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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大清厚黑日常 > 第一二九章 官二代

    张英战战兢兢地听着众人的打趣,附和着,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样手抖脚抖满心都是不安的感觉。

    临出宫门的时候,太子爷还哈哈大笑,说“张先生家的二公子倒是比您有趣多了”,这话说得是委实不客气,毕竟太子厌恶张英。张英是太子的老师,要求很是严格不说,还不为太子所用,久而久之就让太子生厌。

    现在看张英如此谨小慎微,太子自然高兴。

    他笑完了就直接离开了宫门,身边的四阿哥等人也跟着走了,大阿哥胤褆还一直夸赞张英的儿子有本事,只是他们都走得快。

    末了剩下一个八阿哥胤禩,这一位爷风度翩翩,上来就给张英拱了个手,张英一见连忙往地上跪。

    胤禩一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倒是什么拉拢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温颜笑了一声:“张大人不必紧张,不过是跟您打声招呼而已。”

    张英道:“哦,那老臣也只是跟您还个礼而已。”

    胤禩面皮抖了抖,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说,拂袖便去了。

    张英哪里看不出这一位爷一直在拉拢钻营?只是他不愿意被人拉拢了去,一旦陷入了党争,事情就陷入麻烦。

    唉。

    张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却想着张廷玉将来做官,怕是要腥风血雨一场。

    李光地从后面跟上来,差点笑得打跌。

    “今年会试的总裁官乃是太子的人,咱们的老朋友了,索额图那边的熊赐履,你可知道?”李光地跟张英都是皇帝的人,这两个老东西惺惺相惜,在朝堂上站着,都有一种同气连声的味道,这会儿李光地说这话的时候却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

    张英自然知道太子厌恶自己,可那又有什么麻烦?

    索额图乃是给太子撑腰的人,熊赐履则与索额图狼狈为奸,这一回会试又不知道要网罗多少人才了。

    只因为会试之前,不少举人会给诸位考官“递卷头”,模拟答卷将自己的试卷交上去给会试的主总裁官和读卷官看看,若是官员有心就能记住这人的字迹,等到会试的时候直接放行便能提拔。乡试的时候会糊名易书,也就是不仅涂掉考生名字,还要派人专程将考生的试卷誊抄一遍,为赤色,考生原卷则为墨色。到了会试,书法也成为选定名次的一点,也就没有了“易书”的说法,都是考生原卷批阅。

    这样一来,就有不少人能钻空子了。

    也就是说,若索额图他们存心要捣乱或者拉拢人才,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张英想想,只道:“左右会试没道理故意黜落我儿,科举越是到了上面,越是严格,今年出了顺天府这件事,总不能再出一回事。我儿也不求前三甲,只要在后面榜上有名就成。你我都知,中状元榜眼和探花的,虽也前途无量,可真正高官厚禄一辈子的又有几个?”

    盖因其高中之后大多疏狂放浪,以至于不再严谨自持,过高的名声和过早的扬名,都让这些未来的栋梁之才夭折一时。

    张英说这话的道理,李光地哪里能不明白?

    “看样子,会试的名次,你已经给你家二公子定好了?”

    张英点了点头,“第四便好,至于殿试金榜全看皇上怎么想。”

    反正张英讲究韬光养晦,现在事情已经开始超出他的控制了,后面只盼着还能把得住。

    两个老头子你一言,我一语,这才慢慢顺着长长的宫道出了宫。

    张英打道回府,刚刚进府便叫人传张廷玉去训话。

    张廷玉在屋里给胖哥儿做鲁班锁,不过老是不大成功,“我这比你那什么靠谱多了……”

    “胖哥儿乖,胖哥儿帅,不理你爹,等到抓周你就照着好玩的抓,甭跟他们抓那毛笔,听见了没?”

    顾怀袖只想着张家一家子的书香世家,儿子生下来不容易,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能强迫着他去读书。

    两口子的教育方针开始出现了分歧,这阵子一直都在扯皮。

    张廷玉一副郁郁的表情,只道:“若是让父亲知道,定然没你好下场……”

    “我只是想起了霆哥儿。”顾怀袖最近老是想到霆哥儿,“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一只竹蜻蜓……打小就被他爹娘逼着读书,看着多乖巧多懂事?千人疼,万人爱……可喜欢的东西就是寻常孩子喜欢的东西,何必去逼他?”

