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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到爱情为止 > 9.1 快乐得痛不痛?

    医院急诊室,医生给熊小乖包扎好了刀口,注射了一针镇静剂,熊小乖很快就安静下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医生告诉张若菲,最好等天亮了,到神经内科再看看。张若菲看着面色苍白的熊小乖,泪水无声地流淌着。

    天终于亮了,熊小乖还没醒。张若菲一夜未眠,强打精神,请求医生先不要叫醒熊小乖,推着移动病床去神经内科。医院里真是人满为患,一大早就挤满了人。熊小乖似乎醒了,躺在移动病床上努力地睁着眼睛,明白自己身处何地之后,又无助地闭上了眼睛。

    检查结束后,医生讲了熊小乖的情况:“病人是重度忧郁症!不过,还好发现得早,但如果再发展下去,就是精神疾病了,明白吗?”张若菲急忙点头。医生继续说:“病人没什么大碍,但需要长期服药治疗,最好再辅助于心理治疗。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让她再受什么刺激了,懂了吗?”

    张若菲取药回到急诊病房,发现熊小乖醒了,护士说是镇静剂的作用消失了。熊小乖转动着眼眸,呆滞的目光停在张若菲脸上。张若菲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轻声说:“小乖,你醒了?没事儿,没事儿!放心吧,乖!”熊小乖看了看手上包扎着的厚厚的纱布,终于,两行冰冷的泪水静静地从眼眶中流了下来。

    医生问熊小乖是否可以留院观察,熊小乖坚持要马上回家。张若菲开车驶向熊小乖的公寓,半路上,熊小乖突然让张若菲调头,说想要去父亲的别墅静一静。张若菲明白,熊小乖不想回到那个冰冷的家,默默地调转了方向。

    到了熊龙德的别墅,张若菲倒了杯水,取出一大把药。熊小乖安静地吃了,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张若菲也已经困得不行了,她走出卧室,又给刘铁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张若菲气得用力按了下手机,回到卧室抱着熊小乖睡了。

    上午九点九分整,何耀阳办公室里,刘铁与何耀阳再次握手,正式签订了一揽子合作协议。两人相互拍了拍肩膀,拥抱了一下。炎夏鼓着掌祝贺两位老大合作顺利,长长久久,再创辉煌。何耀阳突然提议,叫上宝哥和美美,乘坐他的私人游艇,出海好好放松一下。刘铁知道,何耀阳所谓的私人游艇是一条赌船,也知道这是何耀阳给他们设的一个局,希望他们在他的赌船上接着赌。但自己马上要与何耀阳合作了,直接拒绝不合适,于是,刘铁笑着爽快地答应了。

    刘铁给宝哥打电话,让他和美美在酒店大门口等着。宝哥已经输了一千万,本来就想翻本赢回来,一听要出海去赌,兴奋地拉着美美就走。何耀阳的私人游艇飞快地驶向公海,他们在游艇上饮酒说笑,几个嫩模围坐在刘铁身边不停地敬酒。果然,没过一会儿,何耀阳就提议他们去玩几把,还故意说要看看刘铁的手气旺不旺,进而看看他俩以后的合作是否顺利。刘铁明白何耀阳又在将他的军,心里琢磨着如何应对。

    刘铁了解自己的性格,从小就好胜,不服输。尤其是做生意后,他不允许自己输,哪怕一块钱也要盈利。刘铁心里很矛盾,输了吧,不甘心;赢了吧,不太好。看来只好见机行事了。刘铁和宝哥各拿了一千万的筹码,坐在赌桌上玩了起来。不过,刘铁提前交代好了,让美美和炎夏拉着何耀阳出去喝酒,一定要想办法把他灌醉。

    刘铁小声告诫宝哥,不要因小失大,争取不输不赢,最后打平。宝哥勉强答应了。几个嫩模不停地鼓动着刘铁,但刘铁始终观战,很少下注。终于,宝哥等到了一条好路子,又拉出了一把长庄。刘铁这次看准了机会,一把将一千万的筹码推到了庄上。宝哥瞪着充满血丝的大眼看着刘铁,几个嫩模也惊愕地张开了嘴,刘铁看上去十分冷静。

