥手。

    他宛如洞悉她的“凝视”,在她神识探过去时,白鹿野面上吊儿郎当的笑意,变深了。

    檐下风徐,吹他衣袂,他衣摆飞扬,面容几分模糊。

    根本看不清相貌,只觉得风骨意像甚雅。

    白鹿野缓缓摆手,似笑非笑:“南姑娘,有缘再会。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始终没有说哦。

    “别忘了,我可是帮过你的。”

    南鸢在耳边传音符拍响、少年戏谑声音入耳时,耳膜不可控地涨了一下。

    心有所感。

    南鸢从不克制自己的心有所感。

    在遥远的、站在高阁上目送巫神宫一行人的白鹿野眼中,那一众居心难料的人中,南鸢摘下了蒙眼的布条。

    布条在她手腕间飞扬,布条去除后,她睁开一双眼,向高处望来。

    少女一身清骨,圣洁高贵,不可亵渎。乌发与手间布条擦过她眼睛,那双清渺的浩波一样的眼睛,静静凝望着高处。

    身边天官与神女玩味:“南姑娘,你在看什么?莫非想预测什么?”

    高处靠柱的白鹿野,身子忽然一点点站直,心跳急了两拍。

    他有一种难言的预感,觉得南鸢看的人,是自己。

    但他又觉得猜测可笑,鬼迷心窍。

    而下方,南鸢静静地看着白鹿野。

    她再一次在看到他的时候,看到了未来某一刻会发生的命运——浑身鲜血,凤袍凌乱,枯林永寂。新婚夫君的傀儡线刺入新娘心腹,新娘闭目死去。

    但她同样看到了另一种会发生的命运——少年跪在她面前,她将手抵于他额上,轻点三下。

    那是巫神宫的馈赠,是必然会实现的属于神女的祝福……她如今尚没有学会这种神术,但她未来会将这种神术用在白鹿野身上。

    那是她的命定。

    南鸢安静看着。

    高阁上的白鹿野耳边,传音符拍亮,少女清冷的声音回答他:“白公子,有缘再会。”

    白鹿野眸子一颤,手撑在扶拦上,怔忡俯眼——

    黎步酒醒后,想起自己在夜中发疯行为,便后悔恼怒万分。

    他万万不想在江雪禾面前露出任由他拿捏的模样,更不想让缇婴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黎步心情很差,江雪禾竟真如他那夜说的那样,前来找他了。

    黎步警觉,自然不想见。

    但江雪禾了解他,一如他了解江雪禾。江雪禾最后在一处祭剑台堵到他,更与他斗法了几十招,才拿下黎步,让黎步乖乖坐着,听他说话。

    河流湍急,宛如雪涛。

    两个少年,一风帽,一黑衣,坐于河边的石台上。

    江雪禾设了个简单的隔音阵,黎步的手脚都被肉眼看不见的藤蔓拘住。从外看,这师兄弟二人一端然秀雅,一笔挺傲然,大约在好好修习。

    黎步沉着脸。

    黎步不等江雪禾开口,便冷冷道:“那夜我说的话,你通通当没听到便是。”

    江雪禾慢悠悠:“那怎么行。”

    他声音微哑,许是因为声音受损,多年后,黎步见到的他,说话永远很慢。但此时,这种慢吞吞的语调,更像一种戏弄:

    “若不是小步醉酒,我都不知道,小步那般在意我。”

    黎步怒:“谁在意你!你将我放开,我与你大战三百回合,杀了你,你看我手软不手软!”

    江雪禾:“你技不如人,输给我,便应老实坐下,听我摆布。”

    黎步:“那是我一时大意,着了你的道!”

    江雪禾从容:“那必是为兄的出现,迷惑了你的心智,才让你一时大意。”

    黎步脸被他气红了,颤着唇骂了几句,最后说道:“……你这些惑人心神的话,留着骗缇婴吧。我是不会上当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江雪禾道:“既然不信,不如且听我说一说。”

    黎步不听又能如何?