    这一回,张廷玉终于没说话了。

    他将手里的木头放在桌上,看着顾怀袖低眉垂首地看胖哥儿,温温和和地,让人看着心都软了。

    张廷玉道:“往后我不说了。”

    “胖哥儿选什么都是胖哥儿自己的路,咱们当父母的不插手太多。”她顿了一下,擡头起来笑,“若是他自己喜欢读书当然好,不喜欢我也不逼他。顺其自然……孩子贪玩,小时候还是多玩玩比较好……”

    妥协的人,最终变成了张廷玉。

    他情知顾怀袖把孩子当成了宝,她心思剔透,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况且孩子还小,往后还要继续看。

    这样一想,张廷玉就放下了。

    刚刚做出一枚鲁班锁来,外头福伯就来叫张廷玉了。

    顾怀袖幸灾乐祸道:“让你手贱。”

    张廷玉差点一跌脚摔地上去,只道:“回来有你好看。”

    前面张廷玉批卷的事儿,还拿回来给顾怀袖说过,纯属个笑料,顾怀袖一听就笑倒了,末了说“若是被皇帝看见,等公公回来你定然要倒霉”。

    果不其然,张英一回来就开始叫张廷玉去说话,而后将张廷玉骂了个狗血淋头,灰头土脸地回来。

    张英已经时候了在畅春园时候皇帝那边人的反应,又指责张廷玉这到底要自己一张老脸往哪里放。

    张廷玉没忍住辩驳了一句:“您那老脸不是在脸上好好的吗?”

    张英差点气得拿砚台砸他,不过好歹见着二儿子脸上带了笑,索性也算了,只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莫要再出甚风头了,咱们家够大了……”

    “孩儿谨记。”

    张廷玉自然躬身应是,认错态度良好,这才出了来。

    阿德在外面等着,待张廷玉出来,便耳语两句,张廷玉听得一皱眉,末了道:“知道了,若有消息再来报。”

    他在张英这里受完讯才回屋去,才一坐下,就给顾怀袖说了一个消息:“顺天府复试的结果出来了,你可还记得你娘家有一位庶弟,没复试之前都在一百名以前,这一回复试掉下来了。”

    “你是说明川?”

    顾寒川与顾明川,都是要走科举这一条路的,可以说顾贞观后半辈子的希望都在他们的身上了。

    可现在,顾寒川且不说,顾明川这是怎么回事?

    张廷玉道:“若有真才实学,这一回铁定掉不下来,所以……”

    所以顾明川定然也是买通贿赂考官的无数人当中的一个。

    顾怀袖眯了眼,只道:“我父亲最厌恶这等事,断断不会让他去做这些……”

    细想起来,那一日回府给顾贞观做大寿,见着柳姨娘叹气从屋里出来,该不会是与此事有什么牵扯吧?

    “小鱼小虾,暂时翻不起什么大浪,再过一月还是父亲生辰,等我回去再处理。”

    张廷玉只将这件事告诉她,怎么处理是她的事情。

    他很快转移了话题,“要说这年羹尧才是有意思,胆子太大了,竟然敢直接跟主考官叫板起来,他可是大大地出了名,这会儿我估计不少人已经盯上他了。”

    “万岁爷年纪大了,不一定喜欢这样自恃才华的傲气之人。”

    即便是有,只怕也要刻意压一压的。

    顾怀袖眯着眼笑:“说来年羹尧倒是与你有些相似,他头顶有一个大哥,父亲又是封疆大吏,自己行二,不过就是比你年少,又比你多一门武艺,是个文武双全的。”

    “端怕是年遐龄也不想让年羹尧出头。不过到底如何,还是要看会试与殿试。说来,文武双全不一定是好事,术业有专攻。”

    “张二爷这意思,颇为看不起文武双全的年二公子啊。”顾怀袖揶揄了一声,“你这哪里算是什么术业有专攻,脸皮厚心还黑,也能算是专攻吗?”

