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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用大量篇幅介绍马涛成名的经过,发生这两件事儿的时候,马涛刚刚二十几岁。从此之后,在红桥一带,马涛和贾老四的患难之交日渐密切。那时的马涛空有一身的本领,能打能拼,但还不够老成,逐渐得到了贾老四的真传。贾老四也爱惜马涛是个人才,对他循循善诱,又给马涛介绍了几位在圈子里有地位、有号召力的老耍儿。一时之间,马涛在红桥的名号如日当空。河北货场一战也使得他在河北区成了风云人物,在货场工友的口口相传下,当然也不排除有些添油加醋、捕风捉影地夸大其词,反正只要是在河北工友所到之处,便将此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坊间将马涛和贾老四在货场找老古董报仇一事传得神乎其神。那个年代资讯闭塞,一没电脑,二没电视,平时难得有什么娱乐,老百姓们都指着下班饭后的互传小道消息为乐,其实现在仔细想一想,这就是所谓的时势造英雄。马涛在红桥河北两战成名,又得了贾老四的真传,在圈子里的处世为人交朋友,哪怕是行为坐卧举止谈吐上,都有了明显的改变,越来越有大哥的风范。而马涛在红桥河北一带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名声,同时也渐渐地流传到了他的家门口——老城里!
虽然马涛在自己的家门口,依旧对街坊邻居三老四少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但逐渐地家门口子的人们对他马涛的态度正在一点一点地发生变化,跟他说话的语气,包括看他的眼神,都透露出一种敬畏客气,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信赖,比他岁数小的混混儿们,也都为自己家门口出了这么一位名声在外的大哥,而感到无比自豪,时不时地将马涛放在嘴边,在外一提马涛顿感底气十足。后来马涛又有过几次辉煌的战绩,在此就不一一赘述了。只说在马涛出名之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的亲弟弟马忠也开始了在城里的玩儿闹生涯,有自己亲哥哥的名声摆在那儿,马忠身边自然少不了一大批年纪相仿的小兄弟围着他转,日久天长,这哥儿几个也成了城里的一方小势力。后来因为马忠他们在老城里的势力范围日渐扩大,影响到了城里别的小帮小派的利益和面子,造成了几次小范围的冲突。每当马忠在城里有什么摆不平的事儿,都是他哥马涛出面来调停,甭管老耍儿还是小玩儿闹,没有人不买马涛的账,一旦听说马忠是马涛的亲弟弟,都会高看一眼网开一面。到了我跟老哑巴这时候,马涛在红桥和河北已经是可以吃以前的老本的年纪了,而在城里东西南北四角一提马涛,更是威名远扬不可一世。李斌他们几人将老哑巴要踏平城里的原话放了出来,马忠闻风而动跃跃欲试,后来又听说城里的和西头的定下了一场事儿,双方要一决高下。在老城里各帮各派的撺掇下,马忠就跟他哥开了口。一开始马涛并没有答应出头扛旗,但架不住一天到头有人来找他,家里的门槛子都被踢破了,几次三番的有各种人出面宴请,盛名之下无虚士,再加之后来马涛知道了这是我惹的祸,他和我有一层关系,因为马涛在天明中学毕业,我的爷爷曾经就是他的班主任,因为都在家门口住,所以我爷爷对马涛也算极为照顾,尽管在马涛眼里,我们小哥儿几个还是四六不懂的小毛孩子,可怎么说也是他的小兄弟,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他不能袖手旁观。而今老城里的大小玩儿闹,一致推举他马涛出头扛旗,跟西头死磕一次,马涛也就当仁不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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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地说,六月中旬,有人来回传话,城里对决西头的事儿,初定在六月底。地点——青年路湾兜中学对面的小树林,也就是现在的25中学对面的长虹公园后门一带。那时候还没修津河,津河在那会儿还是一道小河沟,往北走就是烈士路和老桥。小树林里一早有不少晨练的人,一到了晚上那就是搞瞎扒的圣地。挨着湾兜中学湾兜小学的旁边,是老西市大街一条窄窄的入口。一开始城里的一方有人对定在那里比画提出了反对意见,因为那里本身就是西头的地盘,定在那里等于是我们城里的送上门去,对我方极为不利,要比画就该在西头和老城里之间,进可攻退可守,打顺了手直接攻进西关街,万一战况不利,还可以退进城厢,西头的人再厉害,也不敢追进来。马涛却不那么认为,用他的话说,定事儿不光是比画,还要比勇气和魄力,他们西头的不会不懂规矩,定事儿应该定在双方都比较生疏的地方,他们要是一定要把这场事儿定在他们自己的地头上,说明他们在气势上已经输给了咱们城里的一筹,他们不敢出来,那咱就打进去,在他们家门口子来个虎口拔牙,咱们一旦赢了,周边各个地方的玩儿闹都会对咱城里的高看一眼,即使败了,咱有勇气打上门去,哪怕没有得手,面子上也不会难看!