    看着刘铁坚定的眼神,宝哥顿时感到信心爆棚,也豁出去了,把所有的赌注押了上去。他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两只手剧烈地抖动着,猛地一把翻开了牌,大叫了一声:“杀!”果然,九点杀八点,庄赢了。宝哥兴奋得一下跳了起来,几个嫩模也大声地尖叫着。刘铁冷冷地把宝哥叫到一旁,再次告诫他,见好就收,不要耽误了大事。刘铁让宝哥把输的本收起来,把自己赢的一千万再输回去。宝哥佩服地看着刘铁,偷偷地竖起了大拇指。刘铁笑了笑,拉着几个嫩模出去找何耀阳喝酒去了。

    美美和炎夏正哄着何耀阳喝酒,何耀阳一边抽雪茄,一边眉飞色舞地吹牛大笑。见刘铁走了过来,何耀阳以为刘铁这一会儿就输光了,急忙站起身拍了拍刘铁的肩膀,安慰他说不着急慢慢玩,一会儿再赢回来。刘铁摇着头坐了下来,说自己不会玩瞎玩。几个嫩模你一言我一语的,何耀阳终于明白了,连忙夸赞刘铁做事还是那么“稳准狠”,对以后的合作更有信心了。刘铁谦虚地说自己就是胆子大,加上运气好而已。还说先让宝哥替他玩会儿,不能浪费了这么优秀的美女资源。

    刘铁和几个嫩模玩起了骰子,并故意输给了她们。不一会儿,一瓶洋酒全被刘铁喝完了。酒喝得急,加上海风一吹,刘铁一起身酒就涌了出来。他急忙去找洗手间,几个嫩模簇拥着他要跟着去,刘铁拿出一把港币塞给她们,说自己不行了,要先回房间睡一会儿。

    美美和炎夏心领神会地看了刘铁一眼,继续缠着何耀阳玩各种游戏。不一会儿,何耀阳也喝大了,回房间休息去了。美美和炎夏去找宝哥,宝哥这回是彻底过瘾了,拿着刘铁赢的一千万,胆子也大了,搞来搞去还总是输不了。美美一看又拔不动腿了,坐下来陪着宝哥玩。炎夏对赌毫无兴趣,去了刘铁房间。

    一进房间,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刘铁确实吐了。炎夏赶紧给刘铁倒了一杯水。刘铁是属于那种喝多了会吐,但脑子却十分清醒的人。炎夏劝刘铁赶紧再睡会儿,刘铁眯着眼很快睡着了。炎夏坐在椅子上,看着疲倦的刘铁,心想男人也真挺不容易的。又想到那几个嫩模讲的,从心里佩服刘铁的胆魄和机智。她发现刘铁身上有一种狼性,在逆境中坚韧不拔,为了目标宁可战死。想着想着,她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刘铁酒醒了。他拍了拍炎夏的肩膀,让她赶紧回自己房间休息。炎夏揉了揉眼睛,说自己不困了,提议去外面吹吹海风。两个人站在甲板上,刘铁看着黑漆漆的、望不到边的大海陷入了沉思。炎夏情不自禁地将头靠在刘铁的肩上,静静地想着心事,自嘲怎么总会爱上有家庭的男人。她从美美那里略知一些刘铁的故事,不过,她对未来没想那么多,只忠实于自己的内心。

    也许是触景生情,也许是想要倾诉,也许真的把炎夏当成了可以信赖的朋友,刘铁破天荒地跟炎夏聊了起来,讲了他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一个是他深爱的,让他始终无法释怀;一个是深爱他的,让他始终感到负罪。而这成了深埋在他心里的一条湍急的河流,始终无法泅渡。这也是他拒绝真诚,拒绝感情,只愿将男女之间的关系处理成公平交易的原因。他担心伤害到别人,同时,也担心自己再次受伤。

    听着刘铁的话,炎夏感慨良多。她觉得,刘铁其实是一个对爱情十分负责的人,而且十分痴情。她劝刘铁不要总纠结过去,不要重复盖茨比的错误。世界这么大,生命这么短,追随己心,才会幸福快乐。炎夏说着,动情地看着刘铁,猛地一下紧紧地抱住了刘铁,微微闭上双眼,勇敢地迎了上去。

