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聘猫小事6
夜杀要聘猫,自然不容猫贩子拒绝。
猫贩子推脱到禁卫头上,然而禁卫的首领将军正是夜杀。
到来的禁卫与鱼贩子面面相觑,见他们的小夜将军满脸笑地把那只炸毛的小猫咪捞入怀中。而若是猫可做表情,他怀里那只试图往外爬的小猫,满脸写的都是不情愿。
猫贩子试图打岔:“小夜将军,你是不是弄错了?也许这不是你养的猫呢,你看它好像不认识你。”
缇婴连连点头,赞许看猫贩子:说得对。
但是它的脑袋才从夜杀怀里爬出一点,脖颈就被夜杀摁回去了。
夜杀笑道:“它和我闹脾气呢。”
他语气带笑,缇婴却分明捕捉到一丝针对她的冷意。
但她岂会怕他?
她任性起来,是师兄都没办法的,何况一个小夜杀。
缇婴坚持往外爬,禁卫们与猫贩子都看出她的不情愿。
夜杀一带它往外多走一步,小猫都歇斯底里地尖叫。小猫的尖叫声刺耳万分,一条街的人都被惊动,向这方看来。
夜杀仍然轻笑。
他根本不在乎它的抗拒,保持着笑容,硬是当场画了一张“纳猫契”,交给猫贩子。
聘猫要彩礼,要聘书,他全都给。
为了聘走这只小猫,他给猫贩子这里的每只猫,都送了一串小鱼,给猫贩子送了一袋盐。
这里所有的小猫咪和猫贩子,都被夜小将军的诚心打动了。
只有夜小将军怀里那只猫,想要逃跑。
到最后,猫贩子本人都来劝夜杀的小猫:“……我那日是在路边捡到你的,小夜将军多喜欢你啊,跟他回去,你有什么不情愿的?”
禁卫也犹犹豫豫道:“我们之前好像确实看到过小夜将军带你来军营玩,这才几日不见,小猫你不能不认人吧?”
小猫对他们所有人龇牙。
只有夜杀面不改色,笑盈盈的。
他手掌轻轻抚一把怀中小猫,轻飘飘道:“别挣扎了,我是一定要带走你的。”
缇婴从他声音里听出了冷酷,她委顿地趴下来,奄奄一息,又继续生闷气。
……只是不知到底要气谁——
夜杀成功抱回了他的猫。
回到府邸,小猫被他抱进寝舍。
缇婴做好反抗他、不搭理他的准备,但他竟然也是一离开人的视野,就面沉如墨,十分肃冷。
仰头的小猫被他的神色吓住。
她从来没在江雪禾身上看到过他这样的怒意。
江雪禾性情平和至极,最生她气的时候,语气也不过是冷淡些。往往她凑上去撒娇几下,他就会耐下性子,将所有的情绪压住。
诚然,那是因为江雪禾不得不那样。
他身负黥人咒,本就随时在失控的边缘徘徊。他体内的黥人咒随时想吞噬他,他若不永远警惕,不永远冷静,他怎么在黥人咒下保持人性?
但是夜杀就不需要了。
他不需要温和,不需要对谁都客气礼貌,不需要从不发火、从不暴怒……
少年将军的怒意写在眼中,肃杀刻在骨中。他捞着这只小猫进屋,缇婴仰头观察他,他手一擡,就将这只不听话的小猫扔到了地上。
缇婴没提防他这一手,被摔在地上,痛倒是不痛,只是震惊无比。
她擡头怒瞪他。
他冷笑一声。
夜杀看也不看她,傲然道:“你以为我有空来审你?你慢慢反省吧,我要办公务去了。”
他掉头就走。
缇婴扑过去,却摔在从外关阖的木门上。缇婴听到叮叮光光的声音,不禁发出叫声——
他竟从外,把门窗都用锁链锁住了。
夜杀声音慢条斯理地从门缝间传入:“所有能出去的地方,都被我锁住了。你好好待在这里,别想着有逃出去的机会。”
他听到里面小猫的挠门声,心中一腔怒火落下,生起得意感。
不过临走前,他依然有些不放心,在门口徘徊片刻。
他没忘了,她会劳什子法术……不知道她的法术,会不会破墙而出?