马涛是扛旗的,他一句话,按西头说的来,就等于定死了这场群架的时间地点。在这儿之后的几天时间,城里的各方各面的人蠢蠢欲动,大街小巷里经常可见来来往往仨一群俩一伙的,相互窜乎着聚拢着,全是那时玩儿闹标配的打扮,以前各霸一方各占一角的小股势力纷至沓来。要说以前还都彼此地看不起看不惯对方的,现在也都见面彼此打个招呼相互敬烟,暂先撂下以往的过节儿不服,心照不宣地都选择了一致对外同仇敌忾。
一个还算凉爽的晚上,马涛把各方面的能在自己圈子里主事儿的十几位人头儿,聚到了南门外一个小饭馆里,摆上两桌酒饭,算是开始了战前总动员。我捅的娄子,肯定少不了我,在座的还有南马路的铁蛋、小发、高勇,东北角的小刚刚、二福,西北角的卓平、小克、花脖儿,西南角的三元、小童,鼓楼的狗少和戴六,高朋满座交杯换盏觥筹交错。席间马涛开始了一番布置和安排,细节咱在此就不一一细说了,反正给我的任务就是去西姜井铁道桥对过的农资物品商店,买回30根镐把儿。〈툓圜烣恊ﻬ㚁ೀ갑脶�絲㤊ⴰ狹꾲暉ꊥ礂㰕!
转过天来,我叫了石榴和宝杰,开上宝杰他二伯的后三,一路打听着找到了那家农资商店,把他店里所有的镐把儿都买了,凑了三十来根。遵照马涛的布置,城里的各方各自准备趁手的家伙,还有一条就是去的人必须每人都穿白色汗衫,以免到时打乱了误伤自己人。经过十来天的时间,一切准备就绪。在动手的前一天,我们小哥儿几个再一次聚会到了李斌家的小屋,几个人激动兴奋犹如打了鸡血一般,纷纷亮出自己要带着的家伙,说着一嘴的豪言壮语,丝毫不见有怯战之意,过年都没见他们那么高兴过。六月二十九日,这一天注定要成为在那个年代载入城里玩儿闹史册的一天,甭管那天到底是输是赢,最后将是什么结局,都将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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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给各位说一段大战之前的小插曲,比画的时间已经定了下来,六月二十九日下午两点。城里的和西头的都在全力以赴备战,因为这是一场决定以后双方势力及江湖地位的恶战。老蔫儿不住城里,他家在十月影院,那是河北区,作为一个外区的朋友,却自始至终跟在我的身边。就在一场鏖战即将打响的前一天,我把老蔫儿介绍给了马涛。老蔫儿从我嘴里多次听过马涛的大名,他一见马涛,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大哥”,随后老蔫儿摘下挎在自己身上的军挎包,打开了挎包翻盖,“劈里扒拉”往桌子上一倒,从挎包里倒出了几把军用匕首和军刺,在澡堂门口伏击老哑巴,也有他老蔫儿一份,他惦记着跟我们一起去打这场群架。马涛却一直觉得这事儿如果让外区之人助阵,会叫西头的人笑话看不起,所以对老蔫儿跟着一块去的要求不太感冒。最后在我和老蔫儿的再三请求下,马涛才认可了让老蔫儿作为接应,在长江道与青年路的交口伺机而动。老蔫儿还说到那天他可以找战友借来几辆轻骑。马涛听后觉得高兴,就让老蔫儿和宝杰再领几个人,一起作为机动梯队,负责运输镐把儿、板儿砖,并且准备往外救人或看情况在直接参战。
