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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然很少穿颜色艳丽的衣服,上次换下青衫还是换了谢重明的玄黑衣裳,色调依然偏冷的。

    事实上顾然长着一张压得住所有颜色的脸,比如这大红色的喜服穿在他身上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耀如艳阳,一扫平日里的清淡冷凝。

    往日因为总是噙着笑意而显得分外可亲的眉眼此时灼灼生光,仿佛天生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谢重明穿好繁复的喜服出来,蓦然看见了从对面房间走出来的顾然。

    他难以言说自己的心情。

    心跳比起第一次看见顾然拔剑的时候只快不慢。

    这样的顾然,是为他穿上的喜服。

    他们马上要成亲了。

    谢重明虽然从小失去双亲,但修行之路十分顺畅,总能得到许多叫旁人艳羡不已的机缘,修为更是以一日千里之势飞速提升。

    许多人都曾羡慕过他的好运气,可他对此从来没有什么实质感,只觉自己的一切都是勤修苦练得来的。

    若是运气好便能事事顺遂,那他们还辛苦修炼做什么?不如直接躺在洞府里等着原地飞升算了。

    可是在这一刻,谢重明感觉自己的运气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好。否则要和顾然成亲的人怎么会是他?

    顾然有那么多私交甚笃的知己好友,那么多供他挑拣的好去处,怎么在顾然需要这么一段关系的时候只有他正好在场?

    谢重明微微握住自己的本命剑,借此稍微平复自己的心情。他们还在南剑宗,且还没真正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成亲,他不能放纵自己将所有欲念倾泻出来,以免耽误了顾然前往北大陆的计划。

    等他们回到北剑宗再说……

    顾然也看见了谢重明。

    他能主动提出婚约,对谢重明的相貌自然也是满意的。他并没有自虐倾向,不至于随便找个自己看不顺眼、打心里喜欢不起来的人来成亲。

    哪怕不是特别看重外在的人,顾然瞧见谢重明换上喜服的模样后眼前也是眼前一亮,颇有惊艳之感。

    大红的喜袍掩去了谢重明本身的煞气,令人开始注意到他幽邃的五官与高大匀称的身量。他脸上虽没有明显的喜色,看向顾然的目光却格外专注,宛如天地间只余下顾然一人,旁人都不能再入他的眼。

    李长老本来对半路冒出来的谢重明有些不满意,他们南宗天骄弟子的婚事,在他们的构想里怎么都得过五关斩六将才能成。

    结果这家伙倒好,一来就和顾然立下了天地盟誓,以至于他们不得不紧锣密鼓地操办婚事,以免外头的人觉得他们对顾然的婚事不上心。

    虽然顾然匆忙找人成婚有他们南剑宗本身的问题在,可也不妨碍李长老等人看谢重明不顺眼。

    现在瞧见两人换上喜服的模样,李长老心里倒是舒坦了点。不管他俩是怎么决定成婚的,眼神总归骗不了人,这北宗天骄心里眼里明显都是顾然。

    这就够了。

    北剑宗条件当然会比南剑宗艰苦,可他们很清楚顾然不是在意这点物质差距的人。

    所以他们更关心的是谢重明的态度。谢重明如果对顾然足够真心,他们也不会过分为难这小子。

    李长老满眼炙热地把身着喜服的顾然来来回回地打量了半天。

    他在心里记录了好几个咻咻咻往外冒的灵感,才把目光转到谢重明身上。

    李长老十分挑剔地把谢重明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最后颇为勉强地点着头说:“你穿这身也还不错。”

    差别待遇可以说是非常明显了。

    平心而论,谢重明这长相搁在南北大陆都是顶尖的,可一想到他要把顾然带走李长老就喜欢不起来。

    之所以命人好好给谢重明做喜服,也只是希望成亲当天他看起来和顾然足够相配罢了!

    谢重明从来都不是在意别人喜不喜欢自己的人,李长老是对顾然好的长辈,他便也敬着李长老。

    李长老挑不出谢重明的毛病来,摆摆手说道:“既然没什么需要改的地方,你们就先脱下来收着吧。”

    说完他就走了。

    他带来的童子们也走了。

    谢重明没有回刚才换衣服的房间,而是跟在顾然身后往他屋里走。

    顾然挑了挑眉,驻足看他。

    谢重明道:“这衣服不好换,要不我们相互帮忙好了。”

    顾然似笑非笑地望着谢重明。

    如果这家伙没一个劲盯着自己看,他可能还会相信他的鬼话。

    “这是我们第一次穿上喜服。”谢重明把门带上,将顾然困在门板上,一瞬不瞬地紧锁顾然被红衣映衬得分外动人的眉眼,“你能不能让我亲一口?”