    “自然也算。”

    张廷玉无耻道。

    二月已至,会试在即,张廷玉也开始忙碌起来。

    这一回是在京城,东西都有府里的人准备,更何况还有老道的张英与进过考场的张廷瓒,几个人张罗着也没有顾怀袖能搭上手的。

    她只是盘算着什么时候找柳姨娘聊聊天,倒是会试的事情因此了解了不少。

    只是二月初,顺天复试的结果便下来了,年羹尧榜上有名。

    至于主考官李蟠与姜宸英,则被双双投入了监狱,说起这两个人,倒还有一桩旧年的恩怨,顾怀袖还是听张廷玉提起才知道的。

    顺天乡试主考官李蟠乃是状元出身,可有个名字叫“饽饽状元”,传闻此人入保和殿参加殿试的时候,随身带了三十六个饽饽,一直等到天黑烛烧完了都还没交卷,苦思冥想。监考官不给他续烛,这人就苦熬下来,后来被康熙爷知道了,怜悯此人刻苦,于是破例给续了烛,等到他三十六个饽饽吃完,正好也写完了殿试策论。

    得,康熙爷一看,那个啃饽饽的啊?

    于是大笔一点,看李蟠此人策论还不错,直接给点成了状元。

    今年顺天乡试的主考官便是这一位“饽饽状元”,而另一位考官姜宸英则是与他同科的探花,原本李蟠之才够不着状元这名次,姜宸英被这么个李蟠压着,心里自然不舒坦。

    当年姜宸英就写了一首诗讽刺李蟠这一位饽饽状元,传扬一时,李蟠“饽饽状元”的名声便是他那首诗里来的,两个人一直有暗仇。

    没料想时隔十几年,报应终于来了——

    这一回科举舞弊的主罪乃是李蟠。这一位饽饽状元坑姜宸英年纪大,什么都不知道,大肆收受贿赂蒙骗姜宸英,最后连累地姜宸英入狱。

    听完张廷玉说这些,顾怀袖便道:“若是你因为种种原因,被才能不如自己的人给压着,会做下一个姜宸英吗?”

    这人当年讽刺李蟠,如今被李蟠坑死,真不知该说是可怜可笑还是可悲了。

    明日就要去参加会试,张廷玉与她颈项交缠,只看她香汗淋漓,又娇喘吟吟,却笑道:“既不是姜宸英,也不会是李蟠。我是张廷玉……”

    “那你要怎么做?”顾怀袖咬了咬牙,意识已经有些昏沉。

    张廷玉慢悠悠道:“忍他让他,慢慢算计他。”

    果真是个心胸狭隘的。

    他跟顾怀袖都是一样的人,若是比自己能耐的人在自己头上,自然无所谓,可若是头顶上压了个庸才,心里就没那么舒坦了。为了让日子舒坦那么一点,忍了一时之气,往后定然慢慢将这些压在他头顶上的人给算计死。

    在闭上眼睛瞌睡过去之前,顾怀袖忍不住地可怜了那些将要与张廷玉同科的考生,若是一不小心压了他,端怕没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

    要去赶考了他火气还这么旺,真是……

    念头一闪,顾怀袖酸软无力,终于是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不亮,张廷玉便收拾了东西往顺天贡院而去。

    会试便在此处,与乡试没什么不同,点名领卷进场,作为江宁乡试头名解元,他受到的关注自然不同于以往,只是他脚步沉稳,目不斜视,点名时候瞧见了那边混在人群之中的年羹尧,倒是两人寒暄了一下,又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号间坐下来。

    会试乃是康熙爷亲自出题,由考生答卷。

    入场时间为一天,要等到子时题卷才会下来。

    众人就这样等了一日,待晚间试卷下发,张廷玉便点烛答卷。

    会试三场,都重视头一场,所以第一张答卷一定要漂亮。

    上一回江宁乡试,几乎是熬过来的,今日却是随笔信手,笔随心而动,神思敏捷,如有神助。

    没到两个时辰,天刚刚放亮,张廷玉便交了卷,简直吓住了主考官!