    刘铁身不由己地弯下了身,轻吻了下炎夏微凉的红唇,随后便是一阵又猛又烈的深吻。刘铁的吻是那么狂乱,带着一种不安和渴望。炎夏承接着自己爱的男人的炽热,感到无法喘息,深情地说了句:“我爱你!”突然,刘铁停了下来,控制住强烈的情欲,尴尬地说了句:“对不起!”说完,转身走了。炎夏知道,他又逃了。

    张若菲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发现天已经黑了。她伸手摸熊小乖,发现熊小乖不在。她猛地坐起来,发现熊小乖正呆呆地站在窗前。她大声地呼喊着小乖,吓得跳下床冲向窗前,一把死死地抱住熊小乖,哇哇地大哭起来。熊小乖慢慢地转过身来,异常冷静地看着她,笑了。

    见熊小乖笑了,张若菲更害怕了,拼命地将熊小乖往回拽。熊小乖的眼泪再次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捧起张若菲的脸,温情地说:“菲菲,放心吧,我没那么傻!”张若菲仔细观察着熊小乖的表情,将信将疑地问她:“乖乖,你没事吧?真的没事儿吧?你可别吓我啊!”熊小乖轻轻地抚摸着张若菲的短发,冷冷地说:“亲爱的,以前的那个熊小乖刚刚已经死了……”

    熊小乖知道,人什么都可以骗,却骗不了自己的心。自己或开心,或难过,或快乐,或痛苦,其实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熊小乖终于感到累了、倦了、绝望了,她时常会出现精神幻觉。春节假期后,刘铁就象征性回了两次家。熊小乖每天都过着一个人的生活。压抑久了,积累长了,信念终于在昨晚崩塌了。

    熊小乖拉着张若菲坐下,抽出几张面巾纸递给她。张若菲疑惑地看着熊小乖,发现她一下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熊小乖说刚才张若菲睡觉的时候,自己想了好久好久,突然好像一下子什么都想明白了。她低声自语着:“梦醒了,也碎了,碎得是那么彻底!菲菲,知道吗,我现在觉得很轻松,我想,我释然了!”

    “医生说了,你要好好休息。求你了,什么都别想了,好吗?”

    熊小乖点上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告诉张若菲真的不要为她担心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十年如梦般的爱情,就在她手心里流满鲜血的那一瞬间,在自己苏醒的那一瞬间,也随之惊醒了。那一瞬间,她那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心已经不再痛了。既然分开终将难免,不如去坚强地面对离殇。就在刚刚,她已经做出了决定,结束这场梦里梦外的独角戏。

    张若菲看着熊小乖坚定的目光,欲哭无泪,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已经是深夜一点钟了,张若菲抬头看了看表,又转过头看着熊小乖,说自己曾给刘铁打过几个电话,那个混蛋王八蛋现在在澳门,电话始终打不通,并气愤地说,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个混蛋王八蛋,一定要痛骂他一顿。熊小乖低下了头,犹豫了一下说,算了吧,没什么意义了。

    两个人整整聊了一宿,把小时候的事儿都翻出来了。熊小乖不好意思地说,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欺负张若菲,真是够难为她的了。张若菲笑着说:“Moneycannotbuyhappy!”熊小乖好奇地问她啥意思,张若菲认真地说:“有钱难买乐意,自己是心甘情愿的!”熊小乖被张若菲逗乐了,紧紧地抱着她笑了,眼泪却流了出来。张若菲捂住了熊小乖嘴,告诫她千万不要激动,医生再三叮嘱过了。

    两个人聊累了,躺在了床上。张若菲问熊小乖以后有什么打算。熊小乖告诉张若菲,其实她早知道会有今天,也做了一些准备,甚至偷偷找过熊龙德的律师,已经帮她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张若菲听了非常吃惊,但熊小乖看上去异常平静,说自己已经想好了,准备移民法国。熊龙德很早就在那边给她买了房子,还有一个红酒庄园。熊小乖看了看窗外,说她已经决定了,等天亮了就走。

    张若菲完全没有想到,她一下子紧紧地抱住熊小乖失声痛哭。熊小乖也哭了,她安慰张若菲说,会经常回来看她的,让张若菲也要经常去法国找她玩儿,实在不行也移民法国,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张若菲死死地抱着熊小乖,劝她别这么着急走,再说,刘铁还没回来,等他回来再好好聊聊。熊小乖面无表情地说:“不等了!”