    谢重明没成过婚,却也从南剑宗长老们口中了解到当天多得不像话的流程,到时候全天都要接待宾客,他们这对新婚夫夫估计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谢重明特别想亲一亲穿着喜服的顾然。

    这不,他默不作声地跟着顾然过来了,并且直截了当地征询顾然的意见。

    顾然抬眼对上谢重明幽邃的瞳眸,忍不住问他:“以后你每次接吻都要问我意见吗?”

    谢重明回得一脸认真:“当然,我们立过盟誓。”

    顾然:“………”

    倒显得他每次都不太守誓似的。

    于是顾然也一脸认真地询问回去:“那你现在可以亲我了吗?”

    谢重明呆了一下,忽地意识到“允许”不一定是口头允许,顾然实力并不下于他,能叫他困在怀中本就是允许他亲近的表现。

    就像顾然在小秘境主动亲他的时候一样。

    顾然知道他必然是愿意的,所以不必开口询问。

    谢重明伸手钳住顾然的腰。

    鲛绡做成的喜服很薄,薄得两人之间仿佛什么间隔都没有,顾然能感觉到谢重明手掌上的温度,谢重明也能感觉到指腹上传来的凝脂般的触感。

    两人交换了一个滚烫的吻。

    有了前几次的接吻经验,他们已经懂得控制灵识间的纠缠,不再失控到榨干彼此的灵力。只是这种克制的交流有时候反而更细致、更深入,顾然感觉自己的灵识正被谢重明一寸寸地亲吻过去,吻得炙热而缠绵。

    甚至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虔诚。

    顾然身体微微发软。

    好在最后两人还是好好地把喜服换了下来。

    毕竟这身衣裳是要在成婚当日穿的,在那之前可不能弄出什么痕迹来。

    若是叫李长老那张利眼给发现了,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

    顾然要脸的。

    两人刚换回平日里穿的衣裳,便接到长老们的消息,要他们过去敲定结契大典的最终流程。

    自从顾然私底下说了他与宴知寒的矛盾,长老们全程都没再问过宴知寒的意见。

    今天宴知寒却是不请自来。

    顾然抵达议事堂时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接着他就听到了宴知寒头上的横杆在说话:【一群老不死的家伙。】

    顾然心情一下子沉郁下来。

    他抬头看向坐在宗主位置上的宴知寒。

    宴知寒也抬眼看向顾然。

    刚才李长老给其他长老传阅顾然穿喜服的影像,一群老东西讨论得热火朝天,没有人搭理他这个宗主。

    这种事在顾然父亲在世时经常发生,明明他才是宗主的儿子,却连他亲爹这个前任宗主在内都更看重顾然父亲。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顾然父亲身上,所有的决定都围绕着顾然父亲打转,仿佛南剑宗的未来只能指望顾然父亲。

    现在也一样。

    一点都没变。

    父子俩连运气都一样好,过去那么多次遇险都让他好好地活了下来,活得越来越像他父亲。

    宴知寒头顶的横杠上的黑气仿佛要溢出来似的。

    顾然能清晰感受到宴知寒内心对他的杀意。

    宴知寒也曾对他父亲生出过这样的杀意吗?

    顾然心里生出一阵悲哀。

    如果父亲当真死于这种毫无由来的怨毒,他觉得不值且可悲。他父亲未必想争这个宗主之位,执掌宗门于他父亲而言更像是责任,而非什么天大的好处。

    于他而言也一样。

    他曾真心实意地希望宴知寒能活得长长久久,并不在意自己能否继任为下一任宗主。

    他一直以为他们师徒间是相互信任的,宴知寒是因为信任他这个大弟子才把宗门事务统统交托给他,而他也无意篡夺宗门这点儿权位。

    没想到宴知寒是因为长老们对他的偏爱、自知根本无法相争,所以一边把假意大方地宗务交付给他,一边满怀着对他的厌憎希望他能意外陨落。

    从来都没有什么师徒情义。

    顾然立在议事堂外久久没动,灌了满袖天风。

    忽然,谢重明牵住了他的手。

    那温热的触觉令他很快回神。

    顾然转头看向谢重明。

    对上谢重明关切的眼神,顾然朝他笑了笑,缓声说道:“我没事。”

    既然那是从来都没有的东西,往后他也不会再在意。

    如今他还没有太多的证据可以证明宴知寒曾做过什么。

    但是等他做完自己必须要做的那些事,必然会回来与宴知寒彻底斩断这段过往。

    他不需要这种有名无实的师徒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