    江雪禾的修为,比上次他们打架时,厉害了一些。虽然这种变化分外细微,但黎步这种少年天才,自然一打就能看出来。

    毕竟这人是江雪禾。

    黎步盯着他,忽然一笑,阴阳怪气:“看来师兄在山下又有些奇遇,你的那个什么符咒,是不是又解开一点了?小婴妹妹知道吗?”

    江雪禾不搭理他这种试探。

    江雪禾沉吟一二,道:“小步,你有没有想过,另投师门,与我一同拜入千山门下,就如白鹿野、缇婴那般。”

    黎步心头猛地一跳。

    他的骨血沸腾,一瞬间看向江雪禾。

    隔着风帽,他看不清江雪禾的神色。

    黎步缓了半晌,让自己平静下来,故作不在意:“玉京门是这么厉害的大仙门,你们那个千山派……我从几个追杀小缇婴的喽啰那里听说过,那么无名无能的小派,我为什么要拜?

    “凭什么留得住我?玉京门这大好仙缘我不求,跟着你越混越差?”

    江雪禾淡然:“我相信以你的本事,你未必察觉不出玉京门的问题。广收弟子,大多弟子平庸,少数厉害弟子入内门。我查阅玉京门宗卷,发现内门弟子折得极快,修为越高,死的越快。

    “长阳观弟子人少,他们一二百年可能才会折一名弟子,但是玉京门十年便会折一内门弟子。

    “年纪大的长老们对玉京门真正情况不了解。对玉京门知之甚广的,是那些大长老们。但是每一届新掌教登位,旧的大长老们便会退居背后,不会有人再见过他们。

    “这一次沈掌教登位的过程不太和平,我们便见到那几位大长老被囚,至今不出来。我在想,不提这一届大长老们的被囚,之前的那些大长老们,有谁见过吗?

    “玉京门的历年卷宗都是不全的。玉京门的记事长老们也对门派旧事含糊其辞,知道得不多。对于一个存活至少千年的大仙门来说,过往历史的断层,未免有些严重?”

    黎步静然。

    黎步道:“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在乎。”

    江雪禾缓声:“自断生道灭门,我知道你再无家可归。追杀我,已是你不得不走下去的唯一归途。

    “其实我也与你一样。从断生道出来后,你我都是一样的怪物,都无人可以理解我们。

    “我为自己找到了新的归处。我本想着,你也应有你自己的路。我没想到你一路追我追到玉京门……既如此,不如与我一道,拜入千山吧?”

    黎步冷笑:“我说了,小门小派,留不住我。我与你不一样!你一心求安逸,我却是想问大道的!我在玉京门中也是拜了师的,我跟着我师父也是学了不少本事的。

    “谁一路跟着你?不过是因为你是仇人,我要杀你罢了。其他的原因,并没有,你不必自作多情。”

    他扬脸,一脸睥睨地看那风帽少年,眼中带了抹好不容易找出来的嫌恶:“你欺师灭祖,不敬师门。你以前不敬断生道,现在也不敬你的新师父,不敬你的新师门。你人还在玉京门,还被人供为弟子首席,被敬为什么仙人转世,你转头就撺掇我和你一起叛出玉京门。

    “江雪禾,你果然没有心。

    “我要是去告发你,你看玉京门饶不饶你!”

    江雪禾不急。

    他知道告发的事,黎步为了对付他,一定做得出来。但是他有更牵着黎步心神的东西,黎步还是要任由他摆布——

    “拜入千山派,便可以继续和我做兄弟了。”

    黎步如被人一脚踩了尾巴,恨怒道:“谁稀罕!”

    江雪禾温声:“我稀罕。”

    他轻声:“我一直想有个真正的家。

    “千山派师徒,是我为自己找到的。我那时刚离开断生道,心中空茫,万事绝望,又被咒术所困,整日神智昏沉,连清醒的时刻都很少。

    “小步,那时候,我真的顾不上你。”

    黎步安静下来,垂下睫毛。

    他心中道:骗子。

    江雪禾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江雪禾这么说,必然是又要骗我,不让我动他心爱的妹妹。我在他心中不过是一个恨不得抛弃的过去,他多次出手想杀我,他怎可能在意过我?