    天亮了,熊小乖把熊龙德的律师叫到家里,在那份“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并定了一张当天飞往巴黎的机票,她想早一分钟离开这个令她伤心的城市。熊小乖让张若菲去了趟那个可怕的家,电话里指挥着她拿了一些自己必要的东西。张若菲驱车回来之前,又给刘铁打了个电话。

    刘铁和何耀阳站在甲板上,迎着海风,眺望着越来越近的澳门。炎夏略感尴尬地站在刘铁身旁。宝哥和美美又玩了一宿,最后一把将全部盈利输了回去,迷迷糊糊地走了出来。游艇靠岸了,刘铁大步下船,打开了手机,正好接到了张若菲的电话:“喂……菲菲,怎么啦?”

    “刘铁,你个混蛋王八蛋,你他妈还是人吗?我告诉你,小乖刚从医院出来,重度忧郁症!再发展下去就是精神病了!你个混蛋王八蛋,都是你害的!你怎么还没死啊?你赶紧去死吧!你就死在澳门得了,别回来了!”

    “菲菲,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情况?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刚刚离开公海,那里基本没信号……”

    “我说,你怎么还没死啊?告诉你,小乖要去法国了,就今天!你赶紧打电话劝劝她,否则,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刘铁眉头紧蹙,走着走着停住了脚步,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回到房间,张若菲发现熊小乖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张若菲手机响了,一看是刘铁的来电,担心熊小乖受刺激,赶紧拿着手机走出去。张若菲这次没再骂,简要地说了一遍前晚发生的事情,着急地告诉刘铁,赶紧去求熊小乖,否则真来不及了。熊小乖猜到了是刘铁的电话,张若菲回来后,她什么都没问,看上去异常平静。

    不一会儿,熊小乖的手机响了。曾经,她是多么渴望看到这个电话号码,多么期盼听到这个人的声音,而此刻,她似乎麻木了。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熊小乖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始终没接。张若菲手机又响了。张若菲捂着手机,小声地劝熊小乖还是接一个吧。熊小乖紧紧盯着张若菲手里的手机,微微地点了点头。

    “王八蛋!医生说了,不能再让她受刺激了,懂吗?”

    “菲菲,求你了,一定要让小乖接电话!拜托!”

    “等着!”

    有一种爱是一种穿肠入心的毒药,百转千回却还是留不下来。其实,留不下来的就从未真正属于过自己,不必去追讨,不必去怨恨。而为爱赴汤蹈火的熊小乖,苦苦等待和追讨了十年。此刻,她不再渴望了,不再期盼了。熊小乖慢慢地伸出了手,也许她早已暗自将眼泪流干了,她异乎寻常地冷静。电话里传来了刘铁极其低沉的声音:“喂……小乖?你没事儿吧?”

    “嗯……”

    “对不起!”

    “不怪你,怪我贱!”

    “我现在在澳门,马上就赶回去!”

    “其实,从一开始我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明白!还是那句话,不怪你,怪我贱!铁子,我想最后再说一次,我爱你!”

    “小乖……求你了,别这样!我很内疚!很负罪!”

    “铁子,离婚吧!也许,这对我们都是最好的解脱!”

    “小乖,我马上就赶回去!等我回去再说,好吗?对了,我给你买了一款鳄鱼皮爱马仕包包,粉色的,全球限量版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不用了!送给其他女孩儿吧!我知道,你心里还没放下她,去吧,我再也不会阻碍你了!”

    “小乖,对不起!我知道伤害了你!但请相信,我努力过,也尝试过,不过……”

    “明白,人什么都可以骗,但骗不了自己的心!我不再勉强了,放手了!”

    “小乖,求你了!等我回去,好吗?”

    “不等了!我已经决定了!我会好好的,你也……多保重!”

    熊小乖没等刘铁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张若菲在一旁哭得已经泣不成声。熊小乖也已满脸泪水,但她倔强地露出了微笑,那微笑,既漂亮又落寞,看上去那么让人心疼。熊小乖拉起张若菲的手,自言自语地说:“都过去了!我想,该放手了!如果放手可以让一切变得简单,让一切有了可能,为什么不呢?”

    “真的……决定了?”

    “嗯……我时常问自己,快乐得痛不痛?我发现,自己不快乐!”

