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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宗主打了前站,北大陆各宗派的人也陆续到了。对于这次结契大典以及涵括其中的南北大比,看重的人远不止是北剑宗。

    南北大陆互不往来已久,除了茫茫荒漠与汪洋的阻隔以外,还有双方相互看不上眼的因素在。若是再往上追溯追溯,那么可说道的东西就多了。

    简而言之,积怨已久。

    哪怕许多宗门像南北剑宗一样曾经同宗同源,也因为这些年的相互隔绝而渐行渐远,连修行法诀都已经演变出独属于自己的特色,想把它们重新合拢在一起无疑是异想天开。

    这次南北两天骄联姻的消息突然传开,不少北大陆的人都想起当初那位在战况危急之际领着大批南大陆修士前来援助他们的故人。

    那时候北大陆宛如人间炼狱,既要扛住魔族蓄谋千年的全面降临,又要应对人族内部被挑起的无数争端,连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敌人到底是来自魔族还是来自人族本身。

    那种情况下,顾然父亲带着人来了。

    若非顾然父亲曾与厉宗主等人联手挽回败局,再整场战役中起了近乎决定性的作用,也不至于令他成为那些魔族降临计划失败后的重点报复目标,用尽手段使他于鼎盛之年陨落于北大陆。

    他至死都没见过那未出生的孩子。

    他明明那么爱自己的爱人与孩子。

    当年的惨况,南大陆的人可以忘记,他们北大陆的人不能。

    当年的情义,南大陆的人可以不提,他们北大陆的人不能。

    这次要与他们北宗天骄成亲的人,可是那个人的儿子啊!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带上宗中最出色的弟子过来赴会。

    这既是他们对那位故人的尊重,也是他们对故人之子的期许。

    结契大典当日,南剑宗好不热闹,不仅宾客如云,还有人用玉简为没资格到场的友人们转播。自从百炼宗给通讯玉简嵌入玄影石之类的材料,只要发送方和接收方灵力充足的话实况转播早已不是什么难事。

    这就让许多人即使身在万里之外也能身临其境地参与这次盛大的结契大典。

    实在没人帮忙转播,还可以去玉简黑市上重金购买现场影像。

    反正吧,想看总是有办法能看到的!

    顾然参与过朋友的结契大典,对结契大典的流程还是很清楚,只是他们这次结契大典规模比任何一次都要大,参与人员比任何一次都要复杂。

    所幸他们这对新婚夫夫要做的事情反而不多,全程只要按时按点出现在人前当个走流程工具人就行了。

    李长老一大早又给顾然他们取了两套衣服,说是那套繁复的喜服是结契仪式上穿的,等婚宴开始应该换方便吃喝的衣裳,吃饱喝足再换方便上场打架的武服。

    一般人成亲都得一次性拥有多套红色系服饰!

    顾然:“………”

    如果您老眼睛别贼亮贼亮的,我就信了您的鬼话。

    顾然疑心这两套衣服是李长老这段时间灵感勃发连夜赶制的,但他没有证据。

    不过顾然虽然对李长老的癖好门儿清,却也没有拒绝李长老的好意,他没那么不识好歹。

    谢重明早就有预感他们成婚当天必然忙得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宾客就位,吉时将至,顾然与谢重明便走到了高台之上。

    修士结契不需要拜父母、拜尊长,只需要向天地立下盟誓,便能在天地见证下结为伴侣。顾然与谢重明早前已经立下过天地盟誓,身在南大陆修士们大多都亲眼见证那光耀万物的天地异象。

    所以他们这次结契仪式也是走个流程而已。

    天道总不能给他们这桩姻缘降下两次异象吧?

    修士们皆眼力极佳,别说顾然两人只是在高台之上了,便是他们立在朱雀峰顶,只要修士们凝神去看也能把他们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在顾然两人登台那一刻起,无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两人的喜服样式相近,不过谢重明在红底上添了不少玄纹,更贴近于与他平日里的衣着偏好,叫人一眼便能认出他来。

    相较之下,难得穿上一袭红衣的顾然就更惹眼了,谁都没想到他会这么适合这种的红,那穿在寻常人身上会夺尽本人风头的艳丽之色,却掩不住他半分风采,反而衬得他整个人熠熠生辉。

    那些定力差些的年轻修士只凝神望了一会便已心神恍惚。

    若非被身边的本宗长老们一巴掌将他们拍醒,他们恐怕都有些入魔了。

    各宗长老也不免在心中暗叹:得亏这小孩是剑修,不是修合欢道的,要不然不知得有多少人栽在他身上……

    当然了,即便他本人无心,为之沦陷的人恐怕也不会少。

    好东西从来都是容易遭人觊觎的。

    好相貌更是引发过不知多少争端。

    比如古籍中记载过一位息夫人,说她好好地坐在车里准备回娘家,途中经过她姐夫蔡侯的领地,蔡侯早闻这位妻妹的美貌,非要拦车看看她到底有多美。

    息夫人丈夫知道了这件事后愤然去找隔壁强悍的楚王报复蔡侯。

    没想到楚王出兵成功俘虏蔡侯,蔡侯却在他面前大肆夸赞息夫人的美貌。

    于是楚王又出兵征讨息侯。

    一个人的美貌所引来的觊觎,几乎覆灭了两个国家。

    所以并不是本人无心就能避免所有纷争,所谓的“树欲静而风不止”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只要人本性中的贪婪与欲念没有被拔除或控制,许多人就会想去占有自己相中的东西,不管它原本该不该属于自己,更不管它本身愿不愿意被人据为己有。