    可是江雪禾的话,又让他怔然。

    他在那个秘境中,从江雪禾的记忆中,窥到他被千山派老头子、缇婴那个师父林青阳捡到的经历。

    那不是江雪禾在断生道被惩罚的记忆。

    那也不是江雪禾身上被种下十方俱灭黥人咒的记忆。

    那更不是江雪禾大开杀戒的记忆。

    被林青阳收徒的故事,那在江雪禾的记忆中,必是无足轻重的一段,是江雪禾认为让他知道也无妨的一段记忆。但即使是那段记忆,都让黎步心间惨痛,宛如万箭穿心。

    黎步恨死了江雪禾。

    可黎步又无法割舍。

    此时此刻,他听江雪禾说话,他不知道江雪禾说的是谎言,还是肺腑之言。但是江雪禾说,他为黎步考虑过。

    黎步擡头。

    江雪禾温柔道:“我那几年,在哪里都如过街老鼠。我那时控制不了黥人咒对我的影响,我生怕自己堕入深渊,成为没有神智只被鬼怪所控的怪物,我怎敢去和你相认?

    “我亦怕我无意中杀了你。”

    黎步冷声:“骗子。”

    江雪禾继续:“后来,我终于能控制住符咒了,不至于每日失去神智意识昏昏,我见你一路追杀我,不忍心将真相告知你,才对你一直隐瞒。”

    黎步怒:“那后来呢?后来你有机会,但你对我视而不见!”

    江雪禾平静:“我这样的人,但凡与你多说一句话,都是在利用你。我但凡对你有一丝心,也不想利用你,你不懂吗?”

    黎步:“那你对缇婴就那么多话,对她跟前跟后,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她……”

    黎步越说越恼:“你恨不得什么都替她做了,她吃个糕点你都要给她准备帕子准备水……你好歹也是夜杀,你丢脸不丢脸?你那么高的修为和本事,现在全被你用来哄一个小女孩开心?”

    江雪禾眼波一动。

    他道:“所以,这不正是利用吗?”

    黎步一怔。

    江雪禾说:“我对缇婴有所求,自然对她千万般好。”

    黎步半信半疑。

    黎步半晌困惑:“千山派到底是什么,就让你那么想去?如我所料无差,你根本没机会去过吧?”

    江雪禾微笑:“正是从未去过,才要给师父留一个好印象,要照顾好弟弟妹妹……”

    他提到“妹妹”时,语调有一些极弱的微妙。

    他本心确实是照顾妹妹。

    但现在,他已经不只在照顾妹妹了。

    江雪禾继续说服黎步。

    黎步事事与他作对,事事欺负缇婴,江雪禾又答应了缇婴不杀黎步,自然只能曲折行事。

    江雪禾道:“……千山派的师父年纪大了,人糊涂又心软,我若求他收你为徒,他未必不愿。”

    黎步:“江雪禾,我不相信你。”

    黎步目中阴鸷万分:“你是一个没有心的怪物,你的所言所行都有目的。你要想让我按照你的计划走,单靠几句话,是说服不了我的。”

    江雪禾道:“那我们打个赌吧。赢了你听我的,输了我听你的。”

    黎步眉心一跳。

    黎步:“怎么听我的?我要你杀了缇婴,你也愿意?”

    江雪禾温声:“你若有本事赢我,我自然愿意。”

    黎步:“你还是这么自大狂妄,不把别人放在眼中!”

    但黎步反而不那么怒了,喃喃自语:“这才是夜杀……你再表现得谦逊温和,也是假的。我知道真正的你。”

    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让黎步态度平和。

    江雪禾轻轻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江雪禾:“我给你三擒三纵的机会吧。我拿你三次,再放你三次,你便要服输,不再与我作对,听我的安排。

    “之前你对我几多追杀,我皆算作一次。小步,你还有两次机会……这两次中,只要我落到你手中一次,都算我输,如何?”

    黎步顿住。

    黎步问:“没条件吗?”