要是那样的话,他一个凡人,真的关不住她。
旁边卫士提醒:“小夜将军?”
夜杀压下这重不放心,到底走了——
缇婴根本没想过什么破墙而出。
她只是气愤,格外气愤。
他关她?!
师兄都没关过她,他凭什么关她?
她闹了脾气,这种怒,让她忘记了她面对内心的惶然羞涩、恼羞成怒,一心只想着和师兄吵回来,控诉师兄的不是东西。
她试过门窗,确实出不去。
小猫便闷闷地坐下,努力逼自己入定,去修炼一会儿,赶紧解开封印,解开这个影响她骂师兄的猫身。
到了夜里,缇婴终于恢复了人身。
她立即兴致勃勃爬起来,等夜杀回来。
她在心中练习骂人的话,一定要骂得他哑口无言、说不过她、被她压着打才好。
哼!
她早就看不惯江雪禾总是游刃有余的样子了!
她早就觉得他在给自己挖坑,温水煮青蛙,想哄自己永远陪着他。
她早觉得他整天隐藏实力的样子很可恶,假惺惺夸她厉害的嘴脸很虚伪,什么法术一眨眼就融会贯通的本事很讨人厌。
大家都是修士,他凭什么总比她厉害,比她得人喜欢,比她身边围着的人多。
山上那些修士讨好他不说,到了柳叶城,什么柳轻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全捧着他……
缇婴借题发挥,誓要将自己对江雪禾万般不满与嫉妒,全都要说出来——
他凭什么比她优秀。
他凭什么强大得让她看不清深浅。
他都那么厉害了,凭什么是她师兄,让她日日看得到他的出众。
他既然让她看得到他的出众,让她老老实实将他当可恶的对手就是了,凭什么、凭什么……
……让她喜欢他。
缇婴心中骂着骂着,气闷着,自己生出了一些委屈。
无缘无故的委屈,让她呆愣愣坐着,抱着膝,开始觉得此处空寂,孤独万分。
缇婴不知发呆了多久,门“吱呀”一声,一个人进来了。
灯火下,少年眉眼抹上一重艳色。
缇婴见到他,顿时打起精神,冲他发脾气:“你敢关我……”
她有满满一肚子的抱怨与火气对着他,但是才说了第一句话,夜杀就到她面前,望着她,他突得俯下身来。
他将那试图躲闪的小姑娘抱入怀中,跪在地上,用手抚摸她脊背,一路揉到她颈上。
他的手滚烫,缇婴被摸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被他一揉便软了。
她惶惑不安,面颊染上绯霞色。
少年的气息拂到她耳边,吹得她脸颊上的小碎发轻轻晃动:“小婴,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他似笑非笑:“我就说,你逃不开我。”
缇婴:……什么狗屁话,我怎么逃不掉?
我不稀得逃,要和你吵架而已!
她臭着脸,就着这被人勒在怀里的别扭姿势,扭头要继续认真和他吵架,结果一扭头,她便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缇婴暴怒:“……你吃酒了?!”
少年笑嘻嘻的。
他满不在乎的:“嗯,吃了一点。”
他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了一下:“一点点。”
缇婴:“啊啊啊啊你好臭,你快滚开,我不要和酒鬼说话……”
她往外爬。
这个夜杀真的是疯了。
他用那种擒拿犯人的手法扣着她颈,硬是把她拖着,不让她跑开。他还发出不明所以的笑声,把她半举起来,凑到她面上。
缇婴警惕地伸手去挡他脸,但他的吻,仍落在她额上、发上。
夜杀黑眸微弯,全神贯注地凝视她,把她抱在怀里。他着迷万分地亲近她,沉迷十分地将呼吸落到她柔软的雪腮上、飞乱的乌发上。
缇婴尖叫,他伸手就捂住她嘴。
她的挣扎与无力,让他瞬间将她推倒,扣在身下,亲个不停。
他语气轻而柔,眷恋非常:“小婴,我的小婴,只属于我的小婴,只能是我的小婴,最甜最软的小婴,脾气最坏嘴巴最硬的小婴……”
他的热情吓到了身下少女。
缇婴:“你、你、你……”
她脸爆红,结巴十分,更被他亲蒙了。
她睁大乌泠泠的眼睛,傻乎乎地被他在脸上落了许多个轻吻。
不带色,不含欲,清新干净,热忱满满,她只是一只被亲蒙了的小猫咪,呆呆地仰头看他,换他一声笑,更是俯下来揉她发、亲她颊。
缇婴声音弱了很多:“不要、不要!”