    所幸这孩子天赋过人,修为始终是同龄人里最顶尖的那一拨,不至于着了谁的道。

    如今还找到了志同道合的道侣。

    所有人齐齐望着高台上并肩而立的两人。

    顾然和谢重明正看着眼前的盟誓内容,比起他们当日立下的天地盟誓,长老们准备的盟誓内容要更常规一些,无非是“良缘永结”“白头永偕”之类的吉祥话。

    他们此前也大略读过,觉得没什么问题,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再重读一遍,心中不知怎地又莫名添了几分郑重。

    随着“吉时已至”的提醒从台下传来,顾然转头看向谢重明。

    谢重明也看向他,神色化去了平日里的冷峻,全然是面对恋人时才有的专注。

    顾然问:“那我们立誓了?”

    谢重明答:“好。”

    他们心里想的其实也和其他人差不多,上次立下他们天地盟誓天道已经降下过异象了,这次的盟誓内容都是些世人不知用了多少次的老词儿了,总不能还降下天地异象吧?

    两人怀着这样的想法很是从容地再次立下盟誓,宣告两人正式结为真正意义上的道侣。

    结果在他们誓成的那一瞬间,高台之上光耀万里,久久不息。

    至于什么百鸟翔集、百花齐放,在这春暖花开的好时节里瞧着就不那么稀奇了,只能算是些小小的搭头。

    顾然:“……”

    谢重明:“……”

    一众宾客:“……”

    不是,这种级别的天地异象已经那么不值钱了吗?

    连负责拟定盟誓内容的长老都开始有点自我怀疑起来: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盟誓里都写了些什么?天道听后为什么这么高兴?难道我在这方面其实很有天赋?

    谢重明那位爱鸟成痴的师叔这次也来了,他看到凤鸟出现时就坐不住了,直接离席御剑飞上空中看鸟去,如数家珍般记录着这次都来了些什么种类的鸟。

    等在鸟群中发现许多自己没见过的种类,他简直比成亲的是自己还欢喜。

    值了值了,这趟来值了!

    他爱鸟,但从不抓鸟,摇光峰那些鸟儿都是察觉他的友好主动留下的,所以即便满天都是他平时求而不得的珍稀鸟类,他也没有伸手去逮其中任何一只。

    如果不是知道有些不切实际,他真是希望谢重明和顾然天天成亲,天天立天地盟誓,好叫他每天都能仔细观察这些鸟儿。

    顾然当然不知道谢重明这位鸟痴师叔有这么奇葩的想法,他还在为天道对他们这桩婚事的偏爱而震惊。

    这下不得不好好经营他们这桩姻缘了,否则他怀疑他们违背盟誓后天道会用劫雷劈死他们。

    ……毕竟上次天道就用劫雷劈开了宴知寒送他的发冠。

    那时候的他仍执着地认为两个师弟虽然走歪了,但宴知寒这位师尊对他还是很好的,却不知两个师弟几乎都是在他的引导下才会越走越偏。

    可见天道用起劫雷来准头极好,想劈什么绝对不会劈歪。

    还是悠着点好。

    既然盟誓已成,两人便没在高台上多留,而是前去换了身比较方便行动的衣裳。比起一开始的盛装打扮,再次出现在宾客们面前的顾然穿着身相对简约的红色衣袍,看起来更好接近一些。

    有不少人堵着谢重明试图灌他酒,以报复他抢走了他们南大陆的宝贝。

    这种日子谢重明连冷脸都不好摆,只能挨个喝过去。

    等他喝过一轮转过头,却见盛无衣在和顾然说话,盛无衣这人整日都是一袭红衣,张扬得不得了。

    别人成亲这种大喜日子,其他宾客都有意识地没和新婚夫夫撞色,这人却是依然我行我素。

    像极了是故意为之。

    虽然很清楚顾然和盛无衣只是好朋友,谢重明见到他们挨得那么近,且皆穿着一身红,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泛酸。

    这样一眼看过去,倒像是他俩成亲似的!

    盛无衣本来正和顾然讨论要让哪些百炼宗弟子去北大陆,说着说着就感觉一道灼人的视线往他们这边投了过来。

    他抬眼看去,对上了谢重明满含敌意的目光。

    盛无衣风情万种地朝谢重明笑了笑,整个人懒洋洋地倚到顾然身上,乐不可支地跟顾然耳语起来:“你这道侣醋味真大,隔这么远都飘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