    这里是要集齐十个人才能交卷出来的,放考生们出去的。

    张廷玉一个人早早交了卷,只能进后间等候,喝着下面监考官们倒上来的茶,等着后面九个人交卷。

    这期间,他不能说一句话,也不能出去,只能候着。

    从大早上,张廷玉一直等到了午时,才终于凑足了十个人,从贡院出来。

    头三牌出来,都要放鞭炮敲锣打鼓,每一场考试的前面三十人都有这样的待遇。

    张廷玉站出来的时候,特别平静,外头就站着阿德跟张廷瓒等人,他一出来就被外面无数人围住,要赏钱。

    会试就是这样,头三十个出来不免要破财一番。

    好在阿德那边早就准备好了足够的银锞子,当场撒开了,张廷玉得以脱身去与张廷瓒说话。

    张廷瓒大笑起来,只道:“交卷太早,回头父亲定然又要训你。”

    “也不过就是第四名的模样,早交晚交不都一回事吗?”

    张廷玉倒是豁达,准备与张廷瓒一道回家去。

    没料想,后面年羹尧忽然喊道:“张家两位公子留步,不如小弟跟着二位一起出去喝两杯?”

    年遐龄如今是越来越得皇帝的宠信,张英又是东阁大学士,皇帝心腹,这会儿也是能称“相”的人了。

    两家关系说浅也浅,深不到哪里去。

    不过都是今科出来的,一起喝酒也无妨。

    后面有人冷哼了一声,却道一句“纨绔浪荡,不知天高地厚”,说完擡脚就走了。

    张廷玉眉头一皱,回头看去,“这人……”

    他们看的时候只看见后面背影,倒是一个精瘦的考生一缩脖子,上来赔礼道:“汪兄不是说几位,还请包涵,包涵……”

    这人说完,便追着那“汪兄”走了。

    年羹尧知道方才那句话是骂他们这里三个人的,只冷笑了一声:“骂人的那个是汪绎,自恃才高八斗,与张二公子同出一处,乃是去年江宁乡试的头名解元,怕不怎么见得你呢。”

    三十五年的解元与三十八年的解元撞在一起,却不知哪个更厉害?

    张廷玉这时候忽然有些不高兴起来,这是被人骂“纨绔浪荡不知天高地厚”了?

    早早交卷,果真是太高调。

    那汪绎自恃状元及第已经是其囊中之物,他才思敏捷自以为自己定然是全场头一个交卷出来的,根本没将这当朝大学士的二儿子张廷玉放在眼底,一个屡试不中的三十五年江宁解元,能跟他一个一举拿下头名的解元相比?

    刚刚交卷到后面厅中等候,竟然瞧见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比自己先交卷,优哉游哉在那儿等候,心里自然不平!

    汪绎是何等才高八斗?断断不相信有人能在天亮时就答卷完成,所以断定张廷玉是胡说八道或者科场舞弊,谁叫张廷玉有个大学士的爹呢?

    年羹尧这里跟汪绎接触过,知道这人高傲疏狂,言语之间满是厌恶。

    张廷玉听了默不作声,似乎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笑了一声道“是个有意思的人”,照旧和颜悦色地跟大哥与年二吃酒去。

    回来顾怀袖听说此事,看着张廷玉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只道:“你一个注定要得二甲头名的,还是甭想那么多了。”

    张廷玉手抚着她的光裸滑腻的脊背,暗叹了一声:“不曾想我在旁人眼底是纨绔,多半因为我还是你所说的‘官二代’,想来在我功成名就之前,人人说起我,都说张英老大人家的二儿子了……罢了,这个汪绎……”

    人太得意,难免失意。

    顾怀袖倒是不担心。

    会试一过,榜一放,张廷玉果然恰恰在第四,不偏不倚。

    而会试头名赫然是那汪绎,若无意外等殿试便是今科的状元郎。

    闻说张二爷瞧着那抄回来的名次,小心眼地将汪绎的名字从长卷上撕下来,沾了茶水,将那一点碎纸压按在桌面上,用无名指轻轻点着那沾湿的名字,似若无声地道:“此人犯我忌讳,断断不能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