    江雪禾:“条件是,你我之间的比试,不要拉缇婴入场。”

    黎步阴阳怪气:“你还真是在乎她啊。怎么,生怕照顾不好妹妹,千山派老头子到时候不认你啊?

    “做你的妹妹真金贵啊。”

    但是黎步这么说,却并没有说什么“我凭什么和你打赌”之类的话。少年低下眼,眼神飘移,分明已经在琢磨如何针对江雪禾了。

    江雪禾微笑:看,问题解决了。

    他袍袖一挥,解开了对黎步的桎梏,遁离此地,留黎步一个人去琢磨。

    黎步以为江雪禾走了,伸个懒腰,露出笑。

    黎步快乐:“太好了!”

    黎步一扭身,与借水而重新现身的风帽飞扬的少年几乎撞上。

    黎步心跳骤停:“你怎么又回来了?”

    江雪禾和颜悦色:“想起一事——问你借点东西。”

    黎步警惕:“什么东西?”

    江雪禾:“灵石。”

    黎步莫名其妙。

    黎步:“……你要多少?”

    江雪禾想一想:“你有多少,我借多少。”

    黎步瞬间脸黑:“你不要太过分。我才做内门弟子没两日,没什么俸禄。你一个弟子首席,灵石肯定比我能得到的多吧?你还需要管我借?”

    江雪禾简单说:“有些事要做。”

    黎步懒得多问,干脆在江雪禾面前直接掏乾坤袋,把里面的宝物、符菉、灵石,任由江雪禾挑。

    他以为江雪禾顾着面子,不至于太过分。没想到江雪禾真的挑挑拣拣,取走了不少东西,说是以后还。

    黎步:“……你在山下惹了什么仇家,要用灵石买命?你这样的本事,什么人能对付你啊?”

    江雪禾自然不告诉他——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江雪禾与陈子春之间。

    陈子春与黎步一样费解,看江雪禾借走了很多灵石。

    闲聊时,陈子春将此事问缇婴,缇婴:“师兄没有管我借灵石啊?”

    缇婴与白鹿野一联系,道:“师兄也没跟二师兄借。可见他凑够了数吧。”

    陈子春多思多虑:“按说弟子首席,肯定比咱们灵石多。他怎么会缺?”

    提起“弟子首席”,缇婴脸色就不好看了。

    她最烦江雪禾的“弟子首席”身份了——他一回山,就有一群弟子去围着他转。

    缇婴冷冷道:“不管他,我要跟着叶师兄学道法。”

    提起叶穿林,缇婴便恢复眉开眼笑。

    她神魂上的伤,影响了她悟剑修行的速度。她最近没有接着学剑,天天在被二师兄逼着吃灵药,补好自己的伤。缇婴不太高兴,只因她自家知道自家的事,知道自己的伤要恢复会很慢,自己要养生,修行进度岂不是追不上黎步了?