    “好吧!乖乖,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永远支持你!但是,要不要再见一面?”

    “不想见了!不过,走之前,我想见一个人!”

    “嗯……明白!”张若菲知道熊小乖说的是谁。

    下午,世贸天街一家咖啡馆室外,熊小乖身穿一件黑色手工蕾丝长裙,戴着一顶精致的黑色宽檐帽,黑色的网纱挡住了一半的脸,看上去十分神秘而性感。熊小乖走前有一个愿望,就是想见见那个让她输了十年的那雪。她静静地坐在一张桌子旁,心里想着,那雪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难道是传说中的那种“琴棋书画诗酒花、写作摄影照顾家”的女人?

    这时,那雪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身穿一件纯白色短外套,看上去安静而典雅,又不乏职场女性的干练。她一眼就认出了熊小乖。两个都曾深爱过刘铁的女人,十年后,终于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了。

    熊小乖仔细地打量着对面这个优雅婉约的女人,那雪则温和地看着对面这个丰盈窈窕的女人,从她骄傲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种难言的忧伤。那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电话里熊小乖的语气中,感到了一丝不安。

    “那雪,知道今天为什么约你吗?”

    “很抱歉!不知道……”

    “我要走了,想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让我输了十年!”

    “不好意思,我没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要和刘铁离婚了!”

    “啊……为什么啊?你们怎么了?”那雪惊讶得叫出声来。

    “我想,是因为你吧!”熊小乖质疑的眼神盯着那雪。

    “啊?……但……”那雪低下了头,眼里充满了焦虑。

    熊小乖的眼睛一秒钟都没离开那雪。她曾猜想,那雪听到她离婚的消息,应该会很得意和开心,甚至幸灾乐祸。但她从那雪焦急的眼神里,读到了一种关心,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装是装不来的。那雪发现了熊小乖手上缠着的纱布,心想可能是和刘铁吵架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关心地问:“你的手受伤了?是不是吵架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哈,你猜错了!事实上是,前天晚上我喝多了,还有,本来我想去找你,想去杀了你,结果,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听到这句话,那雪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心里特别难受。她懂得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那雪知道,十年来刘铁一直还没有放手过去。她能想象,眼前这个骄傲的女人,为了刘铁,为了爱情,不知经受了多少委屈,忍受了多少痛苦和折磨。无论怎么讲,自己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那雪不忍再看熊小乖那深深的黑眼圈儿,急忙转过脸去,眼眶一下子湿了,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一直死撑着不肯在人面前落一滴眼泪的熊小乖,此刻,从那雪的泪水里感受到了一种善良和真诚。她仰起头,闭上眼,但一行冰冷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熊小乖知道,其实自己是没资格去责备对面这个女人的,无论怎么讲,十年前是自己主动追求刘铁的,并促使她和刘铁分的手。今天,看到眼前这个端庄大气的女人,熊小乖心里惊讶,这还是那个曾在MGM做服务员的女孩儿吗?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都说女人是朵两生花,是那么的相对,又是那么的相知,心是容易相通的。两个女人从对方的眼神里,似乎都读懂了对方。那雪擦了下眼角的泪痕,慢慢地转过脸来,真诚地看着熊小乖,劝她说再和刘铁好好谈谈。刘铁从小就性格倔强,但本质上还是善良的,相信通过真诚的沟通,什么事儿都会解决的,都会好的。

    熊小乖静静地听着那雪的劝说,观察着那雪的一言一行,她感受到了一种真诚、善良和包容。那雪身上那种温婉气质,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使她渐渐打消了对那雪的敌意。那雪身上的那种知性女人的味道,也似乎使她明白了,为什么刘铁会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

    但长期积压在心里的幽怨,还是使熊小乖一时无法做到内心平静。她点上一根烟,静静地看着那雪,冷冷地说道:“十年了,我把自己的青春、爱情、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但他的心还是在你那里!你教教我,我该如何与他真诚地沟通?”

    “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

    那雪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她自责自己做人做事优柔寡断,没能处理好和刘铁的关系,没能让刘铁彻底地忘了她。那雪真心不希望熊小乖和刘铁离婚,不希望看到今天这个结局。但熊小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今天我约你,不是来听你说对不起的!更不是来听你安慰的……”

    “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

    “我今天来,就是想明白,自己十年到底输在哪儿了!”