夜杀几分了然:“我知道,小猫和人不一样,都不喜欢被人亲,不喜欢与人亲昵。但你不能为了我忍一忍吗?”
缇婴:“我不是猫!我哪里不喜欢被亲,不喜欢亲昵,你冤枉我。”
夜杀揉她腮,让她说话吞吞吐吐,不清不楚。
她瞪大眼睛,眼前闪着流光,已经有些晕乎乎。
她看到夜杀的笑眼:“那就是喜欢咯?”
缇婴连忙:“不、不喜欢……啊!”
她说话不算数,他仍是搂着她,吻又落在她发顶。
缇婴:“你走开!”
夜杀委屈:“你嫌我臭?我不臭,我进来前沐浴了的……”
缇婴怔住。
她一时间浮想联翩,扭头想看他,到底有没有喝醉。
若是没有喝醉,怎会如此对她?
若是吃醉了,那洗浴一番,都不能让他清醒?
夜杀哥哥……该不会是装疯卖傻,骗她心软吧?
缇婴怒:“江雪禾!”
少年声音在耳边问:“谁是江雪禾?”
缇婴目光闪烁,半晌不语了——
夜杀伏在她身上,亲了她一会儿,许是她反抗不了,许是她的回来让他安全,他很快闭上了眼,呼吸浅浅,似有了睡意。
缇婴腮畔都被他咬出了一个牙印。
她气势汹汹:“你这么对我,等明日酒醒了,我就要跟你算账!你欺负我,我不和你玩了!”
虚张声势的缇婴骂了几句,仍从他的手臂间钻不出去,不禁失语、放弃。
他好像真的睡着了,缇婴百无聊赖,又心间发痒。
她偷偷摸摸地揉一揉自己的腮,又悄悄扭身,转身面对他。
少年那已有了很多凛冽艳色的眉眼,在昏昏火烛下,照在缇婴眼中。
缇婴盯着他的唇,忍不住偷笑一下。
……夜杀哥哥对她这样,是不是可以说明,师兄本人也是喜欢她的呢?
若是师兄强迫她……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可若是被强逼,那也没办法嘛。
缇婴糊里糊涂地想了一会儿,轻轻推夜杀:“夜杀哥哥,哥哥……哥哥,你睡着了吗?”
他困顿间,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
缇婴凑近他,悄悄摸摸。
她在玉京门还是学到一些真本事的。
她坚持摇醒夜杀,让夜杀迷离的目光望着自己。
缇婴给自己下了一个“迷神术”,又忍着神识的痛,给睡在旁边的少年下了一个“真言咒”。
她洋洋得意,心想自己真是聪明,此时的夜杀哥哥眼中,她必是世间第一小美人,诱得他神魂颠倒,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缇婴板着脸问他:“你喜欢这个幻境吗?”
他迟钝地点一下头,又摇头。
缇婴眨眼:“是有一点不喜欢的意思吗?不喜欢的是什么?”
夜杀平静:“你不喜欢我。”
缇婴愣住。
他垂下浓睫。
有一瞬,夜杀在幽火下的模样,与江雪禾本人重合了:
“小婴,我要你的心甘情愿,为我所有。”
缇婴怔怔看他——
旁边的少年睡着了,换缇婴辗转反侧,咬着手指,无法入睡。
幻境中的夜杀哥哥,什么都有,也许正是江雪禾得不到的人生,江雪禾一直想要的人生。
梦貘珠控制梦境,又让人离开梦境后,失去关乎这里的一切记忆。
如果师兄醒后不记得这些,那她做什么,其实也无妨。
……夜杀哥哥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天上的月亮,师兄对她那么好,他现在只是想要一个小婴,她陪着他、一直到他梦醒就是。
浑浑噩噩间,缇婴生出一个大胆的、疯狂的念头——
她想给江雪禾,完美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