    幸好黎步这几日居然倦怠了,沈玉舒讲课他都懒得去,被沈玉舒批评。

    缇婴才不那么紧迫。

    而白鹿野便建议,叶穿林在临走前,教一教缇婴道术。

    缇婴本不爱学习道法。

    不和别人比时,她都觉得自己学道术很难,很慢。一与别人比,她就知道自己差得有多远。

    但是她想到身边的人都那么厉害,自己师兄更是不知道修为深浅,自己日后与师兄一起历练,也不能拖师兄后腿,那么,学一学她不擅长的道术,也是应该的。

    缇婴想得美好:主学剑,在敌人出其不意时,自己用上道术,保准能吓人一跳。

    白鹿野以为劝她学道术会很难,没想到缇婴答应得极痛快,让白鹿野惊喜。

    而叶穿林的水平,比起以前为缇婴传道受业的林青阳,高得不是一丁半点。

    叶穿林一教缇婴,便发现缇婴的问题出在灵根上。即使缇婴能悟到,她也学不会。若是勉强学,她的神魂少不得又要受伤。

    如此,叶穿林便调整思路,教缇婴一些浅显的、不用耗费太多灵力、对敌又能用得到的简单术法。

    他不拘一格,往往一些不被旁人放在眼中的小术法,经过他的解释,缇婴发现,都能寻到用处。

    缇婴登时生了兴趣。

    学法术不再那般枯燥无味,新的老师不总一脸惆怅可惜地对着她叹气,还如此好看,缇婴积极的,都要胜过学习剑术的热情。

    叶穿林倾囊相助。

    他老神在在:按照他的想法,若能把缇婴拐走,离开玉京门的地盘,就最好了。

    如此,一个愿学,一个愿教,一个年少娇俏,一个俊雅道士,在玉京门中,倒也十分惹人注意。

    很多人私下传闻——“内门那个小师妹,会不会要嫁去长云观了啊?”

    “长云观怎么天天从咱们玉京门拐姑娘啊?他们掌教的夫人,好像就是咱们那位葛长老家的……咳咳。”

    只是葛长老还在被囚,再未出来过,但是,长云观是有这种先例的。

    江雪禾几次等缇婴用膳,便都等了空。

    修行之人,本应辟榖,本应克制口腹之欲。在遇到缇婴前,江雪禾是不用膳的。只是小师妹初入红尘,一切美味佳肴都吸引她,江雪禾才跟着缇婴开始用膳。

    然而——

    黄昏日浅,江雪禾坐在屋中,静看着一桌饭菜变凉。

    他租了一个玉京门的一个洞天,每日在洞天中捣鼓自己的事。他以为自己如此忙碌,出来后见到缇婴,应好好陪一陪缇婴,不要让她闹脾气。

    他算着时辰。

    他没想到,连续三日,都不能与缇婴一道吃一口热菜。

    他可以用术法温着菜,但温了一次又一次,味道必然会发生变化。

    时间又过去了一刻钟,天暗了下来,江雪禾起身,收拾碗筷。

    而就在这时,木门“砰”地撞开,缇婴一头汗水地闯了进来。

    缇婴看到他,很惊讶,圆眸睁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江雪禾看着她粉腮沾水、衣袖染灰的样子,心中倏而浮起一丝不悦。

    他道:“你曾非要给我放开你屋舍的房门禁制,我才能出现在这里。”

    缇婴点头。

    她也不计较,匆匆从他旁边过,进入内舍。

    江雪禾有些忍不住,起了身,跟着她进内室。

    南鸢离开后,这间弟子房,只有她一人住了。

    江雪禾看她趴伏在床榻上翻找,枕头被她丢在一旁,被褥也被她揉乱。

    江雪禾看不过去:“你找什么?”

    缇婴:“符纸。可以画符的符纸,我记得我扔在这里的呀。”

    但她一向乱扔东西,此时找不到,实在为难。

    江雪禾便走过去,从袖中取了一叠没有用过的符纸,放到她手中。

    缇婴擡头,惊喜。

    江雪禾见她露出笑,心情也不错:“好了,不要再乱丢了。既然已经找到了,就先用膳吧……”

    缇婴摇头:“不行的。叶师兄还在等着我呢。”

    江雪禾一怔。

    叶师兄?

    缇婴从床上跳起,没等江雪禾回神,就一阵风从他身边跑开,再次出去:“师兄,你自己吃吧。我还要跟着叶师兄学法术呢!”

    江雪禾:“缇婴!”

    他微厉的声音喊住了她,门口的少女身子一停,江雪禾微欣慰,想她还是听自己的。

    缇婴跑回来,打开乾坤袋,取了许多灵石放在江雪禾手中。

    她嘀咕着:“差点忘了这个。”

    她抱怨:“陈子春说你缺灵石,你怎么不管我借呢?你拿去用吧,我平时也用不到。”

    缇婴:“啊,时辰来不及了,我走了,师兄,你不用等我啦。”

    江雪禾静立屋中,看几颗灵石滚到脚边,骨碌碌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并不在乎灵石,缓缓的,走到窗边。

    打开窗子,他看到外面叶穿林对缇婴的等候,缇婴还回头,冲他挥了挥手。

    夜凉屋清。

    江雪禾垂下眼,眼睛漆黑幽邃,森然之色若有若无。

    他心事难宁,心中生起很多怒意与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