    “你没有输!爱情没有输赢!说心里话,您是一个为爱情敢于赴汤蹈火的女人,我非常敬佩你!真的!”

    “哈哈,不过,我已经厌倦了这场游戏,不玩了!放手了!”

    “别这样!你们在一起都十年了,十年的缘分,多不容易啊!”

    “十年的感情并不等于爱情!我不想再对自己的人生说谎了,一切真的该结束了!”

    “别这样,千万别这样!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珍惜的!”

    “那雪,我能感受到,你很善良!但是,我已经决定了!”

    “小乖,但……还是……”

    那雪说着,声音哽咽了。熊小乖再次仰起了头,强忍着悲伤,岔开了话题:“对了,你和老潘怎么样了?”

    “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哦,真心祝福你们!”

    “谢谢!也真心希望你能和他好好地在一起!”

    “我想,我和他之间的缘分已经尽了!也许,这是我的命吧!我要走了,要去机场了……”

    “啊……去机场?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啊!……铁子呢?他知道吗?他在哪儿?”

    “我想,这些都不重要了!”

    熊小乖说完,看了看表,微笑着伸出了手。那雪双肩微微颤抖,缓缓地站起身来,没有去和熊小乖握手,她突然失声说道:“你走了,铁子他……怎么办呀?留下来吧,恳求你……”

    那雪几乎是在哀求,她期望熊小乖能回心转意。但熊小乖决然地转身走了,头都没回。听着身后那雪大声的呼喊,熊小乖已泪流满面。暮色暗淡,残阳如血,熊小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那雪昏昏沉沉地回到家里,潘石和小烨子正在等着她吃晚饭。那雪一进门,潘石急忙起身迎上去,帮她拿着外套和手提包,发现那雪脸色很难看,还有眼角风干了的泪痕。潘石心里掠过一丝不安,但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扶着那雪的肩坐到了餐桌旁。那雪尽量装得没事儿,潘石默默地给她夹着菜。但那雪没吃几口,就一个人躲进了卧室。潘石没去卧室,想她也许需要安静地独处一会儿。

    小烨子拉着潘石的手,一起看热播的《爸爸去哪儿》。潘石不知道那雪发生什么了,但知道适当的时候那雪会告诉他。小烨子看着电视咯咯地笑着,笑着笑着,戛然而止,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潘石知道,小烨子一定是想起自己在汶川大地震中遇难的爸爸了。

    潘石想起汶川映秀小学对面的一座山,当地人称之为“万人坑”。大地震时这里埋了很多人,很少人知道自己的亲人究竟埋在了哪里。每年的清明节,潘石和那雪都会陪小烨子去扫墓。有一年,小烨子在山上采了一些野花,跪在山上的一个无名墓碑前献上了花。潘石心疼地上前抱起她,问她和爸爸都说了些什么,小烨子认真地说那是个秘密。

    见那雪和小烨子各有心事,潘石心情也十分沉重,他心不在焉地在书房看书。晚上十一点,潘石合上书走进了卧室,将那雪拥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膀。那雪似乎平静了许多,依偎在潘石的怀里,慢慢地讲述了下午见到熊小乖的情形,以及熊小乖和刘铁离婚的事情。说着说着,那雪眼睛又潮湿了。潘石听着,也皱起了眉头。突然,他拉起那雪的手,表情十分认真地问:“那雪,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

    “怎么了?怎么这么说啊?”

    “听到他们离婚的消息,心里很不是滋味,感到很自责!无论怎么说,当初是我从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伙子手里,抢走了他心爱的姑娘!其实,我内心一直都非常愧疚!”

    “老潘,你不必自责!爱情里,只有爱与不爱!”

    “那雪,这么多年来,为了自己所谓的名誉和面子,让你过着不能在阳光下生活的日子,我能理直气壮地说,对你的爱是无私的吗?不得不承认,我很自私!”

    “人言可畏,社会风气就这样,谁也摆脱不了!我能理解!”

    “谢谢你的包容!我一直说,欠你一个完整的家,一直为此感到内疚和负罪!我想,是时候让我来补偿了!”

    “说心里话,我真不在乎那张纸!做一辈子情人,执手到老,执手不厌,挺好!”那雪说着,头又温柔地靠在了潘石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