六月二十九日,一个阴云密布的午后,城里各路人马纷纷到齐,集中在了城厢礼堂的大院儿,大概有那么一百七八十号人,三辆后三,一辆吉普,还有几辆轻骑黑老虎,其余的都是自行车。马涛之前已经把人分配好了,只是那三辆后三除了宝杰开了的那辆之外,另外两辆却不知道是谁开来的,开车的我不认识,但看那意思跟马涛挺熟的,后三上的帆布棚子盖得严严实实,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也来不及过去打听了,只听马涛的一声令下,一百多口子人浩浩荡荡地开拔。大队人马一路向西,经过西马路奔西南角,插入南大道。一路之上,过往行人纷纷侧目观瞧,交头接耳指指点点。队伍到达长江道与青年路交口之时,马涛示意留下老蔫儿等预备队,便领着我们进入了青年路旁的小树林里。马涛坐在他的座驾吉普车上,一条腿蹬在车子前面的驾驶台上,悠然自得地抽着烟,脑袋微微上扬,一副傲视群雄的样子。他的这满不在乎的神情,无意中也给我们这些人放松了紧张的神经,时间还早,还没见西头的人过来。我们这一帮人,仨一群俩一伙聚在一起,开始分析预判着这场事儿的结果。我们目前仅知道等对方的人来到之后,只管听马涛的招呼,便开始涌上去比画,但是说到具体的安排,还真没有人知道。马涛把前前后后的活儿都交给了马忠他们小哥儿几个办理,尤其那两辆神秘的后三,一直没有打开过车上的帆布帘子,里面也不知道有什么玩意儿,弄得我们一头雾水。时间过得挺快,不消片刻,马涛派出去的两个小不点儿在一通轻骑的马达声中风风火火地来到树林里,一下车便对着马涛的吉普车大喊着:“来了,来啦!”
随着探风的一声“来啦”,三三两两坐在地上的弟兄们,立即向马涛的吉普车围拢过来。马涛把手里的烟往地上一扔,嘴里口风硬硬地说了一句:“慌什么,都你妈稳住喽!”说完从车上跳了下来,脑袋在肩膀上晃了两圈,可以听见他的颈椎“咔吧,咔吧”响了两声,然后又将十个手指在手里往里掰着,手指关节也“咔吧,咔吧”地响了几下,这才开口问了一声:“到哪儿了?来了多少人?”探风的小不点儿说:“西头的已经到老桥了,来的人不少,看得见头看不见尾!”马涛嘴里低声骂了一句:“靠!管头不顾屁股,办事儿不利啊!”随后马涛再次站在了吉普车的车门与车座之间,环顾四周看了看众人,大声说道:“我不提别的就一条,抱着团打,尽量别散开!”他又把那两个开后三的叫到身边,小声跟他俩交代着什么,那两个人一个劲儿地点头,其中一个后三司机打开自己的后斗,我一眼看过去,原来车斗里除了有几十根镐把儿和白蜡杆子,还有几乎满满一车的板儿砖。
说话间,从小树林外边黑压压地来了一大片人,我们这些人也密密匝匝地集中在马涛身后。马涛坐在吉普车的机盖上,缓缓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我赶紧走到马涛身边,掏出火柴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根,狠狠地抽了一口。我要说当时不紧张那是瞎话,拿着烟的手都在发抖,长那么大,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个阵势。